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趙歸雁受傷
趙雲莺騎馬一直跟在趙歸雁身邊,趙歸雁覺得她太過異常,想要先發制人,輕輕勒了下缰繩,止住了馬,淺笑道:“三姐姐今日一直跟着本宮做什麽?”
趙雲莺也笑,“當然是狩獵了,皇後娘娘洪福齊天,說不定跟着您獵物能更多呢?”
趙歸雁道:“三姐姐,本宮騎射不是很好,也是初學,不敢往密林去,選的都是獵物稀少,沒多少危險的外圍,你跟着本宮,怕是獵不到什麽了。”
趙雲莺挑了下眉,道:“皇後娘娘如今身份不同了,說話的語氣也有底氣了許多呢。”
以前趙歸雁哪會這樣和她說話?哪敢這樣和她說話?
向來是她說什麽,趙歸雁只會唯唯諾諾地附和,不敢反駁,現在好了,還會刺一刺她了。
趙雲莺一夾馬腹,離趙歸雁更近了點,壓低聲音道:“皇後娘娘,您是不是覺得自己如今深得陛下寵愛,就能夠行事肆無忌憚了嗎?”
她眼尾含了幾分得意與陰郁,道:“你可以,旁人也可以,你并不是特殊的。況且,你真以為,自己就完全坐穩了皇後的位置嗎?”
趙歸雁心下微動,覺得趙雲莺這話……話裏有話。
她面上不動聲色,眼含打量地看着趙雲莺,就見趙雲莺笑了一下,微微向她這邊傾了傾上半身,道:“皇後娘娘,這個位置您可要坐穩了……”
趙歸雁直直對上她的眼,看到了她眼底不加掩飾的惡意,半晌,忽然笑了一下。
趙雲莺皺眉,覺得趙歸雁如今太不一樣了。
她以前這樣對她笑,趙歸雁早就吓住了,今天還能笑得出來?
趙歸雁朱唇微抿,露出一抹純稚無害的笑,“三姐姐,這句話應該更适合你。”
趙雲莺不解,什麽意思?
她腦子裏有些迷糊,剛要反問,就看到趙歸雁踢了下馬腹,她身下的皎皎忽然震聲叫了一聲,高高揚起前蹄,驚起滿地枯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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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雲莺身下的馬受了驚,忽然狂躁起來,撒開蹄子在林子裏跑起來。
趙雲莺突地往後仰,慌張勒緊缰繩,可那馬也不知受了什麽刺激,任由趙雲莺如何勒繩子,都不管用。甚至因為疼痛,跑得更加劇烈了。
趙雲莺發髻都颠散了,死死抱着馬脖子,吓得花容失色,一張臉慘白不已,全然沒了方才恐吓趙歸雁的盛氣淩人。
趙歸雁含笑看着趙雲莺和她的馬消失在視線裏,這才收起笑。
她獎勵似的拍了拍身下的皎皎,“真棒。”
皎皎蹭了蹭她的手,溫順地叫了一聲,又安靜下來,乖巧地立在原地。
趙歸雁身下的這匹馬,血統高貴,對于其他雜種馬有着天然的壓制,這還是趙歸雁在宮裏練馬的時候發現的,每次趙歸雁将皎皎牽回馬廄時,馬廄裏的馬都有些害怕它。
趙雲莺沒資格帶自己的馬,她也沒有自己的馬,所以今日騎的馬,都是皇家豢養的雜種馬,用處很雜,拉車馱貨都能幹,今日專門供給身份不高的人使用。
趙歸雁本沒想反擊回去,但又覺得趙雲莺暗暗觊觎程景頤的話讓她有些不舒服,又覺得自己如今是皇後,還被趙雲莺這樣明裏暗裏冷嘲熱諷,不維護一下皇後的尊嚴,真當她是泥捏的?
