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是什麽絕世大反派怎麽一見面就要卸人胳膊大腿啊!
傅杳杳虎軀一震,立刻擡頭求饒:“魔尊饒命啊!”
額……?
這個魔尊,長得還怪好看的。
比她看上的鎮上那個教書先生可要俊美得多。只是黑發披散,眼眸幽黑,透出幾分蒼白病态的破碎美感。
百裏貅盯着她,視線冰冷,像在打量一具屍體。傅杳杳仿佛被一只手掐住了喉嚨,壓迫的窒息感讓她氣都喘不勻。
就是這一愣神的時間,周圍的白衣仆人便圍上來将傅杳杳架住,一人抱住她的大腿,一人抱住她的胳膊,竟是要以五馬分屍的姿勢把她的四肢拽下來。
劇烈的疼痛傳來時,傅杳杳終于意識到即将發生什麽。
王座上的魔尊對她的慘叫十分滿意,輕扣扶手的手指顯示出他極好的心情。
傅杳為什麽認為這樣一個瘋子會愛自己?
他看過來的眼神分明只有戲谑和嘲弄啊!
傅杳杳疼得眼淚直飙,将死之際,求生欲爆棚:“魔尊饒命!只要魔尊願意留我一條小命,今後我唯魔尊馬首是瞻,願為魔尊上刀山下火海萬死不辭啊魔尊!”
這話仿佛取悅了百裏貅,他撫掌大笑,笑得眼角腥紅一片,倒真讓仆人退下了。
傅杳杳又摔了個結實,四肢劇痛,仿佛五髒六腑都被拽移了位,她趴在地上大口喘氣,豆大的冷汗從額頭滴在冰冷的玉石上。
百裏貅拖着寬大的衣擺走下玉階,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指骨蒼白的手捏住了她的臉。
傅杳杳只覺刺骨的寒意纏繞上來,渾身上下已感覺不到半點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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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這張賞心悅目的臉,只覺得害怕。
百裏貅就這麽面無表情盯着她看了半天,就在傅杳杳以為自己要被他捏爆頭的時候,他終于開口:“可以。”
傅杳杳此時已經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百裏貅不掩嫌棄,松開捏住她小臉的手後還撣了撣手指,“退下吧。”
傅杳杳生怕他反悔,忍着身體的劇痛和腿軟逃命似地跑出了大殿。
殿門無聲掩上,殿內又恢複了冷冰冰的安靜。
百裏貅坐回王座,從芥子內取出玉石和刀具,繼續為腳邊匍匐的白衣仆人造手造腳。
燭火搖曳,他吹了吹衣擺上的玉屑,“你們說,這是修仙界搞出來的把戲,還是傅杳那個沒用的東西被人奪舍了?”
仆人乖巧地俯在他身邊,并不答話。
他想起剛才那女人的樣子,覺得有意思極了:“倒也無妨,換了個人,比之前有趣多了。傅杳那些花招本尊已經看膩了,倒是很期待她接下來的表現。”
……
傅杳杳出了大殿一路狂奔,一直力竭才終于在某一座殿院前癱下來。
媽呀,太可怕了!
她剛才距離死亡就差了0.001公分!
就這,傅杳還指望她報仇呢?她能在大魔頭手裏活下來已經很不容易了!
太慘了。
她就随随便便一摸,怎麽就摸到了大魔頭的主殿呢!如果她現在去找大魔頭說清楚,她不是傅杳,她是被迫的,大魔頭會不會發那麽一丁點善心放她走?
傅杳杳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
百裏貅留着傅杳不殺,必定是有他的用處。如果知道她不是傅杳,可能就不止卸腿卸手這麽簡單了。她可不想頂着別人的身份莫名其妙死在魔界。
而且要死也不能死得這麽憋屈啊!風險她都擔下了,傅杳說得那些好處她還沒享用呢!
思及此,傅杳杳從地上爬起來盤腿坐好,試着用意念打開芥子空間。
芥子就是随身攜帶的一個儲物空間,傅杳杳意念所致,裏頭一覽無遺。
傅杳大概已經很久沒有打理過,芥子裏雜亂無比,各類器物書冊堆得到處都是,傅杳杳都沒處下腳。
她随手撿起一本書,書名寫着《歸元地級陣法》。
傅杳的宗門就叫歸元宗,這應該是她宗門的秘籍。傅杳杳翻了兩頁,看不懂。又撿起另一個白瓷瓶,瓶內裝着幾顆白色的藥丸,十分清香,卻不知作何用。
這些東西她一個都不認識,知道是寶貝也不知如何使用。就跟她這一身金丹期的修為一樣,不知如何調動等于廢人。
作為一個凡人,她對修真界的了解實在太少。
這麽下去可不是辦法。
好在傅杳杳從來不是一個容易氣餒的人。
她就像一顆野草種子,飄到哪裏都能頑強紮根發芽。
她先把芥子空間簡單的整理了一下,書冊、法器、丹藥、天材地寶,還有一些分辨不出來的東西各自歸為一類。
然後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明天她要去魔界逛一逛!
這麽大的魔界,跟修仙界齊名,白日一瞥可見熱鬧,一定有她想要的東西。不能一直待在魔殿,走出去,才有更多的機會!
