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雁雁,朕允你冒犯朕
兩難?
程景頤斂眉,神色諱莫如深。
他喜歡趙歸雁,他自會護她周全,便不會讓趙歸雁陷于險境。
江姚見他聽進去了自己的告誡,心裏放了心。
程景頤看着對任何東西都不在意,可他知道,若他真對趙歸雁上了心,那便勢必會守護到底。
也不用他多嘴。
江姚将倒了一杯酒,遞給程景頤,臉上是由衷的笑:“這麽些年,陛下伶仃一人,風雨多年,終于有佳人相伴,臣祝陛下百年琴瑟,永結同心。”
程景頤接過酒,一飲而盡,眉眼難得露出幾分柔情:“多謝。”
那是想到心上人才有的神情,眼尾含了笑,瞳孔裏蕩漾着溫柔。
江姚心裏暗暗咋舌,沒想到有一天程景頤也會有這樣一天。
兩人将一壺酒飲盡,程景頤将酒杯随意一放,便撐着手站起來:“天色不早了,朕便不留你了。”
江姚見他含了幾分急迫,便知曉,他如今怕是迫不及待地想去見趙歸雁了。
程景頤确定了心意,如今,只想盡快見到趙歸雁。
江姚看着程景頤不複往日沉穩的腳步,會心一笑。
毛毛躁躁的,倒真像是個情窦初開的少年郎。
江姚捏了捏挺立的鼻梁,覺得有了醉意,他也站起身,晃晃悠悠地離開了兩儀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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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儀宮內安安靜靜的,趙歸雁在睡覺,宮裏的人下意識都放輕了腳步。
采月看了一眼天色,吩咐人去将蠟燭點上,她擔憂趙歸雁睡太久會身子難受,便捧了燭臺,輕手輕腳地走入內殿。
內殿的窗戶緊閉,窗幔也都放了下來,殿內有些昏暗,好在采月手中有燭火,不至于兩眼一抹黑,走得磕磕跘跘。
燭火躍動,照亮了一方空間。
采月走到床邊,剛要彎腰喚人,就見床榻下并排擺着兩雙鞋。
一雙朱紅色紅梅鑲珍珠的繡鞋是趙歸雁的。
另一雙是玄黑色雲紋長靴。
采月一驚,手裏的燭臺一晃,險些沒拿穩。
她膽戰心驚地用手舉着燭臺,偷偷往床帳內看了一眼,就見床內并排躺着兩個人,且姿勢親密無間。
趙歸雁埋首躺在程景頤懷中。
采月心下驚恐萬狀,陛下是何時來的?皇後娘娘又是如何與程景頤躺在一處了?
何媽媽透着屏風看到內室晃晃悠悠,心下奇怪,繞進來就看到采月緊緊捂着唇,眼眸瞪得大大的。
何媽媽心頭一跳,還以為她見到了什麽驚恐的事情呢!連忙快步走過來,待看清楚架子床裏的情形時,先是一愣,後拉着采月匆匆退出了內殿。
采月被扯得走了出去。
一出寝殿,何媽媽就低聲道:“以後要有點眼色,主子們還在睡,你就別去打擾了。皇後娘娘如今不是在國公府,入內時你需多注意一些。”
采月有些委屈,她怎麽知道房間裏憑空多出了一個人?
不然她無論如何也要等聽到了動靜才會出聲請示,再行入內。
何媽媽神情複雜。
她跟着趙青鸾在宮中多年,從未見過陛下與女子這般親密。
陛下威嚴端方,行事有度,除了不會留宿後宮,待趙青鸾很是寬和。
當初趙青鸾入宮,本就非她本意。她自小嬌養,骨子裏有她的傲骨,當初新婚之夜,程景頤明明看出了趙青鸾的抵觸與不情願,但未曾降罪,反倒這些年給了趙青鸾足夠的體面。
程景頤将後宮大權全權交于她,未曾置喙過她的能力。
逢年過節,他雖沒有踏入後宮,但還是會讓侍從送些賞賜給鳳儀宮。
這是其他妃嫔沒有的殊榮。
這場婚姻雖有名無實,但程景頤還是給了趙青鸾足夠的尊重。
趙青鸾對程景頤并無期待,對于程景頤的做法很是惬意,如此二人反倒相處十分平和。
何媽媽見他們二人之間的相處客氣有禮,卻生不出一絲男女之間的微妙氣氛,便知曉,兩人這是絕無可能,心下還着實遺憾了許久。
沒料到,如今竟是自家那個天真純稚的五小姐入了陛下的眼。
何媽媽想到這些年趙青鸾一直擔憂趙歸雁,就連臨死前都念念不忘,記挂不已。
她老眼濕潤,雙手合十,對着天空默默念道:“大小姐,您如今可以安心的去了……”
……
趙歸雁只覺得自己渾身軟綿綿的,提不起勁兒來。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她腰間搭了一條結實沉重的手臂,掌心也貼在了溫暖卻有些堅硬的胸膛上。
趙歸雁掙紮着睜開眼,入目便是一條威風凜凜的五爪金龍。
她一愣,随即猛地睜大了眼,她驚慌失措地擡頭,映入眼簾的是一截白玉般的下巴。
陛下怎麽在這裏?又如何與她安睡在了一張床上!
