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鹿野那棟小院所在的地方本就偏僻,這個時間點這段街道幾乎是沒有什麽人了。

這是這麽久以來夏油傑第一次在沒有鹿野的情況下獨自一個人走在這條道上，帶着他完全新生的生命活力,感受着冷風拂過的寒意。

沸騰的腦袋在咒靈高速的移動中逐漸冷靜了下來。

和五條悟告別後，夏油傑的心裏其實還是抱有一絲不切實際的想法的。

就像他不合常理的存在一樣，鹿野會不會有可能也會這樣跟在他的身邊？

夏油傑有些漠然地想到，只要鹿野還在他身邊的話，無論是以怎樣的形态都好，他會繼續履行他答應過她的諾言，在她身邊永遠保護她。

或許是因為剛才悟還在，所以她沒有出現,等他離開了,睡一覺起來，就像他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了鹿野身邊一樣，她還會回來的。

……而且要是連最後都被她當成朋友的話,他也太失敗了。

即使事實已經很明确了。

夏油傑知道她的異能力是“等價交換”,是只有用她自身相關的東西才能去交換,他活過來的生命只有可能是鹿野交換給他的。

根本不可能存在第二種可能性。

可到底是沒有見到她的屍體,而他本身出現的存在就是這麽非常理。

所以這個沒有恢複記憶，本質上有些偏執和瘋狂的少年好像只有用這種辦法才能安慰到自己,才能不去對自己這不該擁有的生命産生極度的厭惡。

此刻的他把這種應該存在的邏輯徹底丢棄了,好像只有這樣才能保持表面上的理智,不讓腦海裏一句又一句的話語去成為他每時每刻的夢魇。

鹿野自己或許都沒想到她最後為對方所安排的退路會達到這麽明顯的“複仇”效果，要知道她在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是真的在為夏油傑做考慮。

即使好感已經有九十點了，但她始終認為自己對于夏油傑來說并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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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到鹿野的住所後,夏油傑回歸了平時的模樣,表面上沒有任何情緒崩潰的跡象,他像沒事人一樣,狹長的紫眸看了看整潔的客廳，叫出咒靈把原本就幹淨到沒有一絲灰塵的房子又打掃了一遍。

只不過有關鹿野的東西一點都沒有觸碰到，該是什麽樣的就是什麽樣的。

做完這些後，夏油傑突然不知道該幹什麽了。

以靈體的狀态在鹿野身邊待了半年，他早就不記得活着的感覺了，不知道正常人應該是怎樣生活的，他做所有事情的準則都是鹿野。

這會已經是十一點多了，再過幾分鐘萬聖節就要過去了。

夏油傑想了想。

平時這種時候鹿野會在客廳放電影或者電視劇，像只慵懶的貓咪一樣窩在沙發上和夏油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仰着脖子詢問他“傑君覺得怎麽樣，需不需要換一部”。

現在沙發上空無一人。

夏油傑覺得有些壓抑與恐慌，更多的是對所有事情的迷茫。

他拿起鹿野留下的手機，她的密碼很簡單，是六個零，解鎖也從來不避着他，夏油傑劃動着手指解了鎖。

上面的時間正好跳到了整點。

萬聖節已經過去了。

【夏油傑好感9】

【目标“夏油傑”好感度：99點】

鹿野的手機響了起來。

她給這個人設置了特殊鈴聲，先是來電上面搖晃着一個橘色腦袋的小人，備注名是“中也”。

……

……

萬聖節前夕，另一邊。

橫濱。

今天是萬聖節前夕，不論是哪個地方的狂歡從中午就已經開始，到如今一天即将結束。

中原中也在今天工作的時候收到了一位年紀較大的部下給他的兩個糖果。

雖然對方只是在分給同僚的時候沒有注意到是自家上級，順手給了一份，下一瞬間在看到分配到糖果的人是這位橘發幹部的時候，他就驚慌地想要收回去。

“對不起中原大人……”

