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便宜占夠了沒?”

整個客棧都因為九郡主那句“我就打到你做不了武林盟主”而安靜下來, 衆人神色各異地注意着下方的動靜。

能在無極客棧這座銷金窟裏長住的人,大多有身份有背景,要麽有錢, 要麽有權, 且并不僅有慶王朝的人。

北域冰原和西域荒漠的人紛紛抄手看起了熱鬧, 江湖中人神色不忿, 武林盟主在位十年, 除了對待苗人較為殘忍霸道之外,其餘時候都是真正地為江湖做實事做好事的。

遠的先不說,單就魔教一事盟主就得了不少人的支持, 武林盟主在位十年的時間裏,魔教不僅沒有死灰複燃, 最近幾年江湖上甚至都見不到魔教之人的影子。

因此,當九郡主如此嚣張地放出那句看不起人的話後,江湖中人大為不悅,叫嚷起來。

“姑娘真是好大的口氣,”樓上有人譏諷道,“不過是踢了無極八樓一棟樓而已, 眼睛就長到了頭頂, 姑娘如此看不起我們季盟主,不知姑娘師從何人?”

“是啊,姑娘自诩武功高強能夠打得過季盟主,想必姑娘定是師從高人吧?不如說出來讓大家長長見識?”

“姑娘不肯說,莫不是怕了?”

“既然怕了就趁早滾出去,莫要留在這裏繼續丢人,四方列國可都在看我們大慶的熱鬧。”

少年擡了下眼皮,目光若有似無碾過叫嚣的那幾人, 眼眸烏黑,冷淡得像滲了墨的水。

那幾人渾然不覺,怒氣上頭只顧着嘴上過瘾。

少年擡手撥了下九郡主頭發上的鈴铛,叮當聲落進群憤的譏嘲聲,不輕不重地笑了聲。

袖中嗜血的蠱蠢蠢欲動。

九郡主對江湖人的嘲笑充耳不聞,小時候聽過的話比這些人說得難聽多了,她根本不放在心裏,更不打算将幾位師父拉出來供這群人品頭論足。

她依舊站在原地,直勾勾望着武林盟主季炎鶴。

季炎鶴與她對視片刻,恍惚中竟從她那雙黑靈靈的眼睛中看見自己的影子,多年前他也曾像她這樣,站在所有人面前說要挑戰上一任武林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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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任武林盟主不但沒有嘲笑他,反而送了他一把刀,說少年可期,我等你來向我挑戰。

季炎鶴沒有接過那把刀,他當時年少輕狂,認為那是前任盟主對他的嘲笑,後來他才發現自己多麽年輕,多麽狂妄。

“姑娘說笑了。”

季炎鶴從回憶中回過神,心緒随之穩定,再看向她身後那位苗人少年時眼中已不起波瀾。

季炎鶴向身後的人招手,那人立刻将他的佩劍遞上來,他擡手拿起那把劍遞向九郡主,不怒反笑道:“聽方才同道中人提起,姑娘獨身一人闖上無極八樓第十層,想必姑娘實力不凡,假以時日定将成為武林中人人稱贊的俠女。”

九郡主看了眼那把劍,不解道:“這是什麽意思?”

是要把佩劍送給她?

季炎鶴面帶慈愛道:“姑娘方才所言反倒讓我想起年輕時的一些事,你與我年輕時一模一樣,頗有些年輕氣盛。其實我也曾向前任盟主做出挑戰,那時前任盟主心胸寬闊,不僅沒有生氣,反而将他的佩刀贈予我,以此激勵我繼續前進。如今,姑娘向我挑戰,倒是讓我想起年輕時的自己。”

九郡主瞬間将雙手背到身後,臉上充滿對他那把劍的排斥。

季炎鶴笑得更加慈愛:“我當年也如你這般拒絕了前任盟主的贈刀。”

九郡主擰起眉,有些不開心,她一點也不想被季炎鶴這樣說,仿佛她就是他年輕時的翻版。

“不要随便碰瓷我,我才沒有你那麽小氣,還長得那麽顯老。”

九郡主嘀嘀咕咕抱怨的聲音只有少年聽見了,于是他在衆人驚羨的目光中饒有興趣地笑出了聲。

季炎鶴最見不得苗人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神色微沉,握劍的五指收緊,眼神一瞬間變得殺氣重重。

客棧衆人感覺到那股子針對性的殺意,紛紛屏息。

九郡主完全沒将他的殺氣當回事,側身,踮腳拍拍少年的肩頭,認真道:“阿月,別擔心,我不會讓你被人趕出去露宿街頭的。”

少年垂眸睇着她,懶散道:“那你要與我一起露宿街頭麽?”