今日她在外圍,其他人都想拔得頭籌,往密林裏去了,這裏人跡罕至,她反擊一下,也不會有人看見。
趙歸雁握了握缰繩,心道,帝後一體,趙雲莺這是瞧不起程景頤!
哼!
……
将趙雲莺趕走了,趙歸雁這才自在了許多,一直有個人暗戳戳地跟着她,還不懷好意,她難受極了。
趙歸雁突然眼前一亮,出現一只山雞,它正低着頭在那裏梳理羽毛,她屏住呼吸,挽弓搭箭,手指一松,箭飛速離去,穩穩射中了那只山雞。
趙歸雁露出驚喜的笑,今日終于獵到了東西,也不算是無功而返了。
她跳下馬,歡快地将死了的山雞撿了起來,綁在了馬鞍上,繼續往前走。
大概半個時辰後,趙歸雁馬鞍上也有一些獵物,大多是野雞野兔。
趙歸雁看了一眼,覺得差不多可以了。她騎術箭術不是很好,能有這樣的收獲已是滿足了。
她不敢往密林去,裏面更加危險,她謹記程景頤臨行前叮囑她不要往深處去的事情。
她輕聲道:“皎皎,我們現在回去吧。”
她調轉馬頭,剛要離開,就聽到耳邊傳來破空聲,她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下意識的,她彎下了腰。
驀地,林中射出一根利箭,擦着她的手臂飛了過去,死死地釘在不遠處的樹幹上,白色的箭羽還在發顫。
那箭用足了力,若不是她躲得快,她必死!
“誰!”
趙歸雁低喝出聲,慘白了臉,飛速折首,就看到樹林影綽中,有一個身穿黑色衣裳的身影疾馳而去。
趙歸雁死死盯着,卻如何也看不清楚人臉。
好在那人一擊不中,便飛速遁去了,趙歸雁見四周空寂,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感,她不敢久留,一夾馬腹,經過那棵樹時,彎腰一把将飛箭拔了出來,飛奔出去。
她掌心緊緊攥着箭,手臂火辣辣地疼,剛剛那箭,雖然沒有射中她,但還是将她的手臂劃傷了。
趙歸雁不敢停,生怕自己一停下,就會被人射死。
好像回到了幾月前,遇到山匪的那一日,她也是沒命的跑,沒命的跑……
但這次不一樣。
趙歸雁知道,上次是意外,這次不是,是刺殺!
這邊獵場是女子的,專供女眷使用,男子不能入內,剛剛那道身影,看着後背魁梧健壯,不似女子,顯然是男人了。
男人混進了女眷區,還挑了外圍,似乎是專門在這裏堵她的!
她看了一眼那箭,尾羽漂亮,不似民間所造,箭頭精鐵所制,顯然是軍中之物!
這樣明目張膽,必定是篤定要弄死她,覺得今日不成,以後還能卷土重來,所以不忌憚被她發現。
亦或是,位高權重,覺得即使被發現,也能全身而退。
趙歸雁向來聰慧,只不過從前藏拙,也沒心思與後宅那些姐妹争鬥,只想安靜地度過餘生,如今生死攸關,她還能保持理智,心思急轉,将這些信息提取出來。
趙歸雁臉頰被冷風吹得僵硬,她在想,是誰要殺她?會不會與殺害阿姐的同一批人?
趙歸雁忽然勒住缰繩,不再往前走。
只見她有些幹裂的唇忽然扯出一抹笑,頗有些欣喜。
只要她不死,他們總會再來一次的。
趙歸雁回首,看了一眼林木深深的樹林,眼神幽暗。
……
帳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簾帳被人驀地掀開,冷風鑽入帳內,吹得帳內的火盆哔哩吧啦做響。
趙歸雁下意識擡頭,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被緊緊地抱在了懷裏。
趙歸雁剛要掙紮,鼻尖傳來熟悉的龍涎香氣息。
帳內的宮女和太醫見狀,極有眼色地躬身退了下去。
趙歸雁放下手,剛要開口說話,就察覺到自己的脖子裏掉落了什麽濕熱的東西。
她的心口微動,眼睫顫了顫。
随即發現,自己緊緊貼着的胸口心跳如鼓,震耳欲聾,就連環着自己的手臂,也僵硬得不像話,跟鐵築的一般,又冷又硬。
趙歸雁張了張嘴,軟聲道:“……陛下?”
