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劫後餘生
高黎貢山的“山神”在咆哮了近一個小時後,終于平息了怒火,整座山又恢複了之前的寧靜,只剩下雪花飄落的聲音。
在一處山坡上有兩棵粗大的樹,定睛一看,樹幹中間的積雪正在動着。不多時一只手突然從雪中伸了出來,緊接着一個臉上帶着血痕的男子冒出了頭,他的出現吓得樹上的一只猿猴慌忙逃走。
“咳咳!”男子雙手扶着樹幹咳嗽幾聲,咳出了喉嚨中的泥沙。喘了幾下之後,他再一個使勁從雪中完全脫身,靠着粗壯的樹幹站了起來向四周觀望。
此處應該是一片樹林,放眼望去,四處都是厚厚的積雪。因着剛才那場雪崩,大多數樹木都被埋住了,只剩下樹梢立在雪面上。看着這一切,男子的雙眉緊緊的皺起,眼中滿是驚懼之色,末了他搖晃着從樹邊走出。與此同時,一個微弱的呻吟聲從他下方的一個石岩下傳出,他慌忙連滾帶爬的奔了過去。
石岩很大,大半部分都被積雪埋着,只有石尖露着。估計就是這樣,才阻擋了兇猛的雪浪,也救了岩下的人一命。奔過去之後,就聽到有誰在低低喚着:“袁朗,袁朗……”
“瑤瑤!”袁朗聽出是誰的聲音了,他驚叫一聲,忙兩手并用刨起雪來。沒刨幾下,肖瑤的頭就露了出來,她一能呼吸就使勁的喘氣,直到袁朗把她挖出半截身子了才有力氣張嘴。她嘤咛一聲就想大哭,袁朗忙伸手捂住她的嘴。
“瑤瑤,不要太大聲,再有雪崩就完了。”袁朗捂着肖瑤的嘴告誡道。後者聞言驚恐的瞪大眼,然後使勁的點頭,看來她是想起之前哭喊後帶來的後果了。
一會兒之後,肖瑤被袁朗從石岩下的積雪中挖出來了,等把她拉上來後,驀地發現她站着的雪坑中還有一個人。不用猜了,此人定是跟他們一起被卷進雪浪中的沐子隐,沒想到她會跟肖瑤一起卷到了石岩下。袁朗急忙又開始刨雪,邊刨還邊喚:“沐子隐!小破孩你醒醒!”
雪坑中躺着的人毫無動靜,身上穿着的雨披被劃得破破爛爛,在她身邊還有許多帶着紅色的雪花。淡淡的血腥味飄了上來,袁朗在坑邊有點心慌意亂,額上更是冒出了冷汗,他不敢去猜那些紅色代表什麽,他現在只想快點把她救上來。
心中突然出現了陣陣恐懼感,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的袁朗徹底慌了。他忘了剛才自己對肖瑤說的話,開始沖着坑內的人大叫起來:“沐子隐!你聽到沒有!小孩,死小孩,蠢小孩!你看我都罵你了,快點還口!”
一邊的肖瑤見袁朗似乎開始失去理智,她忙撲了過去抱住他:“袁朗!冷靜點,你看我都沒事,子隐妹妹肯定不會有事的。你不要急,把人挖出來再說,我是醫生我在這,發生什麽也不用怕的。”
肖瑤的柔聲安慰起到了作用,袁朗的理智慢慢回籠,他開始專心的刨雪,不再莽撞的大叫。沒幾分鐘後,雪坑中的人終于露了出來,是沐子隐,她被雪凍得臉色灰白,一動不動。
“小孩!”袁朗一把拉起雪坑中的沐子隐,再把她提了上來,後者被這麽大力拖拉自然醒了。她痛呼一聲睜開了眼,再“哇”的一下吐出口中的泥沙。
“小孩,你怎麽樣?有沒有哪受傷了?”見沐子隐醒過來,袁朗終于松了一口氣。他把她抱在懷裏,一雙大手在她身上摸來摸去,是在檢查她哪裏受傷了。忽的,袁朗的手像是觸到了什麽,他整個人都變得僵硬起來。半響他緩緩擡起自己的右手,手上全是殷紅的血,是沐子隐身上的。
“怎麽這麽多血!”袁朗僵了一下瞪大眼看着自己的手,而後就要去脫沐子隐的衣服,後者忙從他懷裏坐起身擋住他的手道:“大灰狼!大灰狼,不是我的,不是我的血!是肖瑤的,是肖瑤的!”