九郡主不滿:“我們是交了錢的,就要住在無極客棧,我們就住無極客棧,我看誰敢攆我們出去!”

一大群人紛紛看向縮在角落試圖減小存在感的掌櫃,掌櫃的頭上冷汗涔涔,一邊擡手擦汗,一邊賠笑:“這,這叫我如何是好……”

樓上小王爺察覺到外面氣氛的不對,從侍衛那裏聽見事情經過,大怒。

“他倆今天是本王罩的,本王倒要看看誰敢攆他們走?!”

小王爺提起衣擺氣勢洶洶沖下樓,他不認識武林盟主,只知道有人欺負瘋九,他當然不允有人欺負她,張牙舞爪站在武林盟主眼皮子底下,怒不可遏道:“是你這個老不死的想攆他們出去?你是哪裏來的東西,敢對本王的人指手畫腳?!”

季炎鶴:“……”

衆人:“……”

所有人都用一種“這是哪來的傻王爺”的眼神看着他,侍從想拉都拉不住自家這位明顯更像瘋狗的小王爺。

九郡主倒是沒想到他會站出來替自己說話,意外地看他一眼。

小王爺回頭看着她,臉上還有點別扭,但話說得正氣凜然:“瘋、你放心,反正本王不會讓別人攆你們走的。”

九郡主心想,其實別人也攆不走我們,但她沒有說出口,反而有些不得勁地擰起眉,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小王爺。

小王爺更加嚣張地同武林盟主的人叫起板來,哪怕知道了這人就是武林盟主,他依舊死性不改。

“武林盟主又如何?武林盟主也是我大慶的人,本王是大慶的王爺,你與本王作對就是與整個大慶作對!”

其他人琢磨着琢磨着感覺好像有點道理,武林盟再大,那也是大慶境內的門派組織,每月可不是都要依法向朝廷繳納稅款?

一時間,衆人表情變得複雜起來,就連武林盟主都有些一言難盡的尴尬。

不過他反應很快,聞言抱拳道:“武林盟自然不會與朝廷作對,小王爺大可不必如此針對與我。”

“你要是不針對他倆,本王自然也不會針對你。”小王爺毫不客氣道,“讓你的人搬出無極客棧,本王今日不想見到你們的人!”

這可就太過分了,簡直是将整個武林盟的面子踩在地上踐踏,還是兩面翻轉的踐踏。

季炎鶴瞬間沉了臉色,不悅道:“小王爺,本盟主敬你是大慶的王爺,這才與你好好說話,可你若始終如此嚣張不将我武林盟放在眼中,武林盟自然也不會任你欺辱。”

小王爺難以置信:“你的意思是你要與大慶作對?與我皇兄作對?”

季炎鶴已經摸透了他的性格,單手背到身後,不鹹不淡道:“小王爺言重了,想必當今陛下還不至于為了今日這麽點小事就與我武林盟過不去。”

畢竟武林盟聲名浩大,朝廷更有意與之交好,自然不會為了一個嚣張跋扈的小王爺與偌大一個江湖勢力作對。

小王爺氣炸了,罵罵咧咧要找人将他們攆出去。

九郡主實在看不下去了,提着小王爺的領子将人拖了回來,小王爺一看見她瞬間就蔫了下來。

“鬧夠了?”

“……夠、夠了。”

“知道武林盟是什麽地位嗎?”

“不知道……”

“是你皇兄都會對其和顏悅色的黑惡勢力組織。”九郡主忽略武林盟的人變得難看的臉色,面不改色道,“你一個沒權沒錢的小王爺,回去老實待着繡你的花去。”

小王爺怒道:“我才不會繡花!”

九郡主敷衍道:“那就繡兩只水鴨子。”

小王爺:“……”

她随手将小王爺扔給少年。

小王爺眼睜睜看着少年神色自若地側過身精準地錯過自己,然後慢悠悠擡腳踢了下自己的腰。

小王爺直直跌進自家侍從懷裏,氣得頭暈眼花。

侍從嘆氣:“王爺,武林盟真不是那麽好欺負的。”

小王爺腰疼,吸着氣道:“本王也不是好欺負的!”

侍從沒再反駁,反而驚訝道:“王爺,您可以說話了?”

小王爺愣了下,這才反應過來,摸摸嘴巴,又舔了舔嘴唇,舌頭不疼了?

