第38章 他輕輕地撫摸她的臉頰……
趙歸雁見程景頤一句“朕容你冒犯”說得很是認真,毫無說笑的意思,張了張嘴,讷讷道:“陛下,您是不是被我氣糊塗了?如果我醉酒的期間做了以下犯上的事情,讓您不高興了,您大可罰我。”
她正了臉色,一字一句:“別吓我。”
程景頤:“……”
他額角跳了跳,臉上的神情險些沒繃住。
他咬着牙,恨不得将小姑娘的腦袋敲開,瞧瞧裏面都裝了些什麽。
他……難得一次動心,想要對一個人好,給她他能給的寵愛,卻被趙歸雁這樣質疑。
程景頤見趙歸雁眼底一片澄澈,根本沒有猜出他話語裏的意思。
若是後宮中其他女人能得他那句無限縱容的話,怕是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了。
偏偏她,只有她,避如蛇蠍。仿若那些話會讓她陷入多麽危險的境地似的。
程景頤心中嘆了口氣,還是個未開竅的小丫頭。
程景頤想到這兒,忽然又有些悵然,自己年長她這麽多歲,她還是天真純稚的模樣,他卻已然心有滄桑。
不過轉瞬一想,自己在她初長成的時候,便與她結發,将她納于羽翼之下,此後有那樣多的歲月,他都與她攜手,便是這樣一想,他就生出幾分慶幸。
但自己心動不能自抑,卻見她懵懵懂懂的模樣,到底是氣不過。程景頤手腕微微用力,将她扯着坐在了床沿,與他僅僅只有半臂之隔,他驀地擡起手。
趙歸雁吓得緊緊閉着眼,蜷翹的長睫飛快地顫動,如同風中的蝶,格外惹人憐愛。
程景頤伸出手,手輕輕落在她的臉側,十分輕緩地撫摸着她的臉頰。
預想中的耳光沒有落下來,反倒是一陣酥酥麻麻的輕撫,趙歸雁顫了顫眼睫,睜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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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便看到程景頤用一種很溫柔,很深邃的眼神望着她。那雙漆色的眼眸,像是漩渦,旋轉打圈,引得她逐步深陷其中,水波一浪接一浪,她溺在漩渦中央,難以自拔。
趙歸雁只覺得目眩神迷,腦子裏嗡嗡作響,她一瞬間覺得,方才自己似乎說錯了話,她不該那樣回複程景頤。
可她該說什麽呢?
趙歸雁暈乎乎的,腦子裏一片迷茫。
她也不知道該如何說……
程景頤喟嘆了一下,滿滿的無奈。
怕吓着她,又怕自己的愛意太隐晦而不能讓她察覺,就連觸碰都帶着小心翼翼。
程景頤一手握着她的皓腕,一手微微彎了手指,停在她的臉上,他道:“朕該拿你怎麽辦?”
趙歸雁緩慢地眨了眨眼。
程景頤也沒指望她能回答,本就是他的喃喃自語。
他放下撫摸趙歸雁臉頰的手,另一只手卻沒松開,慢條斯理地穿上鞋履,拉着她起身。
“你睡了一整日,沒吃午膳,如今怕是餓了,朕陪你一起用膳吧。”
趙歸雁低頭,看着兩人交握的手。
她骨架纖細,手也生得精致,雖不是嬌生慣養,但十指仍是秀美纖長,指甲蓋圓潤粉嫩,透着健康的光澤,比那些平日裏精心養護的貴女千金的手還要好看。
趙青鸾就曾笑着誇過她的手,說是這樣一雙纖長玉手,用來練琴,怕是更加得心應手。
可如今,那雙手被另一只大掌握着,能夠輕易地将其包裹得嚴嚴實實,還襯得越發嬌小可愛。
趙歸雁跟着程景頤出了內殿,他揚聲喚了宮女傳膳,早在程景頤出現時,鳳儀宮的人便做好了準備,得了命令,很快就将菜上齊了。
因着程景頤與她一同用膳,菜豐盛得擺滿了桌子。
趙歸雁生性節儉,不喜鋪張浪費,更何況,宮中一應用看度皆有定例,不可輕易破壞。
所以今日見這樣一桌豐盛的飯菜,其間還有幾樣她從未嘗過的菜色,着實驚喜。
何媽媽等人站在一旁伺候,見趙歸雁眼眸亮晶晶的盯着桌子上的菜,低着頭自己吃得歡樂,不停地朝她使眼色。
這麽好的機會,皇後娘娘您能不能只顧着自己吃啊!
