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緣淺情淡 (1)
葉孜然的電話來的突然,說得照例是些亂七八糟的話,沐子隐聽完也沒當一回事,繼續為成為鐵六連一員奮鬥着。
今天恰好是八一建軍節,整個團都為之興奮,一個團的人難得都聚集在一起過節。歡慶會的地點定在大操場上,平日裏用來訓練的地方擺滿了桌子椅子,啤酒整箱整箱的堆在那,快成一座小山了。各個連部的炊事班都快忙翻天了,因為人太多了,所以要做的飯菜量也就大了一倍。各連士兵們也沒閑着,挂橫幅挂彩條,真是幹什麽的都有。
孔丹說,今年的建軍節之所以這麽熱鬧,是因為三零三團這季度成績特別的好,團裏好幾個兵都在區裏拿了大獎。軍區的首長們高興,嘉獎了不少,團長葉律更是欣喜的滿面光,參謀長一說過節,他便由着大家熱鬧。
沐子隐對節日的概念不是很大,往年在國外時,她過過最熱鬧的節日就是聖誕節。先是拘謹的吃點食物,再規規矩矩的互贈禮物,最後洗洗睡了,因為她第二天還有繁重的學業。所以,對她來說,過節還真沒什麽好期待的。不過她沒想到團裏過節是這麽的熱鬧,許多新奇的東西和花樣,她都沒見過。搞得她一整天都像個土包子一樣,繞着布置的喜氣洋洋的地兒發傻,還不停的問來問去。
“為什麽吃飯不在屋子裏?今天都不要訓練嗎?”
“為什麽要放這麽多的酒在這裏?不是說不能喝酒嗎?”
“這是什麽?為什麽要挂起來?”
……
對于沐子隐那些幼稚的問題,士兵們真是太無奈了,一邊要忙着籌備,一邊又還要顧着她這個好奇寶寶,十足的累。好在最後鐵六連一排一班班副厲害,直接把她拎到邊上去站軍姿,不然非得被她煩死不可。
就算被李一成拎到邊上命令站好軍姿,沐子隐也沒閑着,睜着一雙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忙碌的衆人。她覺得自己像從深山老林出來的野人,眼前的世界好陌生,太多她沒辦法理解的事物了。不過她沒能好奇多久,因為晚上到了,歡慶會很快就要開始。
晚上七點,天終于暗透,所有的一切也都準備妥當,三零三團整團的人都在操場上坐着。沐子隐挨着朱小白坐着,聽團裏幾個軍銜高得首長們說話,無非是些鼓舞軍心的詞句。她沒專心聽,注意力全在自己跟前的餐桌上,那正擺着李一成親自下廚給她做的新式面條。
等首長們說完了,一聲令下,大家開動,場面熱鬧非凡。平時大家遵紀守法嚴格命令和要求自己,都是嚴謹的軍人,今個兒難得做一回平民,他們自然激動不已。碰杯的聲音,碗碟的撞擊聲,還有各式吆喝聲,混在一起怕是百米開外也能聽見。好在軍區離省城遠,這傳出去,非失了軍人風範不可。
沐子隐以最快的速度吃完了自己那碗獨有的面條,接着難得乖巧的坐在位置上看着大家吃喝。看他們歡聲笑語的,她自己也跟着笑了起來,拿出随身帶着的琴匣就要高歌一曲,說是給大家助興。她手中的琴匣亦是世上獨有的一個,獨家發明,就是一架微型電子鋼琴。十五厘米高,二十厘米寬,折疊型,一層就是一個音區。
拉開琴匣,十指放下,歡快的調子立刻傳出,配上沐子隐清脆的歌聲,把歡慶會推上了□。
