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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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比男二大了十二歲,正好差一輪,她從小看着男二長大,男二傾慕她,她心知肚明,然而兩人卻從未點破過。
男主是她生意場上遇着的歡喜冤家。男主是第一個使男二産生危機感的人。
阮祎一面翻看着劇本,一面感慨着其中發生的一連串的巧合。
難道相愛是巧合的總和嗎?
他坐在臨時搭好的帳篷裏,在劇本上做标記,天漸冷了,寫一會兒,就要将手聚在嘴邊,呼一口熱熱的氣。
這工作比他想象中辛苦,卻也比他想象中簡單。
他背詞快得出奇,一場戲,讀幾遍,跟其他演員過一遍,基本就能記得很牢。
劇組裏有個與阮祎年紀相仿的女孩兒,在劇中做助攻,演男主的親妹妹,大家都管她叫“小妹”,阮祎見她喜歡吃棗,名字裏又有“早”字,便叫她“小棗兒”。
小棗兒背詞就很成問題,她倒不會拖旁人進度,只是常常折磨得自己沒覺睡,上鏡不太好看,阮祎見她一副要崩潰的模樣,便主動地給她支了幾招。小棗兒并沒有為這事兒麻煩過誰,組裏這麽多人,只有阮祎發現了她的焦急,她很詫異,也很感激。
阮祎待人客氣,在網絡上流量也好,年紀輕資歷淺的小孩兒都願意跟他打交道。阮祎在這裏交了很多新朋友,他會把這些都說給阮恕聽。
立冬之後,天亮得越來越遲。這個劇的拍攝周期比較短,因此每天都很忙。阮祎醒來時,窗外總是漆黑一片。他的琴盒陪他一路來到這裏,他卻一次都沒打開過。
賀品安隔三差五會來一趟F市,理由各不相同,有時說出差,有時說來找賀疏。他總會來酒店短暫地見他一面,給他帶些小玩意兒,有時是他愛吃的,有時是些好玩的,他也送過昂貴的禮物,但阮祎堅決不要,他就不再送了。
阮祎看着自己日益充實的賬戶餘額,他如願賺了錢,他想起自己原也想給賀品安買禮物的,卻忽然不知該送他什麽才好。他陷入一種漫長而單薄的惆悵裏。離開了純粹的性,他還沒有找準自己在賀品安身旁的位置。
他在休息的時候,看房地産新聞,看拳擊比賽,更多時候,他什麽也看不進去,漸漸地,魂不守舍。他很珍惜這種魂不守舍,他忙得幾乎無法産生多餘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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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得早,睡得遲。阮祎見過比平時更多的日升月落。他拍下他所見到的,挑選後又打印出來,在一次賀品安來看望他時,作為回禮送給他。
賀品安還是那樣。不說喜歡,也不說不喜歡,只說“我回去會買一個相冊”。
女主受傷,男二遲來一步,于是只能目睹男主獲得一次幸運的巧合。
恰巧有人來得正好,恰巧有人遲到。
阮祎在遠處默默地看着,眼中是将熄的火。
男主錯過了女主既往的人生,而男二錯過的竟是自己的出生。
阮祎轉過臉,垂下眼睫,露出一個自嘲的笑。
聽到導演喊“收工”,每個人都走上前,誇他演得好,誇他靈慧。
天冷了,得空時,阮祎只想縮在被窩裏,可這晚卻翻來覆去睡不着覺,夜越深,越餓得發慌。
不敢半夜裏吃太多高油高糖的食物,他只好給自己點了一份水果拼盤。
外賣到了,他便裹着一件長款的大衣,匆匆忙下樓去取。
等回來時,有東西占着手,他在門外很是折騰了一陣,房卡掉在地上,他小聲地“哎唷”。
誰知旁邊房間的門竟忽然開了,吓了他一跳。
“叔叔……”
賀品安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我……”他難得地結巴了,顯出一些窘迫,“出差。”
“在附近?”
“在附近。”
“住在這裏?”
“嗯。”
“我的隔壁房間?”