看沐子隐還有力氣一口氣說這麽多話,那就代表沒事了,袁朗的心終于安了下來。心定之後他就笑了,一巴掌拍到沐子隐的腦袋上,說:“你剛才耳朵聾了嗎?老子一直叫你也不回答!還有你那臉跟死人一樣白,把我們都吓了一跳,你個死小孩盡讓人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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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朗你白癡啊!我全身都被雪埋住了,怎麽張嘴回答你?”沐子隐掙脫袁朗的懷抱不滿的回答,“臉是凍的,不信你去看肖瑤,她的臉也這麽白啊!”
這句話提醒了袁朗,他這才想起肖瑤還在邊上,忙轉過身去看她:“瑤瑤,你哪裏受傷了?快讓我看看,我給你包紮。”
肖瑤的臉色不太好,她看了眼袁朗淡淡道:“沒什麽,胳膊和額頭被擦傷了,都是皮外傷,包紮一下就行了。倒是子隐妹妹,一看就是衆人捧在手心裏的小公主,身嬌肉貴的,你不如再去細細檢查下她有沒有受傷吧!”
“我沒事!我真的沒事!”沐子隐快速接過話,還雙手抱胸站起來跳了幾下,以此證明自己渾身上下好得很。
袁朗沒去看沐子隐,他只是皺着眉看着肖瑤,他聽出來了,她剛才那番話還有其他意思。那個意思,他有點懂,但現在不是說那個的時候。“我幫你包紮。”
“不用了!”肖瑤一口拒絕。接着去翻自己随身帶着的小包,還好出發前她把它緊緊綁在了身上,這才沒有被大雪沖走。
看肖瑤一臉冷冰冰的模樣,袁朗抿了抿唇終究沒有再多說,要是換做從前,他一定會強硬的要給她包紮。只是現在也不知道為什麽,那樣強烈的心理已經沒了,他現在倒是有更想要做的事,想罷他轉過身瞪向站着的沐子隐。“我不是叫你松手嗎?”
站着的沐子隐退後了幾步緊了緊身上的雨披,她微微擰眉:“松手你會掉下去。”
又是頂嘴,袁朗有些火大的低喝:“現在還不是掉下來了?你個蠢小孩,非不松手,還要一起掉下來拖累我!”
“我不會拖累你的。”沐子隐垂着眼小聲回答。看她這般模樣,袁朗有些無奈的嘆氣:“你現在已經拖累了,本來好好待在上邊就可以了,掉下來不是拖累是什麽?”
話音落,沐子隐居然出奇的沒有開口頂回去。她小跑幾步繞過袁朗,奔到正在拿消毒水的肖瑤跟前,蹲下shen說:“唔,我幫你包紮吧。”
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沐子隐,肖瑤吃了一驚,她記得她一直對她有敵意來着,怎麽突然說要幫自己了?但來人也不管她,徑直扶起她就往石岩的另一邊走,說是到那邊給手臂上藥,防止袁朗偷看。
無緣無故被扣上色狼帽子的袁朗有些好笑的看着沐子隐,他在想這個小屁孩總是會異想天開,末了他收回思緒開始思考眼前的問題。也不知道大雪把他們沖到了哪裏,王訊等人躲在那石崖下,應該很安全。現在只要找到路下山,估計就能跟他們會合了,想到這他拿出沐子隐一直放在他身上的GPS看路線。
“呵!這黃毛鬼子的玩意就是好,摔了半天還能用!”望着手中慢慢出現地圖的GPS,袁朗聳了聳肩,接着開始專心研究起來。
此時,在石岩另一邊,說要幫肖瑤上藥的沐子隐正在脫衣服。是的,你沒聽錯,是沐子隐在脫衣服,而不是胳膊受傷的肖瑤。
坐在雪地上的沐子隐滿臉都是冷汗,嘴唇被她咬的都破了,看來是承受了極大的痛苦。她緩緩拿開一直壓在右胸上的手,那只手上全是血,且她的右胸還在不斷的冒出血。肖瑤被這一幕驚住了,少許她明白是怎麽回事了,沐子隐受傷了。
“怎麽回事?”肖瑤邊問邊伸出手去幫沐子隐解衣服扣子,身為醫生的直覺告訴她,沐子隐傷的很重。
沐子隐咬緊嘴唇,企圖讓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到唇上的痛上,她吃力的開口:“別讓袁朗發現。”
肖瑤皺着眉看着沐子隐,末了點了點頭,她已經解開了她的外衣,正拿起小剪子剪她的裏衫。随着布料的剪去,雪白的肌膚露了出來,上面還沾染着許多的血花,等傷口完全暴露在空氣中時,肖瑤驚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在沐子隐的右肩下方約五厘米處,一個深的可以看到骨頭的傷口坐落在那,皮肉外翻正不斷冒着血。
“天啊!”肖瑤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她捂着嘴驚叫,而後慌忙拿起棉花給沐子隐止血。“這是怎麽回事?”
