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天鵝

◎   (捉蟲)林歡一把抓過放在辦公桌旁的聽課記錄本,逃也似的跟在蘇訣身後離開了那片是非之地。

林歡一把抓過放在辦公桌旁的聽課記錄本,逃也似的跟在蘇訣身後離開了那片是非之地。

被遺忘在辦公室裏的李雪瑩看見周遭的目光逐漸向自己聚攏,連忙打個哈哈回到自己辦公桌旁,不再言語。

轉過走廊,距離教室還有不到一百米的路,林歡亦步亦趨跟在蘇訣身後,半晌才怯懦道:“謝謝蘇老師。”

前面的蘇訣聞言頓了腳步,回頭看着一副做錯事情模樣的林歡。

他彎下腰随手将林歡跑亂的一縷發絲順回她耳後,輕聲道:“三觀從來沒有既定的準則,在烏鴉的世界裏,天鵝亦有罪。”

蘇訣直起身來,繼續道:“所以,你不用在意別人的眼光,喜歡或不喜歡,跟着你的心走就好。”

話音落下,林歡站在原地,蘇訣踏着正式上課鈴聲走進了教室。

林歡自诩從小随心慣了,但随着年齡增長,原本從不受限制的她也逐步被社會的額既定規則束縛。

人情冷暖、左右逢源,不知不覺的,林歡已經忘記了自己臉上的笑容真的是發自內心的高興,還是只是一個假笑的面具。

直到剛才,蘇訣告訴她,自己不用在意別人的眼光,也可以擁有對自己不喜歡的事情說不的權利。

她心中暖暖的,這個人一直都這麽好,從幾年前到現在,溫柔如他,一直從未變過。

林歡知道自己不該糾結,但又想,他是對所有人都這麽好,還是只對自己這樣?

這個問題不能深想,容易出大問題。

她連忙甩甩腦袋,從後門進入教室,找了張空桌子坐了下來。

自從高中畢業,時隔四年,她又一次坐在教室裏,聽蘇訣上課。

窗外的蟬鳴比以往來的更早了些,烈陽染紅了樹梢,林歡注視着講臺上認真嚴謹的蘇訣。

與幾年前大不相同,幾年前的他青澀裏帶着嚴肅,每每讓林歡覺得這個老師是不是沒有笑覺功能。

五年時間一晃而過,蘇訣也會在課上和學生開玩笑。

林歡時而好奇,在自己缺席的這五年中,蘇訣經歷了些什麽?見過些什麽樣的人?

會不會也有一個數學不好的小女生整天圍在他身邊,只是想多學懂一些數學知識,只為不辜負蘇老師的一番苦心?

哪怕最後結果不盡如人意。

她環顧四周,一中的教室和以前一樣,桌椅板凳始終在他們原來的位置,如果不是越發先進的多媒體投屏設備,林歡真會懷疑這些年的時光會不會只是自己的錯覺。

或許大夢醒來,她還是那個在教室裏備戰高考的學生,最大的煩惱便是彎彎繞繞的雙曲線和奇奇怪怪的平面向量。

林歡自嘲彎了彎嘴角,這是做的哪門子大夢?

她轉眼看向教室裏的學生。

他們筆記記的認真且仔細,每次擡頭看着黑板的神情專注又沉靜;碳素筆落到淺黃色筆記本上發出的獨有“唰唰”聲,像極了青春嘹亮的奏歌。

不知不覺的,林歡被蘇訣帶進了函數的世界中。

從學生時代到為人師表,聽課的重心早已偏移,她自诩能分清楚每一節課的步驟和銜接,卻在蘇訣這裏破了例。

蘇訣站在講臺上,從容又大氣,數學是他的信仰,語言成為媒介,溝通了數千年的思維精粹。

冗雜的數字成為序曲,只為奏出最華麗的樂章。

林歡從未理解數學的浪漫,時至今日,頭一次以局外人的視角才堪堪觸摸到數學世界光怪陸離的大門。

四十分鐘過的飛快,一堂課伴随着下課鈴聲的響起戛然而止。

看見蘇訣下了講臺,林歡才回過神,不知不覺地聽了那麽長時間的數學課,竟然全程都沒有分心。

林歡心中有點小小的驕傲。

她走到蘇訣身旁,将聽課筆記本抱在胸前,站在一旁安靜等待着還在給課代表布置作業的蘇訣。

餘語擡着自己的數學書和數學筆記本乖巧地站在一邊等蘇老師布置作業,看見同學都走了後,快步走到蘇訣面前。

“蘇老師,抱歉,剛才您說的函數的單調性和奇偶性我有點沒理解明白。”

女孩濕漉漉的眼睛看着蘇訣,像極了不知所措的迷途小鹿。

不知怎麽的,面前一幕讓蘇訣看到了幾年前的林歡。

她也喜歡擡着筆記本來問自己問題,但不像餘語這樣在教室裏直接堵着自己問。

林歡情商很高,經常是等他回到辦公室休息上幾分鐘,喝了水潤潤嗓子後,才會從辦公室的門框後面看見一個探出的小小腦袋。

每次來辦公室請教問題她都會帶上數學書和自己的草稿紙。

與張嘴提問問完就走的學生不一樣,林歡在學習上有着自己習慣的一套模式。

每當她問完問題并得到解答後,她會将自己沒理解的東西混合前後的知識進行連貫的理解和思考。

在保證所有的知識都能順利整理清楚之後,她才會離開辦公室。

蘇訣每次解答完她的疑惑,轉眼就會看見林歡找一張辦公室裏空的辦公桌,沒有空桌子的時候就站在自己旁邊,一只手轉着筆,另一只手輕輕敲打本子邊緣。

等理清楚知識點之後,便會蹦蹦跳跳來到蘇訣身邊,開心地将今天上課的核心知識點提煉出來跟自己講一遍。

如果她還在卡殼,蘇訣會将讓她卡殼的前後知識點換一種方法講給她聽,幫助林歡理解。

蘇訣剛聽清餘語的問題,還不等他回答,旁邊一道清甜的聲音就插了進來:“你前面的理解都是正确的,但是你忽略了一點。”

剛準備開口的蘇訣頓了一下,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林歡。

林歡擡手指了下黑板,示意餘語看黑板,上面還留存着蘇訣剛寫的板書。

林歡繼續道:“由于單調性不能代表函數的奇偶性,所以我們在驗證奇偶性的前提要求一定是函數的定義域必須關于原點對稱。”

原來把數學學懂是真他媽的爽!