年紀輕輕,文武雙全,又敢于與不法分子搏鬥。沐子隐的大名早已在三零三團傳開,人人都喜歡她這個小首長,個個都敬佩她這個好教官。勤奮努力,不似尋常女子般嬌氣;聰明能幹,俨然能獨當一面;又是神秘部隊secr的一員,衆人無不從心裏佩服她,都說她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好軍苗。
鄰團的團長們不知道有多羨慕葉律,都說他團裏有個“花木蘭”,能文能武将相之才。名氣大了,便有人想着法的要挖過去,可惜都被葉律以“無權做主”四個字擋了回去。開什麽玩笑嘛,這麽好的人才,他自個兒都想扣着,哪能雙手送到別人那。若不是對方是自家那個城府極深的弟弟,沐子隐這個将門虎女,他自然是要扣着不放的。
旁人的小心思,沐子隐不知道也不願意去理會,她還是做自己的想自己的,每日除了上課就是跟一班的人厮混在一起。自己不懂的,跟餘洋他們學,他們不懂的,她來教,互相幫助互相進步,完全就是一班的專屬物。為此,其他連隊是十分的痛心疾首,郝任倒是樂得走路直蹦高,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壓根忘了人家剛來六連時自己還要求整她的事。
這些話可以暫且放一邊,且說今晚的歡慶會。
沐子隐連着唱了好幾首歡樂的歌,有原創也有他唱,蹦蹦跳跳載歌載舞好不快樂。一路唱啊跳啊,周旋在各張桌子之間,每到一個地兒就被敬酒,等轉回到一班的餐桌上時,已經喝得暈頭轉向了。
“看看你,不會喝酒就不要喝,像什麽樣子!”李一成恨鐵不成鋼的瞪着摔倒在朱小白身上的沐子隐,後者沒有說話,傻呼呼的在那笑。
“讓我老孔來看看咱們滴小教官有沒有喝醉,神智還清不清楚。”鄰座的孔丹興致勃勃的扶起沐子隐,再伸出兩根手指在她面前晃悠,邊晃還邊說:“小隐子,你看這是什麽?”
沐子隐勉強坐好,看着自己眼前晃悠的東西,而後笑嘻嘻的道:“是手指呀,孔蛋哥哥你好笨啊!”
“啥啊!我問你這是幾!”孔丹不服氣的嚷嚷,但他的聲音已經被衆人的笑聲蓋住了。
“噗!”
“哈哈哈!”
“孔蛋子,哈哈哈!”
……
衆人都因為孔丹的吃癟而大笑起來,有人邊笑還邊抱住沐子隐,說他們的小首長就是聰明,醉了腦子也不笨。唯一沒笑的是李一成,他黑着一張臉,最後一把拉過沐子隐摟到懷中道:“行行行,你們別鬧了,我送這個死丫頭回去。”
平日裏,沐子隐跟李一成走的最近,兩人幾乎是寸步不離。此刻見李一成滿臉不爽的,一人趁着幾分醉意,便笑了開:“喲喲喲,一成看自家媳婦被調戲了,不高興了啊,急着帶回屋裏去呢!”
一番話,衆人又哄笑起來。
“滾滾滾!去你的媳婦,別說亂七八糟的話,不然我揍你!”李一成不滿的沖調侃的那人揚了揚拳頭,接着把沐子隐背到了背上,跟郝任說一聲之後往宿舍走去。
入夏之後的天可不涼,悶熱的可以,好在大道兩邊種了不少的樹,所以要比聚餐的操場那邊涼快些。
皎潔的月光之中,李一成背着沐子隐往回走,兩人的影子被路燈拉得長長的。聞着背上人傳來的陣陣酒氣,前者又不由的皺起眉,徑直批評開來:“死丫頭,一直都沒見你喝過酒,今晚還喝那麽多。真是白癡,不會喝就不要喝,結果弄得全身都是酒氣。你可別吐,要是吐我身上,我就把你丢到這不管了!”
