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Superior
林歡從來沒打算藏自己的心思，喜歡蘇訣這件事，在很多年時光的印記裏，早已變成了她的本能。
在外人面前她尚且能恰好維持住各種各樣的人設，一到蘇訣面前她總是會下意識的放肆一些。
她在蘇訣面前的活躍從不跨過人與人交往的那條線，就算退一萬步來講，她也能說自己只是見到昔日的恩師比較激動。
上班快一個月了，每次辦公室裏說老師們以前的事情，她總是豎直了耳朵聽。
她知道高鑫家裏催婚，知道王揚帆家裏的小狗昨晚上下了一窩崽，英語鄭老師家的女兒今年中考拿了榜眼……
唯獨沒有蘇訣。
所有的前塵往事，轶事趣聞裏從沒有一個主人公是蘇訣。
說不想了解是假的，林歡做夢都想知道關于蘇訣的點點滴滴，他的習慣，他的愛好，以及他的情感狀況。
直白的問林歡問不出口，她也不敢。
她跋扈、任性、有顏有錢，可她一直是感情中的膽小鬼，尤其是在遇到蘇訣的時候。
蘇訣總是能把她的任性輕易化解，他就像一灘深不見底的湖水，能包容她的所有喜怒哀樂。
也只有在蘇訣這裏，林歡才頭一次感受到名為碰壁的含義。
只因為他溫柔，大度，又比自己年長七歲，卻好像他總能洞悉太多的人情冷暖。
也唯有面對蘇訣，林歡的心裏從來都是沒底的。
在和所有人打交道之前，她在心裏一直會有一個預估和界限，和這個人能相處到怎樣的一個交情。
是泛泛之交，又或者可以做普通朋友……
除了蘇訣。
從再一次在一中見面，林歡就想無時無刻地黏着蘇訣，想把所有一切說清楚問明白。
但生活永遠不會以任何人的意志為轉移，這點她同樣清楚。
正因為過于清醒，極致的矛盾感一次又一次把她吞噬。
要說不想和蘇訣多接觸是假的，奈何繁忙的工作沒有給她太多的機會。
可今天的上天似乎格外好說話，林歡不打算放過送到眼前的機會了。
借一個賠罪的機會，和喜歡的人吃個飯，聊聊天，這樣的想法，可太正常了。
蘇訣聽完林歡的話後，只靜靜地看着她。
林歡被他盯得後背發涼，那個眼神帶着溫度，卻又好像沒有任何東西能在那裏停留太久。
半晌後，蘇訣像是放棄了周身無形的大山，看向林歡的眼神中多了絲坦然，他說道：“好。”
林歡正想開口解釋自己只是想約他吃頓飯，沒想到蘇訣輕而易舉就答應了，被反将一軍的林歡站在蘇訣面前，一瞬間手腳尴尬地都不知道往哪兒放。
蘇訣看着她略顯嬌憨的模樣，在連自己都沒發覺的時候，嘴角兀自向上翹了分毫。
女孩的手足無措被他全然納入眼底，蘇訣笑着說了句：“一會兒微信聯系。”
蘇訣餘光看見從辦公室裏走出的李雪瑩，把自己身前的林歡往自己面前帶了一步，把她護在李雪瑩的視覺死角裏。
從遠處看來，就只像是蘇訣背過身去接了個電話。
在蘇訣靠近自己的一瞬間，林歡的五感頭一次全然頓開，蘇訣衣服上的皂感混合了陽光，發絲上散發出檸檬味洗發水的味道，皮膚上沁出的淡淡苦茶香……
林歡的臉色噌地就紅了，像一只快要煮熟的大蝦，她感覺自己快要熱瘋了……
蘇訣仔細等着李雪瑩離開後，才往身後退了一步，還沒等他看林歡一眼，糟心的手機又響了。
他只得放下臉色爆紅的林歡，快步進了辦公室接電話。
林歡沖着蘇訣的背影深吸了幾口氣，片刻後，她沖進辦公室把聽課記錄本一扔，抓起包裏的氣墊就沖向了洗手間。
一鼓作氣跑進衛生間裏，林歡擡眼看向鏡子裏的自己。
一張臉紅的像在發燒。
剛才只有一秒鐘的近距離接觸，現在回想起來，林歡還是有點扛不住，像被下了蠱似的。
她把手腕放在水龍頭下沖了一會兒，發現效果聊勝于無，只得捧起水，手動給自己的臉蛋降降溫。
回到辦公室的時候，林歡已經補好了妝，只是額頭上潮濕的劉海還訴說着主人剛才一瞬間的慌亂。
林歡低着頭把自己埋在辦公桌裏，生怕哪個不知情的棒槌點醒自己。又讓自己社死一次。
她趕緊掏出手機，找到那家Superior的訂餐電話。
說來話長，這家餐廳正是林歡定飲料的那家餐廳，而且也是從林歡那年搬到寧市以後就一直開到現在的高檔餐廳。
這家餐廳傳聞是法國最有名的米其林大廚來寧市開的私房菜館，以價格高昂和料理精美而聞名。
林歡高三上學期那年，恰好聖誕節前夜，她在家裏百無聊賴，看着保姆阿姨在客廳正中央擺弄着一棵巨大的聖誕樹。
樹上纏滿了燈帶，樹下放置了數不勝數的禮物。
狗熊睡衣口袋裏的手機嗡嗡震動起來，林歡拿出手機，看見上面是胡小雪的名字後，直接劃開了手機。
“大小姐，明天聖誕節，有安排了嗎？”胡小雪在電話那頭問道。
林歡瞟了眼客廳正中間巨大的聖誕樹，懶洋洋道：“家裏剛布置好了聖誕樹算麽？”
胡小雪一聽就笑了：“我們幾個定了Superior的位子，大小姐願不願意賞光莅臨一下？”
林歡笑罵了胡小雪一句，但出于本能，她還是問了一句：“哪些人呀？”