小王爺震驚地看向那個神秘的苗疆少年,少年輕飄飄掃了他一眼,随後便專注地看着九郡主。

是的,只看着九郡主,對旁人他連眼風都不肯分一點出去,看小王爺的那一眼已經是他最大的憐憫。

九郡主扔完小王爺,正要與武林盟的人好好說說今日誰留誰走,門外忽然大步進來一人。

“季盟主今日來無極客棧,雲某作為東道主竟然不知道,真是怠慢了。”

雲瀾明顯是聽到消息匆匆趕來的,頭發還有些淩亂,但他衣着規整,想必是來的路上抓緊時間整理了儀容,卻忘了頭發也要打理。

“不過季盟主,你前面那二位是我們無極島的貴客,貴客肯纡尊降貴住在無極客棧,我們感激還來不及,季盟主今日想要将我無極島貴客攆出無極客棧的舉動,是否過分了些?”

季炎鶴的确聽聞無極客棧住了兩位無極島的貴客,原本着人打聽了原委,只是這兩日因夫人失蹤一事沒顧上仔細了解,沒想到今日就踢到了無極島那兩位貴客。

停頓片刻後,季炎鶴淡淡一笑道:“雲瀾公子說笑了,事實上,季某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要攆走那二位貴客,甚至還提出要将佩劍贈予那位姑娘。”

“哦?原來如此。”雲瀾也客客氣氣地回以一笑,“我就說季盟主一向大度,怎麽會因為這點小事就與我們的貴客起沖突。既然不是季盟主的意思,那究竟是誰說要将我無極島貴客攆出去?”

齊刷刷的一片目光盯向角落的掌櫃的。

掌櫃的看了看事不關己的季盟主,又看了看來者不善的雲瀾公子,哽住了。

明明是不久前盟主屬下特地前來吩咐他清理客棧的,可他不能說,一旦說了,今後武林之中就再沒有他的立足之地。

掌櫃的只能打碎牙齒自己吞。

雲瀾輕敲手中的扇子,視線一點點掃過圍觀的衆人,每一個來到無極島的人都別有心思,他們的心思他全都看在眼中。

他輕笑,眼中帶着濃濃的嘲諷。

“既然無極客棧不歡迎我無極島的貴客,今後便不必在我無極島上做生意了罷。”雲瀾一甩衣袖,朝九郡主和黑衣少年風度翩翩道,“無極客棧太小,二位若是願意,不妨随我去內島暫住幾日?為了賠禮,內島裏的東西,二位看中什麽直說便可,我無極島絕不食言。”

全場寂靜。

那可是內島,在場的所有人來無極島,可不都是為了那十個能夠進入內島挑選東西的名額?如今無極島的雲瀾公子卻随便将其中兩個名額贈予和武林盟有過節的人。

雲瀾轉而看向小王爺:“小王爺為人仗義,若是不嫌棄,可願随我們一同入內島暫住?”

小王爺被天上掉的餡餅砸暈了。

·

雲瀾是半路收到消息說季炎鶴帶人欺負阿九姑娘的,他原本是聽人說了那位苗疆少年對北域冰原小皇子說“你快要死了”,覺得有哪裏不對勁才過來想與少年詳談的。

九郡主第一次進入無極島的內島,背着手,腳步輕快地走在石子小道上,好奇地四處打量。

內島才是真正的桃花源,世外之地,地面上浮着一層薄薄的水霧,像海面上的那種海霧,仙氣四溢。

裏面的建築都是雅致精致的,有住樓,有磚樓,還有琉璃樓,各種風格混合着交錯,不僅沒有違和感,反而更顯出飄飄然的仙氣。

九郡主看見一只長得像鴨子的動物跳進一潭水池,多看了兩眼。

雲瀾注意到她的眼神,解釋道:“那是天鴛,只有無極島才有的鳥類,它只能生活在內島的環境中,出了島很快就會因為不适應而死掉。”

小王爺比她還好奇,見到一個沒見過的東西就要問,雲瀾難得好脾氣,一一解答。

九郡主走着走着一轉頭,忽然發現一直跟在她身旁的少年不見了。

“阿月他……有一點點不認路。”她伸出兩根手指比劃出一個小小的弧度,“就,真的只是一點點,你們不要說我告訴你們的,他會生氣的。”

雲瀾和小王爺憋笑憋得厲害。

于是一群人紛紛散開去找路癡的少年。

九郡主是在天鴛跳下水的池子邊找到的他。

他背對着她站在池子邊,單手托着下颌,正望着平靜的水面沉思着什麽。

九郡主找到他之後就放下了心,隐隐起了捉弄他的心思,于是放輕腳步,蹑手蹑腳溜到他身後,再忽然從他身前探出頭,故意吓他:“嘿!”