聽到說話聲,本就沒有完全睡着的沐子隐疑惑的“嗯”了一聲,聽得李一成哭笑不得。她這是在贊成他的話嗎?平時的話,肯定是插着腰不滿的反駁他吧,也就是今天醉糊塗了才這麽乖順。想到這他不由低喝:“死丫頭,等你醒了,我非好好教育教育你不可。小孩子不能喝酒,你就是一個小屁孩,喝什麽酒啊,蠢小孩!”
頭暈暈的,跟坐車一樣,讓沐子隐很想睡覺。不知道是誰在耳邊不停的說話絮叨,一開始她沒聽清楚,這會聽清楚了,她不由怒道:“你才是小孩!臭大灰狼,都跟你說了,不許把我當小孩子!”
聽到對方口中流露出奇怪的詞語,李一成不解的停下腳步側頭問:“啥?大灰狼?什麽東西?”
“呵呵!”肩膀上的人滿臉通,聽到問話便笑了一聲,接着打個酒嗝說:“大灰狼……大灰狼就是你……你袁朗……袁朗……”
袁朗。不是很陌生的名字,李一成記得他,去年演習時協同作戰的特種兵中校。他還記得,沐子隐那時候和對方八字不合,見面就吵。但是現在聽她的語氣,似乎也不是那麽讨厭他,反而有種撒嬌的意思。
微微想了想,李一成還是問出了口:“丫頭,袁朗怎麽了?”
沐子隐此刻是真的開始犯迷糊了,兩只眼睛早已閉了起來,估計再有幾秒就得睡死在李一成背上了。聽到他的問題,她在瞌睡蟲裏掙紮了半天才張開嘴,她說:“袁朗……大灰狼……壞蛋……明明就……喜歡……你騙人……不要你……要喜歡……喜歡我……”
沐子隐斷斷續續說完就徹底睡着了,徒留李一成默默站在月光下,他嘗試着把她說的話連成正确的句子,最後的意思就是跟“喜歡”有關。也不知怎麽,得到這個結論後,心像是被什麽咬了一口,疼得慌。
李一成和沐子隐的确走的最近,比起團裏的任何人都要好,都要親密。李家媳婦,她是被大家這麽叫了,可這又算什麽呢?又能怎麽樣呢?曾經他确實有過把她收到自家當媳婦的念頭,可是随着越來越了解她之後,他開始自卑,覺得自己根本配不上她。
她的條件太好了,學歷高,軍銜高,人又聰明又漂亮。同個區裏的幾個團争着搶着要把她挖到他們團,團長罩着連長疼着,寶貝金疙瘩一個。而他呢,大頭兵,沒學歷沒資質,鄉下的土包子一個。還有,有一天他去連長辦公室,偶然聽到的,她的外公竟然是個将軍!
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終于是分的清清楚楚,看得明明白白。他李一成一只癞蛤蟆,妄想吃上天鵝肉,真是個大笑話!對沐子隐的情,本就是不知不覺有了,一開始還有着想頭,以為她那麽纏着他也是對他有感覺。直到今天,他終于可以徹底的死心了,原來她有喜歡的人。
越想越是覺得自己可笑,李一成不由自嘲的輕笑幾聲,末了又喃喃道:“袁朗,那個特種兵中校嗎?他的家世一定也很好,軍銜又高,跟你這個丫頭很般配啊!”