“是,竹子,刺得。”沐子隐有氣無力的回答,每多說一個字都要耗費她極大的力氣,她必須緊緊咬着牙關撐住才能不昏過去。
“可我沒有帶止血的藥物,這裏只有一些止痛片和防止高原反應的藥,剩下的就是些紗布消毒水和棉花了!”肖瑤邊拿起棉花堵住沐子隐肩上的傷口邊慌亂的低聲,她根本沒辦法給她止血,一團棉花壓上去立刻就被血給染紅了。對方的身子骨太瘦弱,沒什麽脂肪,這也是導致傷口過深的原故。
“所有的棉花紗布堵着,能撐多久?”沐子隐緊緊咬着唇出聲。
望着對方強忍的模樣,肖瑤也咬住了唇:“最多撐十分鐘,竹子可能刺破了你的血管。我都不知道你是怎麽活到現在的,我很想救你,可是現在沒有那個條件!”
“我不會死在這,你放心。”沐子隐堅定的看着肖瑤,她告訴自己不能輕易死在這裏。就在剛才袁朗快要被雪浪沖走時,她發現自己是那樣的在意他,在意到自己的生命都不顧了。雖然她無法認定這個感覺就是愛,但是她可以确定袁朗對自己很重要,所以她不能就這麽放棄了自己抛棄了他。
“喂!石岩那邊的兩位小姐,你們是在采蘑菇嗎?怎麽還不過來,雪下得越來越大了,我已經找到路下山了,快點出發吧!”
石岩外忽然傳來袁朗的打趣聲,肖瑤和沐子隐對視一眼,前者揚聲回道:“知道了,就好了。”
言畢肖瑤伸手開始替沐子隐處理傷口,消毒包紮,最後還脫下自己身上的雨披給她穿上。“你努力撐着點,我幫你瞞着袁朗。”
“謝謝。”沐子隐沖肖瑤露出一個感激的微笑。後者扶起她幫她整理好衣服,至少在表面看不出來異樣,然後攙着她走出石岩。
袁朗背對着兩人站着,手裏還拿着一根長長的樹藤,覺察到她們出來便轉過身笑:“都弄好了?你倆啥時候關系這麽好了?居然相互扶着!”
“你拿着樹藤幹什麽?”肖瑤直接避開袁朗的問題道。
“雪下的越來越大了,還起了風。”袁朗伸手指了指天上越聚越多的烏雲,“估摸着再過一會天會暗的看不清方向,得用這樹藤把咱們三個拴在一起,這樣誰掉隊也知道。”語畢他朝兩人走了過去。
見袁朗朝這邊走了過來,肖瑤忙開口制止:“等下!你不要過來,把樹藤抛過來,我們自己綁。”
“為什麽?”袁朗被肖瑤突如其來的舉動搞得摸不清頭腦。
肖瑤便道:“男女授受不親,我們自己綁就可以了。”開什麽玩笑,如果讓袁朗走過來替她們綁,那不就露陷了。
聽了肖瑤的話,袁朗有些好笑的指了指自己:“哈!我英俊潇灑的袁隊長,長的就那麽像色狼?”
肖瑤沒有再回答,她怕時間拖得太久,沐子隐會撐不住。便朝袁朗那邊跑了過去再拿起樹藤往回跑,接着把它拴在了自己和沐子隐的腰上。袁朗見狀把樹藤的另一端系在了自己的身上,末了聳了聳肩:“你們自己搞定也行,出發吧。”
在越來越大的風雪中,三人邁着步子開始了艱難的下山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