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傅杳杳在冰冷堅硬的玉石床上癱了一會兒。

按理說這麽冰這麽硬的床躺着應該會很難受,但她完全沒感覺到任何不适。體內仿佛有一股未知的能量在勻速運動,驅散着外界帶來的一切不适,讓她的身體随時都能處于最舒适的狀态。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金丹期修為?

雖然只是一介凡人,但修真的常識她還是知道的。

修仙界各大門派占據靈脈,每隔三年開山收徒,第一步就是篩選有靈根的弟子。

有靈根,就正式踏入修仙界,完成質的飛躍,開啓修行之路。

沒有靈根,注定只能當一輩子的凡人。

這個世界的人間倒也有自己的君王秩序,只是每座城池都有當地的修仙宗門坐鎮,凡人受修真者庇護。

傅杳杳之前生活的風雨鎮就在清渺派地界。修真者們雖然已經辟谷不需要進食,但難免有口腹之欲,宴會交際,糧食肉菜瓜果酒水這些東西就由凡人提供。

傅杳杳因為小時候跟清渺派的那段淵源,加之她種出來的糧比別家的多,瓜比別家的甜,連菜葉子仿佛都比別家的綠,所以榮獲縣太爺賞識,專程負責給清渺派配送糧食,大小也算個管事。

一來二去跟清渺派的外門弟子混了個臉熟,對修真界的事也比旁人了解得多一些。

靈根只是修仙的敲門磚,進去了,不代表能往上走。有些人終其一生也只停留在第一個階段——煉氣期。

煉氣之後才能築基,築基方能辟谷,真正達到不吃不喝的修仙境界。

築基之後才是金丹,再往後就是元嬰、化神、大乘、渡劫,然後飛升成仙。只是聽清渺派的師兄說,修真界已經幾千年沒出現過飛升的大能了。

清渺派中幾位德高望重的長老也才到元嬰期,傅杳不過十八歲,已經是金丹修為,的确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

傅杳杳沒學過修仙,啥也不懂,雖然能感受到體內那股強大的能量,卻不知如何調動。她研究了半天不得要領,抛之一邊從床上跳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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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來之則安之,反正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就當第二次穿越了吧。

報仇是不可能報仇的,大魔頭和原身之間到底有什麽恩怨情仇她一點都不想知道,她得回到人間,回到她的小院子去。

傅杳杳想了想,決定先探查一下環境。都說傅杳被魔尊囚禁在魔界,那自己現在是在魔界的監獄裏嗎?看着也不像呀。

她一鼓作氣推開了緊閉的房門。

門外是一望無際的白。

好像天地間只剩下這一種顏色,殿院閣樓,磚牆門瓦,全都由白玉堆砌,連地板臺階都是玉石,傅杳杳走上去,都能看見自己的投影。

但擡頭望時,穹頂卻挂着一輪紅色的圓月,血色的紅投在青白的玉石上泛出淺淡的紅光,呈現出一種死氣沉沉又詭異驚悚的顏色,讓人有種身處末日的恐懼感。

目光所及,除了玉石,什麽也沒有。

這裏好像一座巨大的墳墓,而她是墳墓裏唯一的活物,沒有風聲,沒有異響,周圍安靜得連她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都清晰可聞。

傅杳杳搓了搓起雞皮疙瘩的手臂,朝殿外走去。

殿外依舊是一片白玉世界,毫無規則地坐落着數個布局相似的庭院,有的地方好幾個庭院擠在一堆,有的地方又空得像一個足球場。

整個魔殿顯得過于潦草。

傅杳杳走走看看,總以為會在某處地方碰到結界屏障,又或者在某個轉角處遇到兇神惡煞的魔修,可走得她暈頭轉向,依舊什麽都沒遇到。

她最喜歡陽光和熱鬧,這簡直不是活人能待的地方,她現在有點明白傅杳為什麽會瘋了。

不知走了多久,空曠的白玉廣場上突然出現一扇巨大宏偉的殿門。仿若直插穹頂,仰頭看不到邊,但後退一步時,殿門便消失不見,往前走一步,殿門便又出現。

看樣子,應是進出魔殿的宮門。

傅杳杳心想,我就算可以在魔殿內四處走動,但這宮門肯定是走不出去的吧?那不然還叫什麽囚……

靠?出來了?