般配,是很般配啊!他這樣的人,沒有資格要求愛,默默守護總是可以的吧。
夜空下,一名男子懷着那樣的念想慢慢走着,他想着的人兒在他溫暖的背上睡得正香。
81 山地演習
八一節後遺症,沐子隐足足在床上昏睡了一天一夜,到第二天爬起來還頭暈眼花。其後果就是被一幹士兵取笑酒量太差,以及被李一成訓的狗血淋頭,外加罰站軍姿一小時。醉酒這事,讓沐子隐嚴重意識到自己的酒量實在差的可以,以後應該遠離酒這東西。
歡慶會過後還是照常訓練,煩悶的夏天就在各種泥潭裏打滾和抗暴曬間度過了,接着迎來了本年度最大的一個演習。
依然是8336三零四團內的演習場地,近萬噸的裝備拉進山,國慶節都不用過了。溫帶森林,山地,海拔2500米,氣溫平均二十三點三攝氏度。對三零三團重裝部隊來說,大象追野兔,鐵六連就是先鋒連。
臨行前,團長葉律一道命令,沐子隐被勒令不準随行,理由是怕她再磕着碰着,那他就不好跟葉孜然交待了。為此沐子隐十分的憤怒,她早把自己當成鐵六連的一員了,現在自己的戰友們都要上“戰場”,憑什麽她不能跟着去。可這次衆人齊了心,就算她再死纏爛打也沒用,就是不讓她跟去,還說她再吵,就綁了丢小黑屋關禁閉。
若以為沐子隐肯就此屈服那就錯了,趁着夜色,她偷偷藏進了準備完畢的野戰炊事車裏。第二日天明,衆人見她沒起來送行也沒奇怪,只當她是在鬧脾氣。于是沐子隐就無比順利的貓在炊事車內,跟随大部隊往8336演習場而去。一路上是吃了睡,睡了吃,要問吃的東西哪來的,炊事車上多得是。
也不知過了多久,車子終于停了下來,正靠在裏邊打盹的沐子隐立刻驚醒了。她揉了揉眼睛悄悄貓到車門邊,再透過縫隙往外瞧,外邊停了好多的車,士兵們都在下車,準備安營紮寨。目測人太多了,此刻不是下去的時候,不過她也不能藏多久了啊,因為炊事班要拿器具煮飯,這可怎麽辦?
一時之間沐子隐頭疼了,正糾結着,一隊士兵已經往炊事車這邊奔來了。沐子隐忙往後退躲在一個較大的櫃子後面,她一邊仔細聽着車外的動靜,一邊想着怎麽脫身。突地,外面響起了一個人的大叫聲,說:“團長命令,遭遇敵軍空襲,我方野戰炊事車全部炸毀!”
有人不解的道:“沒有空襲啊,天上連只鳥都沒有。”
“假設敵情知道嗎!別看了,各炊事班,應急作業預備!”
“是!參謀長!”
……
随着這番對話完畢,能聽到一行人遠離炊事車的聲音。待腳步聲漸漸遠去之後,沐子隐從櫃子後爬了出來,再爬到縫隙裏繼續觀望。要作戰的士兵們正在整理自己的裝備,剛才過來的那群士兵正在不遠處刨坑,看來短時間內不會有人再來翻炊事車了。想到這,沐子隐松了一口氣,貼着車門坐了下來。眼下剛到演習場地,等過會兒戰鬥開始,士兵們肯定要離開大半部分去戰場,而她就可以伺機離開炊事車了。
沐子隐在車上等了約半個小時左右,士兵們如她所想的那般,大半部分都前往各處戰場,剩下的留守指揮部。剛想下車,卻發現四周有不少的哨兵在巡邏,她只好又坐下shen繼續等待機會。
沒想到一等就是一天,一直到天黑,營地的戒哨非常的嚴,沐子隐根本沒機會下車。她只好一直窩在炊事車上,等到快天亮時,終于有機會了,有人換崗。她便趁機從車上一躍而下,再藏到車子一側,趁沒人注意時又竄到一邊的樹叢裏。偷偷從樹叢裏往營地觀望,沒人注意到她這邊,看來是成功逃脫了,接下來是要找到鐵六連所在的方位。
放輕步子遠離指揮部營地,沐子隐停下腳步拿起槍觀察四周,一片寂靜空無一人。見狀她便放心的從身後的背包裏拿出GPS定顯儀,打開它并快速操作着,不一會兒一個小紅點就出現在了屏幕上。是感應器,前天晚上她趁朱小白沒注意,偷偷放到他身上的。這樣一來,她就可以通過自己手中的定顯儀,快速找到他們了。
輸入一級頁面密碼,再快速拖拉屏幕板塊,看清朱小白所在之處方圓一百米內的地形,最後轉回原始頁面。操作幾下後,對方所處方位四周的路線圖很快就形成了,照着路線走,估計一個半小時後就能找到他們。看着手中的地圖,沐子隐不由暗喜當年選擇制作這架儀器是非常正确的,她可是花了九年時間才做好的。
