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麽回事！”
從通話顯示屏的另一端傳來的嗓音，不自覺地帶上了近似于逼問的尖銳氣勢，和平日裏桐人會用的随和中略帶調侃的說話方式相差極大。菊岡即便早已預料到這樣的反應，可真要應對起來也沒多少經驗可言，只得盡力用示好的口吻安撫道：
“冷、冷靜點，桐人君……我這邊還沒同意幫她們聯系呢，這不是來征求你的意見了嗎。”
“但是你已經把這個計劃的事告訴她們了吧？”
從放學路上拐進一處相對僻靜的公園裏，正撥通着電話的桐人看四周沒人，便不自覺地将聲音放大了些，“因為從工作上退下來的緣故，保密性也就不負責任地變差了嗎？”
“被這麽說我也很委屈啊……畢竟她們很在意你在做什麽啊，最起碼對你那位朋友的事，我是好好保密了的。而且她們關于這個計劃的事，也不全是從我這裏聽來的，你也別太小瞧她們的調查能力了。”
稍顯得委屈和無奈的嗓音從另一端傳來，在接電話等公務方面經驗豐富的菊岡，沒等皺眉聽着的桐人想好怎麽回應，就又繼續引導着話題，反問道：
“話又說回來，這個測試你也知道，并沒有什麽危險性可言。而且随着測試和開發的進度，會接着招募更多的內測人員這一點，也是計劃日程裏早就安排好的。為什麽桐人君你會這麽在意她們想加入的這件事呢？”
“……”
還未從剛收到的新消息所帶來的沖擊中恢複冷靜的桐人，聽到菊岡這番分析，一時啞然。
确實如菊岡所說，自己參與這個計劃已經長達半月之久，對整個計劃的風險性和日程安排都早已再熟悉不過，自然知道這個計劃的內容，對參與者并沒有任何危險可言。而自己的朋友們都是經驗豐富的虛拟世界玩家，又和菊岡這個前假想課官員相熟，在計劃需要擴招內測人員時，同意他們來幫忙也是情理之中。
那麽自己在焦慮什麽？
略微冷靜下來的桐人，再思索時，想到的則是那株正在玻璃罩裏緩慢成長着的藍薔薇，還有協助計劃的神代博士跟他說過的那些猜想與叮囑。
要是優吉歐因為她們的到來，而察覺到他是在夢境中呢？
桐人深吸了一口氣。
雖然并不是不希望莉茲貝特她們也來幫忙，但如果在現實和虛拟世界裏都與自己關系密切的她們也加入了這個計劃的話，就肯定會見到和自己在一起的優吉歐。而為了盡可能排除幹擾，自己試圖在夢境裏将優吉歐的意識複蘇這件事，對身邊的人都還保密着……但看起來，好像不太能瞞得住了。
而就在他梳理思緒的同時，菊岡仿佛看透了他的內心一般，用和緩耐心的語氣，抛出了另一個話題：
“我知道的，你大概是擔心會影響到你那位朋友的恢複，所以我在和你通話之前，就特地去問過了神代博士。而她也剛好在這幾天去咨詢過研究夢境學及‘實景夢’的研究者，有了一個或許可行的方法。”
意識到菊岡并非是不加考慮就答應下來，桐人稍微松了口氣，接着問道：
“什麽方法？”
“嗯……桐人君，以你現在的學業進度，應該聽過那個有名的理論吧？‘薛定谔的貓’。”
通話顯示屏的另一端，傳來了菊岡應答的聲音，清晰而流利，顯然是早做好了解釋的準備。
“聽過的，學校考試也涉及到過。”
聽到了耳熟的物理學名詞，桐人仔細回想了一下之前物理學史的課本內容，以背誦課文的口吻複述道：
“是那個理論吧，被關在箱子裏的貓，只要無人觀測，就不能确定其生死，而這只貓也就會始終處于既死又活的狀态，也就是所謂的量子疊加态。這個是将微觀粒子的不确定性拓展到宏觀事物的不确定性的，開創性的理論。”
“對，而關于這一點，也有人提出過更進一步的假說。”
菊岡像是在為标準答案喝彩一般，輕輕拍了下掌，而後順着桐人的闡述繼續解釋着。
“如果這個理論成立，也就是所有的宏觀事物都是像這只貓一樣，在被人觀察到之前，都處于不确定是否存在的量子疊加态的話，那我們所在的世界和宇宙，是不是也是有可能，是在被某個存在‘觀察’到後，才從虛幻的量子疊加态，變成了實際存在的事物？”