她做了什麽?
趙歸雁蹙着眉,仔細回想,腦海中卻想不起任何東西。
她羽睫飛快地顫動,只覺得帳內溫度極速上升,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趙歸雁無聲地擡起手,小心翼翼地将腰間的手臂放在了床上,又輕手輕腳地從程景頤懷裏退出去。
她如今太震驚,太害怕了,下意識便想要逃離。拉赫
上次新婚之夜,他們雖也是同榻而眠,但那時候他們各睡各的,泾渭分明,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她都睡到人家懷裏去了!
偏偏趙歸雁又對睡着前的印象一絲也無,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借着酒意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情。
趙歸雁想到程景頤對女子近身的厭惡之情,心尖顫了顫,小臉都白了幾分。
程景頤睡在外側,趙歸雁只得小心又小心,她屏息凝神,好不容易從程景頤身上越了過去,腳尖快要碰到地面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裙角被壓在了程景頤的手下。
趙歸雁咬了下唇,臉上滿是懊惱。
她觑了一眼程景頤,他睡得很沉,那雙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眸緊緊閉着,倒是柔和了許多,少了矜貴疏離,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趙歸雁輕輕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這個時候了,還有心思想這些。
她回身,無聲咽了下喉嚨,想将裙角拉出來。
可也不知道那裙角是如何被壓着,她扯了大半天,額頭都冒了淺淺細汗,裙角仍紋絲不動。
趙歸雁急得臉都紅了,她咬牙,抖着手打算去搬程景頤的手,可指尖還未觸碰到他的衣料,斜地裏冒出來一只有力的手,精準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呀!”趙歸雁一驚,急促地驚叫了一聲。
程景頤另一只手握着她,他饒有興味地望着她,眼底一片清明。
趙歸雁後知後覺。
這人根本就沒有睡!
趙歸雁登時鼓起雪腮,杏眸圓瞪:“陛下你裝睡!”
程景頤見她氣勢洶洶,眼底劃過一抹笑,不緊不慢地說道:“朕沒睡着你很失望?你要趁着朕睡着做什麽?”
趙歸雁眨了眨眼,眼神瞬間飄忽不定起來,就連聲音都弱了下去:“沒……沒幹什麽。”
程景頤見她心虛的模樣,便知曉了她的心思。
看來這個小姑娘不記得昨天的事情了。
程景頤頓時斂了笑,一本正經地說道:“雁雁,你不會是想要趁着朕睡着冒犯朕吧?”
趙歸雁被他的稱呼驚得劇烈咳嗽起來,“咳咳咳……”
雁……雁雁?
什麽時候他們關系這樣親密了?
趙歸雁眼底滿是迷茫,雁雁這個稱呼,只有阿姐會這樣叫她。
她是小五,是五丫頭,是趙五。她的名字在府裏提及的次數屈指可數,她有些時候總會懷疑,趙清鴻他們其實根本不記得她的名字,便只能喊一個幹巴巴的稱呼。
如今,程景頤這樣喊她,那樣自然又溫柔地喊她,仿若她與其他世家女子一樣,飽受寵愛,一直都是被人這樣珍重以待一般。
趙歸雁心底無端生出幾分隐秘的喜悅,讓她整顆心都如同飲了蜜般,甜滋滋的。
她耳尖發紅,磕磕跘跘地說道:“冒……冒犯?陛下明鑒,我心中尊敬陛下,仰望天恩,萬不敢造次……冒犯您,我是萬萬不敢的……”
她怎麽可能會冒犯他?
即便她心裏知曉程景頤不是個不明事理的人,對他少了許多懼意,但她還是打心眼裏崇敬他的,恨不能替他立個長生碑,日日夜夜地焚香祭拜。
何談冒犯?
程景頤笑了一下,道:“若朕,允你冒犯朕呢?”
趙歸雁聞言,錯愕地擡起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程景頤。
程景頤見趙歸雁呆愣愣的站在那兒,像是一只吓傻了的兔子,越發覺得趙歸雁可愛,心裏的喜歡像是泡泡一樣,咕嚕咕嚕溢滿出來。
程景頤緊緊握着她的手,他明白趙歸雁還小,對他……似乎也并無其他的意思,他也不願意吓到她,他願意等她。
左右他們名正言順,她已是他的妻子,他不會再起将她送出宮嫁人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