獨家原創,絕無翻版,世上僅有兩架。一架沐子隐自己随身攜帶,另一架在遠在北京的沐威龍手中。不過她手裏的那架在雲南的時候給了袁朗,之後他就沒還給她,所以這次,她只好把沐威龍手裏的那架偷了過來。
有了路線圖,沐子隐照着它往鐵六連那方奔去,他們是先鋒連,此刻已經殺上戰場了。目标是搶占藍軍防區的044高地建立陣地,如果可能,再對敵縱深進行火力偵察。沐子隐對作戰計劃不清楚,所參加過的演習也僅有去年“魚落誰家”一次而已,那次的演習完全跟現在的不一樣,她除了跟鐵六連彙合了解詳情再作打算之外,沒有任何辦法。
彙合的途中,幾架直升機從頭頂呼嘯而過,緊接着遠處就傳來炮火聲和爆炸聲。恰好快到十五了,天上的月亮很圓,光線也就很充足,時不時的能看到有濃煙飄散到空中。
“哇塞!這比去年的刺激多了,去年沒出息的被俘虜了,接着就一直被圈禁在六連,什麽也沒看到,看來今年可以大飽眼福啦!”望着從遠處樹叢中升起的濃煙,沐子隐無限向往的喃喃自語,接着把槍往身後一甩,再使足了力氣往鐵六連的位置奔去。
再來說鐵六連,自進入戰區之後就禍事不斷,先是戰車被火箭炮轟起白煙,接着水源又被敵方假拟投毒,最後還被看不見的敵人滅了不少。也不知道藍軍到底是些什麽人,神出鬼沒,連個人影都沒見到,往往六連這邊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擊斃了。幾個回合下來,郝任有些浮躁,因為他從未碰到過如此棘手的對手,而鐵六連也從未有過像這次一樣慘重的傷亡。
無法摸清敵方的信息,且敵方戰鬥能力非常強,團部便下了命令固守。鐵六連便在層層加固的防禦陣地,在戰車和木土工事搭構的環形火力保護下守着,神經緊繃了許久的士兵們終于能稍微放松一下了。
天亮透之後,沐子隐終于找到了鐵六連,大部分士兵都躲在戰壕內嚴陣以待着,也有不少人待在戰壕後面的樹下。他們是已經陣亡的“死屍”,除了好好待着等演習結束,再沒有事情可做。在瞄準鏡裏粗粗看了幾眼,除了幾個不太熟的人,裏面有衛恒、餘洋、黃易山等等,居然還有李一成!這可真是奇怪,他們幾個都是六連的尖子啊,怎麽都被擊斃了?莫非藍軍太過厲害?
看着餘洋等人,沐子隐微微皺了皺眉,接着端起槍往前方掃視。這次上戰場,她挑的是八五式狙擊槍,相比于九五式,重量輕,也便于攜帶。好吧,她承認她是看在它輕才選它的,不過帶什麽槍都沒關系,重要的是她帶了GPS定顯儀。有了它,對方使用任何電子儀器,她都可以偵測到他們的電波,再确定位置擊斃。
透過瞄準鏡看前方,什麽也沒有,除了樹叢還是樹叢,四周也寂靜的只有鳥兒的叫聲。沐子隐又小心翼翼的往前挪了挪,再偷偷躍進戰壕裏,旁人見了也只當她是哪個班的士兵,因此并沒有多疑。見沒人懷疑自己,沐子隐便移動幾步挑了個不起眼的角落,然後拿出定顯儀操作。
纖細的十指翻飛,觸動屏幕時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不一會兒之後,沐子隐手中的定顯儀上就顯示出了好幾個藍色小點。九點、十一點、十四點方向等等,均有同樣的電波存在。照着這些藍點,沐子隐端起槍觀察,在九點方向細看幾下,還真發現了不一樣的地方,那處樹叢在動!思及此,她興奮的瞄準,再扣動扳機,槍響之後迅速躲開轉移方位。
“呯”的一聲,一股白煙從九點方向升起,沐子隐激動的不得了,就差蹦到戰壕上手舞足蹈了。與此同時,另一聲槍響也響了起來,又一股白煙從十四點方向冒出。開槍的人叫吳嘉才,鐵六連三班士兵,沐子隐認得他,朱小白的好朋友。腦子很好使,人也圓滑,是連裏數一數二的神槍手。
突然打中兩個,郝任雀躍的像個孩子一樣低叫:“這兩槍幹得好!都誰誰開的槍?回去我給他發糖!”