可趙歸雁低着頭,心滿意足,吃得歡快,根本沒有看到何媽媽幾人的眼色。
程景頤觑了一眼何媽媽,淡淡地收回目光。
他想了想,将自己眼前的冬筍玉蘭片夾入趙歸雁碗裏。
“這個時候的冬筍最是鮮嫩,你嘗嘗。”
趙歸雁早就觊觎程景頤眼前的這碗冬筍了,只是她隔得遠,也不好站起來夾菜,這樣太失禮了,于是她便只是吃些自己面前的菜,好在面前的菜也美味。
趙歸雁入宮前在府裏,每日飯菜便不甚豐盛,這裏随便一碗菜,都比她過去十幾年吃的都要美味,她才不會嫌棄自己只能吃眼前的幾盤菜呢。
如今嘗到了以前做夢都不一定能吃到的美味佳肴,她早就心存感念了。
趙歸雁眉開眼笑的朝着程景頤道謝:“多謝陛下。”
程景頤收回手,低低應了一聲。
後半程,趙歸雁便發現了,但凡自己多看了一眼的菜,下一瞬便會出現在她的碗裏。
程景頤也一直在替她布菜,反倒自己用的少。
待趙歸雁餮足後,她才發現,自己竟不知不覺讓程景頤伺候了她這麽久。
趙歸雁心虛地看了一眼程景頤,卻見他正動作優雅地在飲茶,絲毫沒有不悅,旋即她便放了心。
程景頤将茶盞輕輕擱下,見趙歸雁置于椅下的雙腳輕輕地擺動,很惬意地模樣,無聲地笑了笑。
當真是很容易滿足的小姑娘啊……
……
這邊帝後二人其樂融融,另一邊的壽安宮內卻是氣氛低沉。
今日宴會上,宋太後被程景頤當衆落了面子,一度很生氣,心情郁郁之下,便多飲了幾杯酒。
她年歲見長,酒量也不如從前。
幾杯烈酒下去,再加上心情煩悶,到了夜間,便身子有些不爽快。
宋太後半靠着引枕,身後的嬷嬷替她輕柔地按捏着太陽穴,力道不急不緩,倒是減輕了她的難受。
“你說,皇帝對皇後到底是個什麽意思?”宋太後閉着眼,低低說道。
身後的人動作不停,只是恭聲說道:“奴婢不敢妄加揣測。”
宋太後語氣含了幾分不滿,“你如今也與哀家虛與委蛇了?這宮裏本就沒多少能讓哀家放心的人,若是連你也這樣,那這冷冰冰的宮裏真的就只剩下哀家一人了。”
身後的嬷嬷姓宋名桂芝,與宋太後年歲相仿,是宋家的家生子,與宋太後一同長大。後來随着宋太後嫁人,又随着她入宮,一輩子都未曾嫁人,陪伴了宋太後幾十個年頭。
宋太後這麽多年來,最信任的人也只有一個宋桂芝了。
“奴婢不敢。”宋嬷嬷低聲道了句,又接着說道:“陛下這麽多年來清心寡欲,突然冒出一個趙家姑娘來,且聽說皇後娘娘自小養在江南,今年才接回長安,與陛下以前并沒有見過面。可這一回長安就被陛下親封為皇後,着實怪異。
再說,按照陛下的心計,權衡前朝勢必要借助後宮妃嫔互相抗衡,雖然陛下那些妃嫔都是您選進去的,但陛下深谙帝王之道在于制衡,擔心外戚幹政的事情發生,必然不會讓一家獨大。趙家已經出過一任皇後,繼後一定不能是趙家女。”
“可最後,皇後還是出自趙家。”
宋太後問道:“那你如何看?”
宋嬷嬷冷靜說道:“事出反常必有妖,陛下似乎格外看重皇後娘娘,奴婢覺得,這位看着年歲小的皇後可能并不如眼睛看到的這樣單純無害。說不定是陛下弄進宮制衡後宮的。”
宋太後臉色沉凝,她也是這樣想的。
她回想起當初她讓趙歸雁同意把宋明箬入宮,卻被她毫不留情地駁回了,那樣無所畏懼,看着像是有所倚仗,又或是篤定她收拾不了她。
她憑什麽?
定然是覺得她能夠有信心在得罪太後之後還能安然無恙,全身而退。
宋太後皺眉,如果程景頤是為了扼住她想要插手後宮的舉措,這個理由便說得過去。
鳳駕歸位,且是個不受她控制的皇後,她以後想要往後宮塞妃子宮女,怕是難上加難。
宋嬷嬷見宋太後一臉沉思,道:“奴婢提議,娘娘您派幾位探子去今年江南打聽一下皇後娘娘。”
宋太後舒展眉眼,笑說:“正有此意。”
宋嬷嬷遲疑了一下,道:“還有一種可能,若是陛下對皇後娘娘青眼有加,不是主仆關系,倒是棘手了。”
宋太後聞言,愣住了,不确信地喃喃:“不可能吧?”
程景頤不會真的喜歡上一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