數學學渣林歡一朝學懂,翻身把歌唱!

連帶着剛才的糟心事都沒那麽煩人了!

她看見餘語眼中的迷霧重重被清醒替代。

林歡說完才驚覺,自己好像搶了蘇訣的工作,那麽大個數學名師就在旁邊,自己這個數學學渣要是說錯了誤人子弟可就完蛋了。

她咬了下嘴唇,強迫自己清醒。

林歡怯怯往身後睨了一眼,恰好對上蘇訣含笑的目光。

她佯裝鎮定,驕傲挺起胸膛,詢問道:“蘇老師,我說的有哪裏有缺漏嗎?”

蘇訣輕笑一聲,淡淡的笑意順着耳廓流入林歡的心底,蕩開一片漣漪。

“沒有,很全面,就是林老師說的這樣。這一點是這節課最重要的知識點。”

“很全面”、“最重要”,兩個詞讓林歡受到了極大的鼓舞,更別說是蘇訣親口評價的。

四舍五入,林歡就當蘇訣是在誇她了。

她抿兩下嘴唇,用手在另一只手臂上掐了一把才摁下了自己差點瘋狂上揚的嘴角。

蘇訣和林歡前後腳離開教室,餘語在林歡要離開之前,将自己剛才的疑問問了出口:“林老師,請問您也是數學老師嗎?”

林歡腳下不停,聞言回頭看了眼餘語,笑的明媚又燦爛:“I'm an English teacher.”

直到出了教室,林歡才想起自己剛才在教室裏裝的那個逼,當時确實挺爽的,被數學老師肯定後爽感翻倍。

但現在單獨和蘇訣走在一起,她耳朵唰的就紅了;最可氣的是,旁邊這人還一直帶笑不笑地看着自己。

尴尬可能會遲到但尴尬永不缺席。

她掙紮了片刻後,洩氣道:“蘇老師,您就別嘲笑我了。”

林歡聲音本就清甜,再加上一絲絲告饒的意味,便顯得軟糯起來。

像是跑到面前向你露出肚皮的小奶貓,用尖尖的爪子勾住你的手指,刺刺的,不疼,反而甜進了人心底裏,很是惹人喜愛。

蘇訣站定,垂眸看着身邊的林歡,調笑道:“沒有嘲笑你,只是我在想,你好不容易聽明白一節數學課,是不是應該找幾道練習題給你檢驗一下學習成果?”

林歡的表情委屈地馬上就要哭出來了。

“別吧,我好不容易才脫離了數學的噩夢,您就饒了我吧。”林歡怯怯擡起眼睛看着蘇訣,含水的眼眸不停地眨呀眨。

蘇訣哼笑一聲:“不做也行,你回答我一個問題。”

一聽不用做數學題,林歡頭點的像撥浪鼓似的,別說一個問題,一百個她也照回答不誤。

蘇訣走到洗手臺邊,将教案和課本放在上面,打開水龍頭,清冽的水刷洗着他手上的粉筆殘灰。

“我一直聽說,林老師語文、英語、文綜那年高考都拿了寧市前十的優異成績”,蘇訣停頓片刻,繼續道:“我很好奇,像林老師這麽優秀的學生,當年數學考了多少分?”

林歡石化在了原地。

随後,蘇訣補充道:“可能是我最近太累了,記性沒以前那麽好了,所以想來找當事人确認一下。”

林歡像一只洩了氣的皮球,也聽明白了蘇訣是在拿她打趣,本來還以為蘇訣要問她私人問題呢!

不知道為什麽,還有點小遺憾。

她沉思片刻後,認真道:“我那年高考數學比較難,具體成績也記不太清了,好像是70多分吧。”

“滿分150。”

蘇訣:“……”純屬扯淡。

她那年高考的數學是近幾年內最簡單的一次!

林歡在保證了語文、英語、文綜都考了相當漂亮的成績後,用數學成績給了他當頭一棒。

蘇訣睨着林歡,嘴角帶笑,繼續陪她扯淡:“那你當時的數學老師有說什麽嗎?”

林歡擺爛:“我數學老師說,我考的還行。”

蘇訣腦門上蹦出兩條青筋。

她聳聳肩,連忙往前跑了兩步,和蘇訣拉開一段距離,進而轉身沖蘇訣做了個鬼臉:“畢竟我一開始數學只能考50分。”

數學名師蘇老師,這一瞬間有點想辭職。

林歡看着平日裏拒人于千裏之外的蘇老師臉上表情逐漸豐富多彩,覺得挺有意思,但也不敢再刺激他。

要是自己真把喜歡的人刺激出個好歹來,那可就真玩完了。

她背着手一臉乖巧走到蘇訣面前,仰起頭看着光影裏帥氣的男人:“那請問我的數學老師,今晚願意給我一個賠罪的機會嗎?”

作者有話說:

謝謝小天使們的支持~麽麽噠,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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