“雖然說這涉及到宇宙的起源問題，還有很多争論……但在某種程度上，意識确實能夠決定事物的存在。”
“意識決定存在……意識？”
輕聲重複着這句話，桐人微微皺眉，試圖尋找這句話給自己帶來的若有若無的熟悉感。
意識……不就是心意，意念之類的嗎？
他忽然想起了在Under World的兩年半時間中，他所見證過的，心意的力量。
而他還沒來得及繼續沿着這細微的靈感往下深究，通話屏另一端的菊岡就又仿佛覺察到了他的思維走向，在此時恰到好處地繼續道：
“在這個問題上，再舉個稍微通俗一點的例子吧，那本經典的小說，《無人生還》你應該看過吧？”
“看過。”
桐人雖然不解，但還是微微點頭。
“雖然是年代比較久的小說了，但是也在學校推薦書目裏。改編的電影和劇集也有稍微看過。”
“好，那麽就拿那本小說的故事背景舉個例。”
輕快的語調變得帶上了些與懸疑小說相符的嚴肅，菊岡略微加重了嗓音，仿佛在強調着“接下來的才是重點”一樣繼續道：
“在這麽一個與外界隔絕的封閉的島上，來到這裏的十個人都無人生還。後續來調查的人，所找到的線索也不足以得出真相。那麽這個島就相當于隔絕了外界觀察的‘貓箱’，而島上所發生的事件也就相當于箱子裏的貓。只要沒有人觀測到箱子的內部，事件的真相就會有無數種可能。”
“那十個人就有可能是死于互相謀殺、或是被第十一個人殺害，或者都是偶然死于災害……因為無法知道正确答案，所以人們就會選擇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那個可能性。這也就給了讓人的意識來決定事物‘是否存在’的餘地。”
“如果其中某一個可能性，被絕大多數的人認同并相信，那麽，那個客觀上并不一定存在、也并不一定符合真實的可能性，就會成為所謂的‘真相’。”
“被認同，才會成為真相……”
聽到這裏，桐人微微睜大了眼睛，将心裏的猜測脫口問出。
“那麽，神代博士是想通過讓其他的參與者‘認同’優吉歐的存在，從而讓從夢境中誕生的他，變為現實嗎？”
“沒錯，就是這樣。”
欣慰于通話屏另一端的桐人終于理解了自己的用意，菊岡微笑起來，繼續用話語引導着桐人自行思考：
“雖然很多都有理論的成分，而且還涉及到意識，比較缥缈，但也值得一試。這段時間你在這上面的用心程度不比任何人少，其中的可行性，我想你也是能夠大概清楚的。”
“……”
通話屏的另一端，似乎有深呼吸的聲音響起，像是當事人在深思熟慮。而在短暫的沉默後，桐人終于呼出一口氣，出聲回應道：
“……我明白了。關于這個計劃的事，我會親自去和她們說清楚的。”
得到了肯定的回複，菊岡終于舒了一口氣，表情如釋重負。可還沒等他準備挂斷電話，桐人就又繼續補充道：
“不過，既然下一階段确實也需要更多的參與者幫忙進行內測的話，就請菊岡先生幫我也邀請克萊因和艾基爾，請他們也加入這次潛行的計劃吧。”
——我可不想在他的意識還沒成型前，就讓他産生多餘的誤會。
給剛剛以為解決了一件麻煩事的菊岡又增添了新的工作後，桐人伸手按下顯示屏上的挂斷鍵，結束了通話。
他擡頭看向漸漸沉落的夕陽，思緒裏又浮現出那朵藍薔薇迎着晨曦舒展枝葉的模樣，不由深吸了口氣，擡手撓着黑色的發梢，開始思考起該如何将自己的友人們安全地介紹給還只能存在于夢境中的優吉歐。
當遮住視野的玻璃罩被再一次揭開時，出現在優吉歐眼前的，除了他所熟悉的桐人以外，還有另外五人的身影。
“那麽……簡單介紹一下吧。”
和以往一樣，輕輕觸碰了那淡藍色的枝葉并道過早安後，桐人有些緊張地吸了口氣，略微往側面退開幾步，令得他身後那幾人的模樣都清晰地顯現在優吉歐的面前。
紅色、淡粉、淺棕、淡藍，深棕，還有瓷白……和以往看多了的黑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