“……真是巧。”
“确實很巧。”
阮祎在眨眼時,聽到心裏小鹿亂撞,他沒有拆穿賀品安,他們依然在各自的門前站着,隔着一段距離。
是賀品安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我聽見你——聽見房間外面有動靜,就出來看看。”
阮祎朝他晃了晃手中的外賣盒。
“我餓了,買了水果。”他問話時,并沒有想太多,他跟他客套,“你吃嗎?”
聽到賀品安說了“好”,阮祎才忽而意識到自己失言,更無法處理接下來的狀況。
賀品安進了他的房間。關上門時,好像這世界裏只剩下他們了。
阮祎的羞赧首先表現為矜重,他盼望賀品安不要把他往壞裏想,他沒有想以一盒水果來引誘他。
路過玄關時,賀品安看到他帶給阮祎的手提袋,袋子裏照舊裝着那件煙粉色的圓領衫。看樣子,阮祎一次也沒有拿出來過。不是說想要帶來嗎?為什麽不肯穿?他看向阮祎的背影,神情卻黯淡下去。
他們坐在沙發上,果真這樣尴尬地吃起水果來。
不知怎麽,阮祎始終裹着那件大衣。
賀品安心不在焉地用叉子戳起一顆草莓,冬天的草莓,反季節水果。他吃進了嘴裏,卻覺得格外甜。
他問他:“劇組裏吃的不好嗎?”
“吃的很好,但不敢吃太多。”
“你瘦得厲害,何苦餓着自己?”
阮祎一邊吃,一邊低頭看自己身上的大衣,好像覺得賀品安這話好玩,他很俏皮地一笑:“你從哪裏看出來了?”
“你。”他欲言又止,他看了一會兒阮祎,才說,“看你,看一眼就知道了。”
阮祎抿着叉子尖,幾乎在他的目光下動彈不得。
想起他上次見自己是三天前,好像撒嬌似的說:“可你已經很久沒看我了。”
賀品安卻回他:“我一直在看你。”他用很低的聲音說這話,不知要掩藏什麽,無端在這夜裏顯出暧昧。
阮祎慌張地別開眼,不敢再往他眼裏看去。
知道自己使他尴尬了,賀品安的十指別扭地交纏在一起,同他沒話找話:“屋裏很冷嗎?我幫你把空調調高一點?”
阮祎搖頭,只好把披上的大衣脫了下來,原來裏面穿的是一套真絲睡衣,短袖短褲,且短褲極短,阮祎坐下時,褲腳幾乎縮到腿根,深色料子下,只瞧見一雙白花花的修長的腿。
情形竟比先前還更尴尬。
他卻不好就此沉默下去,倒顯得心虛似的,便不知所雲道:“冷吧?冬天這樣穿,膝蓋要着涼的。”
阮祎不想他以為自己在媚悅他似的,清了清嗓子,站起身。
“那我、我去換一件。”
他走向不遠處的行李箱,行李箱大敞着,裏面的衣服被他拉得亂七八糟,他不愛收拾,這會兒讓賀品安看見,還有點害臊。
左翻右翻,衣服往旁邊甩了一件又一件。
忽然,餘光看到什麽,趕忙要伸手去擋,卻發覺來不及了。
賀品安拿起那件煙粉色的圓領衫,又想起鞋櫃上的手提袋。
是媽媽幫他塞進行李箱的,他全不記得了。
賀品安在他身旁蹲下,阮祎怯怯地看他一眼,收回目光,只管裝傻。
“你還有一件一樣的?”聽到他這樣問,那聲音離自己很近。
“嗯……”阮祎用鼻音回話,軟綿綿的。
賀品安甚至不敢揚起聲調與他交談。
“你說你要帶它過來。”
阮祎終是忍耐不住地想看看他。他擡起頭。賀品安一直在看他。
那雙眼裏有無垠的風景,那雙眼近在咫尺。
“我騙你的。”阮祎用一種留戀的目光凝望他,如凝望一個幻夢,他說,“你不相信吧?再不見你,我會瘋掉的。”
如潮湧至,卻克制非常。
太近了,才會忍不住親吻。
他們從未接過這樣的吻,好像碰一件易碎品,一縷雲,一片冰,一個吐息都是一次傷害。
這吻是無關前提,不計後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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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是八月的最後一章了。這陣子魚忙着遷徙,途中不便産糧,接下來一周更新随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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