“報告連長,是我!十四點方向擊斃狙擊手一名,但懷疑還有狙擊手存在。”吳嘉才很高興的輕聲回答,郝任見了便道:“吳嘉才,幹得漂亮!不愧是我六連的神槍手,回去我給你發糖!”
雖然不懂郝任的“發糖”是什麽意思,吳嘉才還是很激動的笑了起來:“謝謝連長!”
郝任朝吳嘉才豎了下大拇指,接着有些奇怪的道:“那另外一槍是誰放的?”
聽到郝任疑惑的聲音,沐子隐捂着嘴躲在戰壕裏偷笑,完了重新拿起槍瞄準,幾槍下去,對面的樹林裏又冒出幾股白煙。她每打完一槍就換個位置,這樣即使對方的槍打了過來也傷不到她。不過對方也不傻,循着她這邊的信號找了過來,她只好把信號給關了。不過因為這幾槍的原因,鐵六連的人們也注意到她了。
“我咋瞅着那個彈無虛發的小子有點眼熟?”坐在樹下抽煙的李一成疑惑的喃喃,他的話音才落,那個打中好幾發的士兵便仰起臉沖他這邊比了個“耶”的手勢。李一成吐了個煙圈盯着他,心裏默默思考着,嗯……塗了油彩也還有些白乎乎的臉蛋,小身板瘦弱的一陣風都能吹走似的,那雙大眼睛甚是眼熟……
半響,李一成像是想到了什麽,不由站起身大叫一聲:“我去!!!你個死丫頭怎麽在這!!!”他這稱呼一出,全部人都明白那個小士兵是誰了,除了他們厲害的小首長、小教官沐子隐,還能有誰?
真相大白之後,直聽得樹林中響起一聲巨大的咆哮——
“沐子隐!你這個死丫頭給我死過來!誰讓你跟着來的!!!”
餘音環繞在樹林上空,同時也傳到了對面的樹林中。隐在一處許久,跟棵枯樹一樣的男子劍眉微挑,唇角微彎,深邃的眼裏滿是意味不明的笑。
82 好久不見
對抗進行到了後半部分,雙方有過幾次交鋒,藍軍依然神龍不見首尾,神秘莫測。當下戰損比例是一比十,紅軍三零三團這方損失慘重,作為先鋒連的鐵六連更是“死”了大半。
臨近天明,沐子隐窩在戰壕裏睡得正香,昨天被發現之後郝任等人倒是沒有要求送她回去,而是默認她跟他們一起戰鬥。對此,指導員盧福臨雖覺不妥也沒多說,畢竟六連傷亡過半,确實欠缺人手,沐子隐的槍法不錯,是能幫上他們的忙。李一成是不贊成她留下的,其中擔心的比例占了很重一部分原因,可自家兩位上級都同意了,他也無話可說,只能待在遠處默默看着。
“呯!呯!呯!”
