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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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翌日,阮祎被送回學校。他上樓放東西,看到薛淮坐在桌前發呆。邱越鴻叼着電動牙刷,從衛生間走出來,看阮祎投來疑惑的眼神,只是無奈地聳聳肩。

憑着阮祎對舒曉的了解,他猜測他們老大極有可能單戀未果。從背包裏掏出兩個小面包,阮祎輕悄悄地走到薛淮身旁,将東西放在了桌上,薛淮這才回過神,與他招呼道謝。

情路坎坷,這話說得一點兒沒錯。命運喜歡捉弄人,要在美好的東西前設置千難萬險。愛是難以兌換的禮物。漸漸地,人們獻出真心,仿佛就是為了浪費。

導演和制片都很滿意阮祎。阮祎找了阮恕商量,說明了他對未來的考量。盡管娛樂行業實在不算什麽穩定的工作,但阮恕卻并不真的要阮祎賺多少錢,阮祎能考慮這些問題,這件事本身讓她訝異。在黎阿姨的幫助下,阮祎又一次為自己争取到了一點自由。他對黎阿姨的印象很好。他得知了假期裏陪母親出去玩的朋友正是黎淼。他想起自己從前的推測,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簽了合同,阮祎便加班加點地趕起課業進度。他跟學校打了申請,又一一跟任課老師們溝通過。這一走要一個多月,恐怕要落下不少功課。宿舍的兩位大哥承諾,在他不在的日子裏,會認真上課做筆記,老師有什麽安排也會及時同步給他。

阮祎心裏很踏實地回家了。以前他犯懶,讓他多做一點點事兒,他都要哀嚎。現在忙忙碌碌的日子,卻讓他覺得安全。他一忙起來就顧不上想賀品安了。

先前已經收拾過大部分行李,這趟回家,阮祎只背了一個包,他沒有讓阮恕來接,自己坐地鐵回家。在地鐵上,他找不出可忙的事。如肌肉記憶般,他摸出手機,打開微信,點進與賀品安的對話框。他翻看他們的聊天記錄,幾句話來來回回地看。

他們的聯系太脆弱了。阮祎心知肚明。

他們甚至無需多麽轟烈的斷絕,只要删掉彼此的聯系方式,在這座繁華的城市裏,他們會變成彙入江海的水滴。

他們的相識是一場鬧劇,是他強扭的瓜。

阮祎擡頭看了一眼地鐵外的廣告牌,明明暗暗的,他幾乎快要認不清這世界的形狀。

正要把手機揣回兜裏,他劃拉屏幕,将浏覽過的聊天內容再度劃到底,卻看到了一條新消息。

賀品安:【阿姨把這件衣服放到我的衣櫃裏了。】

那邊發來一張圖片,圖中是那件煙粉色的圓領衫,是阮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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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祎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消息。他想賀品安了,因此他撒了謊。