少年一臉淡定。

她看着他。

少年眼眸輕輕一轉,懂了,勾起嘴角,單手捂住胸口應和道:“被你吓到了,真是可怕。”

九郡主笑死了:“你裝的一點也不像。”

少年不以為意地聳聳肩。

九郡主又道:“你在這裏做什麽?大家以為你迷路了都在找你呢。”

少年哦聲,漫不經心道:“在思考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麽事?”

少年擡手指了指池中悠閑游泳的天鴛:“在思考這只天鴛烤起來的味道怎麽樣。”

九郡主:“?”

少年彎起眼眸朝她無辜地笑。

九郡主摸了摸下巴,不由也認真思考起來:“這麽一說,我們好像真的沒有吃過天鴛……但這是人家的鴨子,我們還是不要随便打人家鴨子的主意了。”

這時,雲瀾也找到了他們,聞言,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神色:“你們想吃天鴛啊?”

九郡主一手拉着少年,一手背在身後,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搖了搖頭,異口同聲否認道:“不是很想。”

雲瀾很懂:“那就是有一點想。”

半個時辰後,小天池邊圍坐了四個人,中間擺了個燒烤架,烤架上的天鴛肉金黃酥脆,旁邊放着珍貴的調味料。

小王爺跟着蹭了頓好的,啃得滿嘴油。

九郡主嫌棄地給他遞了張帕子,小王爺受寵若驚,竟舍不得用那張帕子。

少年側眸瞧着,沒什麽情緒地笑了聲。

小王爺頭皮發麻,連忙将帕子揣進懷中,警惕。

少年看着他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個将死之人。

小王爺寧死也要護着,堅決不讓出那張來之不易的帕子。

噼啪。少年手中的樹枝被折斷。

小王爺機敏地撤離他至少五步的距離。

九郡主看不懂他倆之間的暗潮湧動,轉頭給正在烤肉的少年切了條最好的天鴛大腿。

少年這才微微收斂敵視小王爺的目光。

雲瀾在一旁看得嘆為觀止,然後他接到了九郡主遞來的另一條天鴛腿,少年同時側首看向他,眼神平靜。

雲瀾接天鴛腿的動作一頓,直接半路拐向少年那邊:“我還是比較喜歡吃翅膀。”

少年淡定地給了他兩根翅膀。

雲瀾一手一根翅膀,心裏有點納悶,明明天鴛是自家養的,為什麽現在搞得自己更像是客人?

但他看着他們其樂融融烤肉的模樣,卻不禁笑了。

吃了一半雲瀾才想起正事,對于少年預言北域冰原小皇子快要死了這件事,他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其實他們死不死對我們來說沒什麽,可玉琉原畢竟是北域冰原最得民心的小皇子,若是他死在無極島,北域冰原大概不會輕易罷休,如果可以,我們當然想阻止這件事發生。”

九郡主戳戳一臉“搞來搞去都是你們中原和北域的麻煩,反正不關我事”的少年。

少年嫌棄地扭過頭,她又挪到另一邊,繼續戳他。

少年瞥了眼自己的衣袖:“你手上是不是沾了油?”

九郡主縮回手,從容不迫地搖頭:“我沒有。”

還沒有呢?看看他袖子上沾到的兩個手指印,之前沾到的蜂蜜糖水的水漬還沒洗幹淨,這會兒又多了兩個油指印。

九郡主幹巴巴發誓道:“下次我洗衣裳的時候幫你的也洗一洗,我保證一定把印子給洗掉。”

他可有可無地“嗯”了聲,倒也沒生氣,甚至還有點縱容她的意思。

“玉琉原被人下了蠱。”少年拿着她的帕子輕輕擦了擦袖擺上的油印子,嗓音低緩,“一線生蠱。”

雲瀾震驚:“蠱?除了你還有誰敢往北域冰原小皇子身上下蠱?!”

少年冷冷擡眼,雲瀾立刻閉嘴。

九郡主接話,認真道:“雲瀾公子的意思是你最厲害,除了你他想不到還有比你更厲害的人能給北域的小皇子下蠱,但他肯定不是在說你,是捧你踩其他人的意思啦。”

少年睨她,她笑眯眯地拿着帕子給他擦袖擺,他扯了下袖擺,她不甘心地又扯了回來,他便偏過頭随便她折騰。

小王爺看得一臉牙酸,還有點敢怒不敢言,幹脆憤憤啃雞腿。

雲瀾抓緊時間追問道:“一線生又是什麽?”