幾聲槍響,新一輪交鋒拉開帷幕。沐子隐從睡夢中驚醒,她一手揉眼一手拉了拉身旁朱小白的褲腳,含糊不清的咕哝着什麽。因為四周都是槍聲,所以後者沒聽清她在講什麽,便趁着換彈匣的空檔彎腰低頭道:“小隐,你說什麽?”
“我說我餓了……”沐子隐還沒來得及說完,一梭子彈就打在她頭頂上方的坡上,濺起的泥土紛紛往她身上落。她忙爬到另外一邊,再邊拍掉自己頭上的泥土邊低咒:“可惡!哪個家夥這麽糟糕,居然一大清早就拿子彈喂我!”言畢她端起自己的槍趴到戰壕上往遠處掃視。
天未亮透,可視條件較差,四面八方都是子彈射出的火花,一時之間都沒辦法分清楚是敵方的還是我方的。沐子隐所處的戰壕在陣地的最後面,本身離敵方陣營就遠,如此一來就更看不清對面的情形。也不知是怎麽回事,每次她一冒頭就有子彈沖着她而來,也不打中就是打在她跟前的泥土上,害的她幾次三番的吃了滿嘴泥土。
沐子隐不傻,吃的泥土多了,就明白對方是故意沖着她來的。可她想不明白,如果對方是為了報仇,以他的槍法,為什麽不直接打中她,反而要一直戲弄她呢?越想越是想不明白,沐子隐想了會決定到陣地最前面,去看看對面到底是個什麽情況,又是誰要故意戲弄她。
貓下腰在戰壕裏跑了會,就到了陣地最前面,有幾名士兵正端着槍不住往對面放,彈殼紛飛,灰塵四濺。沐子隐找了個較隐蔽的位置,再端起槍往對面看,光線不足,加上四周亂的可以,她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麽異常。最後她只好收起槍坐下shen,繼續把自己臉上的泥土弄掉,順便把早飯吃了。
從懷裏掏出自己的早餐,沐子隐嚼了幾口實在吃不下,壓縮餅幹真是難吃的可以,真是懷念李一成煮的面條。她正感慨着,身側突然響起一個聲音:“小首長,你怎麽在這坐着不起來戰鬥?”
身側的泥土和落葉動了幾下,接着吳嘉才從裏面冒了出來,把沐子隐吓了一大跳,她哪裏知道這邊還有人藏着。看吳嘉才的模樣也不知道他窩在這多久了,整個人都快跟大地融合在一起了,不細看壓根沒人知道他藏在這。沐子隐不由的佩服他,居然能僞裝到這種程度!
“小首長,怎麽不說話?”見沐子隐沒回答,吳嘉才坐到她的旁邊又問道。外面的槍聲已經停了,趴在這個土坑裏一晚上,他終于能輕松一下了。
沐子隐不知道要說什麽,想了半響便笑道:“你打槍真厲害。”
聞言吳嘉才有些得意的笑了起來,臉頰上露出一個小小的酒窩:“小首長的槍法也不錯。”他的話音才落,一個人朝着這邊奔了過來,是朱小白,人未至聲先到。
“嘉才,我給你拿了早飯過來……哎?小隐也在這。”望着滿臉是土的沐子隐,朱小白驚訝不已。而後趕緊奔了過來,把手中的食物塞到吳嘉才的手中,然後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嘉才,吃吧。”
标志性的燦爛微笑,十六顆白牙閃閃發光,沐子隐默默想着要是在戰場上,朱小白的牙齒一定會暴露目标的。
解決完難吃的早餐,小憩片刻,一輪戰鬥又開始了。本身山地地形對重裝裝甲部隊來說就是個難題,何況對方戰鬥力極其強,又有多名狙擊手埋伏着。對抗愈往後,三零三團這邊兵力的損失就愈加嚴重,濃煙滾滾,沙土紛飛,異常的激烈。漫天沙土間,沐子隐很沒出息的抱着槍蹲在戰壕裏躲着,在她身邊,朱小白和吳嘉才依然在努力奮鬥着。
吳嘉才手持八五狙擊槍,一動不動的趴在自己的僞裝裏,全神貫注的從瞄準鏡裏盯着對面,尋找潛伏起來的藍軍。突地,他笑了起來,因為他又發現了一個獵物。那是一個身穿奇怪迷彩服的人,手裏端着把他從未見過的槍,頭盔上插滿了樹枝和落葉。他以極小的動作在樹叢中穿行,最後藏在了一叢灌木之後。
緩緩把槍口對準了那人,吳嘉才唇角的笑意越來越濃,正欲扣動扳機,瞄準鏡中的那人突地一個轉身——“呯!”比普通槍要輕的發音,吳嘉才還是聽到了,接着他發現自己身上起了陣陣白煙。
被擊斃了。他,吳嘉才,被擊斃了。
瞬間恍惚,吳嘉才愣愣的滑下shen坐在戰壕裏,邊上的沐子隐見了先是一愣,而後明白了。有些無措,這個時候她是要出聲安慰他嗎?正想着,另一側的朱小白已經撲了過來:“嘉才!你怎麽了!”