大概是因為身體和靈魂剛剛融合,又經歷了一場生死刺激,傅杳杳很快疲憊地睡了過去。
而此時的人間,住在她隔壁的少年一路小跑,敲響了清渺派山腳下的訊音鈴。
人間的每座城池都有修仙宗門坐鎮,凡人為修仙界提供物資,修仙界為凡人提供庇佑,相互依存。
訊音鈴就是凡人受到妖魔襲擊時通知修仙界的傳訊方式。
因為一年前大魔頭百裏貅橫空出世,這一年妖魔比往年更要猖獗,各大宗門已經增派了人手巡守各自庇佑的城池,沒想到竟還有妖魔在他們眼皮子底下作祟。
清渺派收到傳訊立即派了三名弟子下山處理此事。
為首的弟子名為南忱,禦劍至山腳時,看到敲響訊音鈴的是一位粗布麻衣的少年。
一見到他們出現,立刻涕泗橫流地撲上來:“仙人!住我隔壁的鄰居杳杳被妖怪害死了!白日她還好好的,今晚我去她家找她就發現她沒氣兒了!”
南忱将人扶起,沉聲問:“如何确定是妖魔作祟?”
少年哭道:“杳杳全身沒有傷痕,白日也還活蹦亂跳的,晚上突然就沒氣兒了。村子裏的人都說是妖怪幹的,讓我來通知仙人們。”
南忱身後的師弟突然問:“杳杳?是傅杳杳嗎?”
少年立即點頭。
南忱也想起來:“是……幼時被師伯他們救上山的那位沒有靈根的小師妹?!快帶我們去!”
一行人很快趕至風雨鎮傅杳杳家中。
到時卻發現已有一行修仙中人在院中探查,南忱認出他們的佩劍,驚訝道:“是七星劍派的仙友?他們怎會在此?”
話音剛落,便見一墨發星目風光霁月的白衣少年持劍從房中走出來。
南忱身後的師弟又驚又喜:“是晏長舟!”
七星劍派是如今修仙界第一劍修宗門,七星劍術難逢敵手,而晏長舟是門中唯一一個已全部習得七星劍術的年輕一輩弟子。
他在去年的仙界武試中拔得頭籌,聲名鵲起,已然是這一代的領袖楷模。
晏長舟也看到他們,南忱朝他抱拳:“晏仙友,我們是清渺派的弟子。聽聞此處有妖魔害人,特來查看。”
晏長舟回禮之後道:“我們也是路過此處,聽聞有人被妖魔殺害前來查看。我已檢查過死者屍身,雖無妖魔之氣,但死因奇怪,遍體無傷,像是睡夢之中被人拘走靈魂,的确像是妖魔所為。”
南忱道:“仙友大義。”
像晏長舟這種身份的人身上必然有更大更重要的任務,只是路過此處,卻願意為了一介素不相識的凡人專程查看,不愧是如今的正道之光。
南忱身後的師弟已經從房中出來,悲痛道:“南忱師兄,确是杳杳師妹!”
南忱不由面露悲傷。
雖然傅杳杳五歲時就下山,已不是清渺派的人,但幼時畢竟在一起生活了五年,是看着她長大的。她獨自在山下生活這些年,門中弟子也多有幫襯。只是仙凡有別,極少見面,沒想到竟遭此大厄。
晏長舟聽了有些不解:“竟是派中弟子嗎?”
南忱便将淵源說了一道。
晏長舟回想屋中那具已了無生機的屍體。看模樣,還只是一位正值韶華的靈秀少女,實在是命運多舛,令人惋惜。
他想了想,從芥子中取出一物交由南忱:“仙友不必過度悲傷。令師妹死因蹊跷,如真是妖魔所為拘其靈魂,恐還有一線生機。此事我會追查下去,此物可保令師妹身體不腐,你們只管保管好她的遺體,一有消息我會立即傳信。”
南忱一見那法寶便認出是不朽珠,有些遲疑:“此等天階法寶,使用過一次便會失效。仙友慷慨相送,在下實難回報。”
他也有自己的顧慮。
他代表的是清渺派,若直接收下,便是清渺派欠下七星劍派一份人情。将來七星劍派若向其讨要該如何是好?派中是否願意為了傅杳杳這個早已下放離山的“師妹”擔下這份人情?
晏長舟不再言語,轉身走入屋中。
少女的屍體安詳躺在床上。
房中花草環繞,清香浮動,四處都是生氣蓬勃的跡象。卻只有她自己失去了生機。
她許是做了美夢,唇角還有彎彎的弧度,模樣生得靈動秀美,若還活着,大概也像這院落一樣充滿朝氣吧。
晏長舟輕輕捏住她下巴,将不朽珠放入她口中。
南忱心情複雜地跟在身後。
晏長舟持劍回身道:“此物是我私人贈予令師妹,仙友不必費神。如今妖魔猖獗,凡人生死亦是我們之責,任何一條人命都不可被輕視,此事我必追查到底。我們還有要事在身,告辭。”
待晏長舟一行人離開,南忱才嘆氣道:“不愧是仙界楷模,我等自愧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