程景頤動了動手臂,聲音沙啞地不像話:“再叫我一遍。”
“陛下。”趙歸雁乖乖應聲。
“再叫一聲。”
趙歸雁不知道程景頤怎麽了,這樣太奇怪了,但她還是再喊了一聲,想了想,她也輕輕地将手搭在他的腰間。
她沒有開口說話,靜靜地等待耳邊的心跳聲緩慢了下來。
“我以為……我失去了你……”
帳內的寂靜打破,程景頤的聲音響起。
趙歸雁輕笑了一下,柔聲細語:“陛下,只是小傷,我只有手臂被刮了一下,不是很嚴重。”
程景頤非但沒被安慰到,甚至嗓音裏帶了幾分後怕:“以前父皇,伺候我的兩個嬷嬷和宮女,都是被箭射殺的……”
程景頤聽到趙歸雁被箭射傷的時候,那一刻,血液逆流,多年前那樣血腥的場面再度又浮現在眼前。
他心底生出無限的懊惱和痛恨,他不該讓她一個人狩獵的,他明明知道,明明知道那些人都是些什麽心思!巴不得後宮裏全是他們的人,自己要像個傀儡一樣被他們擺布!
他自負他能保護好她,他明目張膽地愛她,卻險些忘了,這樣的獨一無二,會成為多少人眼中釘,肉中刺。
因為他的自負,他險些……險些失去了她。
趙歸雁笑容微滞,一時之間有些無措。所以,他是害怕自己也會死嗎?
趙歸雁心裏暖融融的,她似乎聽到了心底有什麽破土而出的聲音,那樣細微,又那樣有力。
趙歸雁不自覺帶了笑,蹭了蹭,嗓音帶了女子特有的清甜柔美:“我不會出事,我會永遠陪着陛下。”
程景頤喉嚨滾了滾,眼眶發紅,心底的懊悔都要将他淹沒了。
傻姑娘,受了傷還反過來安慰他。
程景頤松開手,将趙歸雁緩緩放回床榻上,他蹲在床頭,眼底滿是心疼。
他看了一眼她的手臂,剛剛太醫上了藥,她此刻傷口被白紗裹着。
趙歸雁細細打量了一眼程景頤,除了臉色還有幾分冷沉之外,倒是沒有其他異樣了。
剛剛程景頤是哭了嗎?
她脖子裏的那幾滴濕熱的東西是什麽?
她特意觀察了一下他的眼睛,一望無際的黑,如同幽深的漩渦般,不像是哭過的模樣。
趙歸雁收回目光,看了一眼他,道:“陛下狩獵結束了?”
程景頤細心地将她的被子掖了掖,“沒有。”
趙歸雁一驚,推他,道:“陛下快去呀,您每年都拔得頭籌,可不能今年斷了這個慣例呀!”
程景頤握住她的手,慢條斯理地将她的手指展開,再一一與自己的手指交纏在一起,漫不經心地說道:“你比頭籌重要多了。”
程景頤看着十指相扣的兩只手,臉上的陰郁方才散了散。
頭籌算什麽?
往年只不過是無聊才參加這些游戲罷了,他被自己的父皇母後壓着,一向只争第一,可他并不是很喜歡這樣的虛名。
冬獵拔頭籌也只是習慣了。
他一向活得板正克制,為了讓文武百官放心,為了讓父皇母後滿意,他失去了許多。
如今,他知曉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麽了,還要那勞什子的虛名做什麽?
他只想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