說完，生怕胡小雪亂叫人一樣，她嬌嗔道：“你知道的，之前那個誰幹過那種事，我真的謝謝。”
胡小雪一聽就知道林歡說的是誰，她了然道：“不會不會，就司弘毅和龐胖胖還有我。”
一聽是他們幾個熟悉的好朋友，林歡放下心來答應了胡小雪的邀約。
那段時間稱得上是林歡最心煩的時候。
隔壁班的李振源瘋了似的天天往她桌子上放東西，有時候是加了糖的豆漿，有時候又是香蔥味的蘇打餅幹，更有時候直接把酸唧唧的情書攤開了放在林歡桌子上。
每一步都異常精準地踩在了林歡的雷點上。
這都不算什麽，更可氣的是，也不知道誰給他的膽子，李振源隔三差五就到處暗示他和林歡已經在一起了。
如果說一開始林歡容忍他是單純不想搭理神經病，到了後期，李振源那樣的行為甚至配得上一句“造謠”。
後來鬧得兇了，有一天下了上午最後一節課，林歡正打算和胡小雪他們去食堂吃飯，蘇訣從教室正門進來叫住了她。
他踏進教室後，教室裏一瞬間噤若寒蟬，那一刻，教室裏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蘇訣身上散發出的低氣壓。
蘇訣的臉冷得能凍死人。
他眼神死死盯着林歡，話語卻是對着站在林歡身後的胡小雪他們說的：“你們先去吃飯，我找林歡有點事。”
林歡本來就心煩，因為這件事被蘇訣談話更心煩了。
教室裏的學生們相當有眼力見，幾秒內全都做鳥獸散了去，勾肩搭背地去了食堂。
就可惜沒有千裏眼，不然吃第一手的校花戀愛瓜那才叫勁爆。
林歡拉着臉，在蘇訣要出教室門的一瞬間張口道：“蘇老師，麻煩您等我一下。”
說完，林歡從自己的凳子底下拉出一個紙箱子。
她抱着紙箱子，走在蘇訣身後，去了他辦公室。
平日裏的蘇訣，雖然看上去冷冰冰的，但在給自己解答疑問的時候，耐心又是出奇的好。
講了好幾遍她都沒能理解，蘇訣也不惱，只是換一種思路啓發她自己去探索那個答案。
這是認識那麽久以來，林歡第一次感覺到蘇訣在生氣。
她抱着懷裏的紙盒，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一滴一滴的淚珠砸在那些讓她惡心卻又不得不收集起來，避免有一天要解釋會用得上的東西上。
蘇訣看了眼紙盒裏的東西，心底把事情猜了個七八分。
之前李振源的班主任還氣勢沖沖跟自己保證，保證李振源是被污蔑陷害的那一個。
還說林歡仗着自己好看，連學習也不管不顧，心思全不放在學習上。
當時在辦公室裏，蘇訣也不清楚整件事情的前因後果，內心裏他近乎下意識地偏袒林歡，在他的認知裏，壓根不存在林歡做這件事情的可能性。
但他礙于情面，只得跟李振源的班主任打了兩句哈哈，搪塞了過去。
自己帶出來的學生，蘇訣怎會不知道林歡是怎樣的脾性？
看見眼前林歡掉眼淚的模樣，蘇訣感覺像有一把無形的大手緊緊抓住自己的心髒，狠狠擰了下去。
他從林歡口中聽完事情的全部，壓抑着心中滔天的憤怒，竟久違地露出溫柔：“你從來沒有給過他任何正向情感反饋，對嗎？”
林歡點點頭，擡起頭看向蘇訣的時候，眼尾緋紅一片。
蘇訣閉了閉眼睛，凜然道：“好的，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林歡站在蘇訣面前，猶豫了片刻，輕輕開口，嗓音裏還帶着剛剛哭過的喑啞：“蘇老師，對不起。”
說完，女孩向蘇訣深深鞠了一躬後離開了辦公室。
再後來的事情林歡有些記不清了，她只記得那個周五，突然有人進教室來拍了拍她的肩膀，驚訝道：“你知道嗎？李振源被處分了！而且當時他家裏的人想找關系和校領導求情，結果蘇老師不知道施了什麽魔法，那天之後，他就轉學走了！”
林歡一時驚訝地忘了說話，回過神來，她的鋼筆已經在筆記本上劃出長長的一道壓痕，像極了那天離開辦公室時，蘇訣眼神裏的決絕。
事情解決，林歡心中大石落地，雖然傳話的付豆豆經常會誇大一些事實，但這件事情應該和蘇訣有點關系。
那天林歡心情大好，她用鋼筆認認真真給蘇訣寫了個感謝的小紙條，又買了一瓶可樂，用黑色的白板筆在上面寫道【謝謝蘇老師！】後面跟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她算盤打得響當當，只要蘇訣喝了那瓶可樂，就一定會看見上面的字。
想起那段事，林歡耳朵邊胡小雪還在不停問她到底去不去，林歡回神，笑道：“好呀，正好去去晦氣。”
Superior的位置異常難訂，林歡和胡小雪他們到店門口的時候，好巧不巧，撞見了蘇訣。
和站在他身邊的高挑女人。
作者有話說：
0點還有一章，謝謝小天使們。麽麽噠愛你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