“一線是生,一線是死。”少年懶懶道,“一線走到盡頭,生就會變成死,中了一線生蠱的人眼睛裏會出現一絲紅線,等紅線從左眼蔓延到右眼,就是他的死期。”

“那在你看來,玉琉原還能活多久?”

少年又不說話了,他很任性,想說就說,不想說誰都無法逼迫他開口。

雲瀾只好無奈地看向九郡主。

少年嗤道:“別看她,她又管不了我。”

雲瀾:真的嗎?我不信。

九郡主眨眨眼,不負衆望地喊了聲:“阿月。”

少年撕了片天鴛肉,沒搭理她,他一點也不喜歡和其他人一起吃烤肉,尤其是吃他親手烤出來的肉。

他們又不是小钰那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屁孩。

可是天鴛是雲瀾養的啊。九郡主小聲說。

少年眼皮都沒擡一下,到了他手裏的就是他的,他若想要,別說雲瀾,大慶的皇帝都攔不住他。

九郡主又喊了他一聲:“阿月!”

他依舊不動如山。

九郡主捏着帕子思索半晌,在雲瀾鼓勵的目光中靈機一動,抓着少年黑色的袖擺試探性地喊:“我阿月,頂貴頂貴的天鴛肉吃都吃了,咱們不能白吃呀。”

少年動作一頓,轉眸注視着她,漆黑眼底映着她笑吟吟的臉。

她彎起眼眸,仿佛看不見其他人,眼裏只有他一個,勾着他袖擺晃了晃,認認真真道:“我阿月,天鴛肉很貴的,如果雲瀾公子反悔了,向我們讨賠償,我們沒錢賠的。”

雲瀾:“?”倒也不必如此。

雲瀾看向一旁目瞪口呆的小王爺,緩緩道:“我吃飽了,你呢?”

小王爺打着嗝:“我撐死了。”

少年一手摁在九郡主腦袋上,将她的笑臉轉向另一個方向,總之不要對着自己,瞧見她不舒服地揉了下脖子後又微微松開手,由着她将臉轉回來坦然地望着他。

少年錯開目光,眉心微蹙,打算速說速決。

“玉琉原最多還有三日可活。”他語氣反而顯得不緊不慢,“再提醒你們一句,賊喊捉賊的聲音最大。”

雲瀾和小王爺都聽不懂後面那句話什麽意思。

少年嘲道:“你們中原武林這位聲名顯赫的武林盟主,他會用蠱。”

蠱?

武林盟主季炎鶴會用蠱?

雲瀾震驚到兩根雞翅膀掉了下來。

九郡主不可思議地望着少年,顯然都沒想到季炎鶴竟會玩蠱。

“知道為何他讨厭苗人麽?”少年松開手,任由反應過來的九郡主因慣性而一頭紮進自己懷裏,“因為他怕有苗人會看出來他用蠱。”

他屈指蹭了蹭九郡主的側臉,她突然撞進他懷裏,臉自然也壓到他頸前的銀飾上,壓出幾條細不伶仃的印子。

銀飾被撞得叮當響。

九郡主下意識伸手捂住叮當響的銀飾,一時竟被他這幾句話中的信息量震得久久回不過神,便也忘了收回手。

少年垂眸瞄了眼她搭在他胸口上的手,視若無睹般擡起眼,輕笑着反問對面那兩人道:“堵住一個人的嘴,最好的方法是什麽?”

自然是讓那個人永遠說不出話。

雲瀾僵直在原地,腦中風暴席卷。

武林盟主妻孩都被苗人的蠱蟲所害,所以他極其厭惡苗人,可他偏偏又會用蠱,甚至因為害怕被懂蠱的苗人發現他用蠱而對苗人趕盡殺絕。

這其中的深意,稍微細想一番都會令人不寒而栗。

少年對此不以為意,中原震蕩與他何幹?他不在乎。

只要不耽誤阿九與他的旅途,随便他們如何攪弄風雲。

少年擡手将九郡主摁在他胸口的那只手扒拉下來,懶懶擡眉,呵笑道:“阿九,便宜占夠了沒?”

回過神的九郡主緩緩低頭,看了眼被他反握住的那只手,一言難盡地哽了下。

你好意思說,那你倒是先松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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