“謝謝。”沒想到這位橘發幹部愣了下竟然打斷了他的道歉，伸出手收下揣進兜裏了，還很認真地對他道了謝。

等到這一天忙完，這場和中原中也基本無緣的狂歡已經結束了，時鐘還差半個小時就要走向新一天的輪回，他才從黑手黨繁忙的工作中抽出身來。

在回去的路上，看着昏暗的街道，路邊還熙攘地擁着萬聖節沒過完的年輕人，中原中也久違地想要抽支煙。

指尖率先碰到了口袋角落裏的那兩顆糖果，他抽煙盒的動作頓住，手指拐了個彎道拿出了其中一顆。

橘色的包裝紙，和他頭發的顏色是一個色系的，還沒吃他就猜測應該會是橘子味的。

另一個他記得是粉色的包裝，可能是草莓味的，那就還是吃這顆吧。

中原中也剝開糖紙将它丢進嘴裏，用舌滾了一遍後，抵到了口腔的一邊，那邊臉頰被這顆糖果頂起一個小鼓包，襯得他有些孩子氣。

果然是橘子味的。

香精味不重，是很清爽的味道。

就在這時，他的腦袋裏突然冒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想法。

——要不要去超市買一點糖果，一會或許會有個家夥穿着奇怪的衣服敲響他的門向他索要糖果。

下一秒，反應過來的中原中也思緒滞了一下。

會有誰向他讨要糖果？為什麽會産生這種想法。

最近這種莫名其妙的時刻并不少，中原中也已經不是第一次在偶爾冒出完全不明所以的想法和習慣了。

每當這時他就會想起平宮鹿野的模樣，他對此完全摸不着頭腦。

很煩躁。

他皺了皺眉，用臼齒“咔”地一下咬碎了嘴裏的硬糖，嚼着咽了下去，濃郁的橘子甜味充滿了他的口腔。

等到了家後，中原中也還是摸出了煙盒，抽出一根夾在手上将它點燃，吸了兩口就将它摁滅了。

做完這些後，橘發青年往後一躺靠在沙發上，黑色的禮帽蓋住臉，保持這個姿勢放空了一會後，他突然站起身，不知所謂地走到門口打開門，視線忍不住往旁邊的門口看去。

“……”

哈。

真是瘋了，他到底在做什麽。

中原中也低下頭揉了揉太陽穴，心底那股不明不白的煩躁在這會竟到達了頂峰。

直到時鐘走向了第二天的零點。

【11月1日0點00分】

就在分針和秒針重疊抵達至十二的一瞬間。

中原中也被強制地蒙上一層霧的記憶突然清晰了起來，包括本該在回憶中相處所獲的感情一同湧回，所有的煩躁源都明了了。

對于鹿野的所有疑問也在此刻有了解答。

中原中也撐着額，呼吸逐漸急促，太陽穴不停鼓動着，龐大的信息量讓他暫時無法處理。

半晌後，橘發幹部放下撐住額的手。

其中的怪異和不對的地方他暫時沒有心情多管了，回憶起所有記憶的他腦海裏只有一個想法：去找鹿野，确認她的安全，和她道歉。

中原中也扯下一邊剛挂上的黑色大衣，拉開窗戶，摁着帽子從高樓一躍而下，急速的下墜後輕飄飄地落在地面上。

可是鹿野現在在哪裏？

這時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該去哪裏找她。

鹿野從來沒有在他的生活裏消失這麽久，這十幾年來，只要鹿野搬了家他永遠都是第一個知道的人，更何況自從前些年他們成為鄰居後更不存在這種問題了。

他立刻熟練地輸入了許久沒有聯系過的號碼。

聽筒裏等待接通的“嘟嘟”聲，回想了這段時間的事情，中原中也的心髒被這漫長的等待擠壓在了一起。

該死。

——這段時間裏他都對她做了什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