喧鬧取代了幽寂,耳邊驟然乍開的聲響激得她一個哆嗦。傅杳杳站在殿前寬大的臺階上,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喧嚣熱鬧的魔界。

不同于魔殿內純粹的白,外面的世界五顏六色,豈一個光怪陸離群魔亂舞能形容。

天上飛的,地上爬的,頭上長角屁股長尾巴的,這邊喝酒作樂那頭當街鬥毆的,混亂不堪。血色紅月依舊高懸夜空,給每個人臉上都鍍上一層陰森的紅光。每個人的眼神都窮兇極惡,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而周圍的人早就習以為常。

連街邊那個擺攤的小販在被吃霸王餐後都從桶裏掏出一根血跡斑斑的狼牙棒,一榔頭敲碎了對方的腦袋,白花花的腦水順着狼牙棒流到小販掌心,他在衣服上擦一擦,轉頭又給另一名客人做起了吃食。

傅杳杳yue了一下,轉頭就想回魔殿。

跟外面的世界比起來,魔殿簡直就是人間天堂!

等一下,腿有些軟,慢慢來,千萬不能摔下去了!剛轉到一半,就聽到後方傳來一陣悄聲議論。

“快看,是魔尊的小情人!”

“這麽長時間沒見到她,我還以為魔尊玩膩了把她殺了呢,沒想到竟還活着。”

“她不會又想逃跑吧?”

“以她的修為想沖破我魔界的結界簡直是癡心妄想,何況邊界那麽多妖獸出沒,上次要不是魔尊出手相救,她早就葬身妖腹了。”

“這些修仙界的女修們個個跟仙女兒似的,真想嘗嘗是什麽滋味。”

“你活得不耐煩了?!連魔尊的人都敢肖想!”

“噓,別說了,她看過來了。這娘們可是金丹期的修為,脾氣又壞出手又狠,上次還在殿前殺了個非議她的魔修。”

修為在身,聽力視力都見漲,放在以前,隔這麽遠的距離她肯定聽不見。不過她倒是從這段話中得到了幾個有用的信息。

魔頭之所以放任她随意進出,是因為以她的修為根本逃不出魔界。這裏混亂危險,沒有良善之輩,雖然都不懷好意,但并不敢對她動手,因為他們都覺得魔尊跟她有一腿……

靠,難怪傅杳會自作多情。

照傅杳的說法,她已經給魔頭下了情蠱,只要魔頭不動情,這玩意兒就不會發作。想通這點,傅杳杳惴惴不安的心情緩和了很多。

既然沒發作,那魔頭肯定不知道原主給他下毒了呀!自己的罪狀少了一項,逃走的幾率就多了一分!只是以她一人之力恐怕很難辦到。不是說歸元宗那幾位長老也被一并抓了回來嗎,他們會不會也在魔殿裏?

傅杳杳決定回去找一找,無視掉後背那些充滿惡意的視線,快步走回了魔殿。

像穿過一道無形的門,嘈亂散去,世界又恢複了極致的安靜。出來的時候暈頭轉向,現在往回走她就有心記路線了。但這裏除了房子沒有任何參照物,房子又都長得一模一樣,傅杳杳跟只無頭蒼蠅似的亂竄,腳都走酸了,再次成功迷路。

天上那輪圓圓的紅月卻不知什麽時候發生了變化,變成了一輪彎彎的紅月。

傅杳杳坐在地上一邊揉腳一邊盯着頭頂的月亮看,猜測魔界大概沒有太陽,就是靠圓月和彎月來區分日夜。

正猜測着,餘光瞟到前方拐角處突然閃過一抹白色身影。那人走路似飄,幾乎與這四周融為一體,稍不注意就眼花錯過。傅杳杳虎軀一震,心說,這難道就是魔殿的魔将?

好不容易遇見人,她自然不會放過,見他往前飄去,趕緊偷偷摸摸跟上。一路東拐西竄,白衣人似乎沒發現有人跟蹤,徑直飄進殿門。

那殿門半合,傅杳杳湊上去,正打算偷偷打探一下裏面是什麽情況,還未靠近殿門,身體突然不受控制往前一飛,然後撲通一聲摔了進去。

進殿的那一剎那,她突然感受到一股近乎死亡般的壓迫感,險些讓她喘不過氣來。

傅杳杳意識到什麽,僵着脖子慢慢擡頭。

仍是玉石砌成的殿堂,殿中十二根巨大的玉柱分布兩側,猶如擎天,使得大殿格外壓抑。兩邊白衣人提燈而立,垂首不語,殿內的燭臺依次亮開,卻無一人說話。

殿前拾階而上,玉砌的王座上半躺着一名男子,黑發像墨一樣從王座流淌而下,寬大的黑色衣擺從玉階上垂落下來,垂到她面前,能看見上面繁複的黑金紋路。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是那個瘋批魔尊!!!

傅杳杳擡了一半的腦袋硬生生僵在半空,不敢再往上看。只看見他腳邊跪着一名白衣仆人,卻只有一只胳膊一條腿。滿地玉屑,王座之上發出刀刻玉石的聲音。

半晌,傅杳杳聽到一聲輕笑。說是笑,卻連半分笑意都沒有,凍得她血液都停滞了。

她聽到他說:“你既主動送上門來,那就卸了你的胳膊大腿給它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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