阮祎:【我要帶這件衣服去F市的。】

他喜歡這個牌子,當時出了新款,阮恕和彭筱煙分別為他買了一件,買重了又懶得退,因此他有兩件一模一樣的,是以他回家這麽久也沒發現他落了衣服在賀品安那兒。

賀品安:【你什麽時候去F市?】

阮祎:【下周一。】

賀品安:【媽媽送你去嗎?】

阮祎:【她還有工作,我自己坐高鐵。】

賀品安:【訂票了?】

阮祎:【還沒有,晚上再看票。】

賀品安:【我下周一剛好要去F市出差,我們一起,好嗎?】

想過許多可能,偏沒想到他會這麽回答。

阮祎一時坐立難安,眼見着要到站,他扶着把手,慢慢挪到門邊。

阮祎:【不能坐你的車……】

阮祎:【媽媽找了朋友送我去高鐵站的。】

賀品安:【好,就坐高鐵。】

賀品安:【晚上看好票了告訴我,我來買。】

賀品安:【到時我把衣服帶給你。】

阮祎:【好。】

他打下“好”字,地鐵恰巧到站,門開時,他先沒反應過來,而後急匆匆地跑了出去,跑得一顆心狂跳不止。

周一,小黎阿姨送他去高鐵站。他想賀品安,想得一宿都睡不好,總是一兩個小時就醒一次,他怪時間走得太慢。

阮祎難得和黎淼獨處。黎淼偶爾關心他幾句,卻從不問到讓他尴尬的事。他覺得黎淼很聰明。

“我媽媽脾氣不太好。”在等紅燈時,他忽然沒頭沒尾地說了這麽一句。

“嗯?”黎淼聞言,偏頭看向他,看到阮祎凝神沉思的模樣,眉眼裏有阮恕的影子,她溫和道,“她對你關心太過。”

“我知道,我正要說,除此之外,她有很多優點。她善良,堅強,體貼,所以如果她有脾氣不好的時候,您對她多一點耐心,不要生她的氣。”

黎淼愣了愣,旋即被他話裏的意思逗笑了。

“我會的。”

“媽媽有你陪着很好。”

“謝謝你,阮祎。”

“我也想有人陪着。”

“你們還沒和好嗎?”

和好?和好是有前提的,他們并不屬于那個前提。

“他喜歡我,卻說不願意跟我在一起。”

“這世上沒有這樣的人。”

阮祎沒有獨自坐過高鐵。昨晚阮恕還拉着他叮囑許多。一多半的話都被他左耳進右耳出。

和黎阿姨說了再見,阮祎拉開車門,動作麻利地繞到後備箱取行李。

後面還跟着車,他有點着急,背上雙肩包,關掉後備箱,阮祎朝車子擺了擺手,轉身朝進站口走去。

剛上臺階,迎面便撞上了人。鼻尖磕到紐扣上,磕得他紅了眼睛。

“對不起。”他慌忙地道歉。

漁夫帽的帽檐翹起來,他原本就沒戴好,此時風吹過來,帽子仿佛長了翅膀,要飛起來。

被一只手輕輕地按下去,隔着薄薄的布料,好像在摸他的後腦。

“是我。”

熟悉的聲音,想過千萬遍的聲音。

阮祎擡起頭,他不知該往哪兒看,卻感到賀品安一直在看他的眼睛。

他承受不住地別開了臉,小聲說:“叔叔好。”

賀品安幫他拉行李箱,他伸手去夠拉杆,那人卻走得飛快。賀品安帶他過進站口。路過店鋪,問他要不要吃東西。他搖搖頭,趁機從男人手中拿回了箱子。

上了高鐵,才知道賀品安買的是商務座。

賀品安把靠窗的位置讓給他。阮祎坐在寬大的皮座椅上,手都不知往哪兒擺。

他不假思索道:“我賺錢了,我把錢轉給你。”

說完才想到,那人不知給自己花了多少錢。

“怎麽突然計較起這個?”賀品安正幫他放行李,問話時也不經大腦,等問過了,兩人都沉默起來。

阮祎用餘光偷看他,看他穿西裝的樣子,他永遠站得那麽筆直。賀品安坐下時,手就放在他的手邊,看到他的腕表,就想起他在家摘腕表的動作。

他盯了太久,被賀品安發現了。

賀品安有些古怪地問他:“喜歡?”

他這才發覺那塊表價值不菲。

他和賀品安想的完完全全是兩碼事。為着這個,阮祎感到既羞且惱,好似生悶氣,他把臉轉到窗戶那邊去,加重了語氣說:“不喜歡!”

他往椅子上一靠,兩腿下意識敞開來,卻貼到了賀品安的腿,隔着褲子,也覺得他溫暖。

他不肯把腿收回來,幹脆閉上眼裝死。

賀品安卻把腿收了回去。阮祎心裏失落,然而不覺得意外,他甚至慶幸自己閉着眼睛,賀品安很難會察覺到他脆弱的情緒。

座椅靠背慢慢地倒了下去,從窸窸窣窣的聲響裏,猜測他幫自己按了座椅的調節按鈕。

耳朵前所未有地靈敏起來。

聽到他拉下窗簾,輕輕地坐下。

他将腿伸過來,依舊那樣貼着他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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