聽到朱小白的聲音,吳嘉才依然愣愣的,只是喃喃道:“沒機會了,再也沒機會了。”
“嘭!”一枚火箭炮朝戰壕這邊射了過來,發出巨大的爆炸聲。沐子隐捂着耳朵縮成一團,身邊的朱小白和吳嘉才在争執着什麽,然後前者不顧被炸起的灰土就躍出戰壕往藍軍陣地沖去。
“喂喂喂,小白,你不要命啦!”沐子隐叫了一聲也跟了上去,她總不能看着自己的戰友去送“死”也不拉着吧!
兩道身影,一前一後在炮灰中躍出戰壕沖向藍軍陣地,指導員盧福臨見了,忙氣急敗壞的大叫讓幾個人跟過去。趴到在樹下的李一成聽了,極其憤怒的一拳打在地上。他很想跟過去,可他現在是“死屍”,不能動,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幾個士兵追去。
朱小白跑的太快了,沖入樹林之後,眨眼間就不見蹤影。被濺了滿身泥土的沐子隐慘兮兮的站在樹林中,雙手撐着膝蓋不停喘氣,她看四周已經沒有朱小白的身影了,不由低咒着去拿在身後背包裏的GPS定顯儀。還好感應器還在他的身上,這樣找起來也方便。
沐子隐還未把GPS掏出來,一個黑影猛地從她身後的樹叢中竄出,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已經被對方一手捂嘴一手勒腰制住了。此人身形高大,她被他緊緊按在胸前動彈不得,正欲掙紮,一個熟悉的聲音卻從頭頂上方傳來:“小首長?小教官?不對,該說是小破孩子,終于把你給——逮住了!”
調侃的語氣,無比熟悉的稱呼,沐子隐要是再猜不出身後的人是誰,那就太可笑了。明白身後的人是誰之後,她開始掙紮,嘴上也不住的哼哼想說話。可由于嘴巴被捂住了,除了“唔唔唔”,她什麽也說不出來。見她這樣,那人一點放開她的意思也沒有,反而拿出繩子把她綁了起來,再扯了一塊布塞到她的口中,最後把她扛到肩上往樹林深處跑去。
也不知跑了多久,沐子隐大頭朝下被颠的頭暈眼花,好不容易停下來了,還被對方毫不憐香惜玉的丢在樹幹上靠着。等她終于能緩過來時,第一件事就是憤怒的睜大眼,瞪向那個兇惡的人——袁朗。
無視沐子隐憤怒的目光,袁朗蹲下shen捏了捏她被布塞得鼓了起來的臉頰,再笑眯眯的道:“小孩,就算好久不見,也不用一見到就用這麽炙熱的目光看着我吧!”語畢伸手扯出她口中的破布。
嘴巴一得到自由,沐子隐立刻大叫:“大灰狼!你……唔唔!”
某少女才叫了四個字而已,馬上又被某大灰狼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