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項鏈 (1)

越想越覺得不對勁, 簡辭猛然從沙發上彈坐起來,把剛剛被他扔一邊的手機重新撿了回來。

先前有一搭沒一搭地看着“齊”的帖子,只是當無聊打發時間, 他并未仔細将前後細枝末節放在一起推敲過。

此刻将簡辭發過的內容放在一起, 仔細又看了一遍:

在這人說“現在就去找他”之後的幾個小時, 從天而降在真人秀上的祁修景就給了他一個巨大的驚吓。

在這人說“正在給愛人做飯”後,緊接着祁修景就端着飯菜敲門來投喂他。

更不巧的是, 這人和自己的愛人竟然也恰好在兩個相鄰的房間、中間僅隔着一面牆的距離。

甚至是自己剛允許祁修景搬過來和他睡一張床, 這人就愉悅表示“和愛人睡一起了”,期限十分微妙, 恰好也是一個星期的時間。

……

雖說天底下的大傻狗千千萬, 但屏幕那邊的這位,微妙巧合會不會有點多?

簡辭瞪大眼睛,仔仔細細盯着這個“齊”字看了許久——這怎麽越看越像是“祁”的諧音呢?

心中已然警鈴大作, 但簡辭忽然豎起機靈的大尾巴晃了晃, 他并沒有在此刻當面活捉祁修景, 更沒有順着屏幕打草驚蛇。

其一是因為他倒是想看看, 某人平時什麽都藏着掖着不肯多說,實際上心裏都在想寫什麽。

更重要的是, 簡辭忽然想起自己先前事不關己高高挂起, 相當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慫恿人家“上啊!一見面就給他個法式長吻!爆炒他!”

……誰能想到胡亂撺掇慫恿了半天, 自己竟就是當事人本人。

想到這殺敵一千自損兩千的歪點子, 簡辭恨不得一頭鑽地裏, 幸虧祁修景智商還在線,沒真爆炒他。

簡辭思考了幾秒, 深呼吸醞釀片刻後, 不懷好意笑着打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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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刺刺:其實我有個好主意哦, 只要你買了它送給你愛人,每次做錯了事就主動申請罰跪,保準他原諒你】

這條評論下面跟着一個鏈接,吃瓜神速的群衆們已經比祁修景速度更快地打開——

“私人訂制,帝王綠頂級翡翠鑲嵌裝飾,24k純金搓衣板。”

不得不說互聯網的林子一大,什麽奇葩東西都能買到,竟然真有金貨店老板上架了黃金搓衣板。

當然,估計人家上架的時候也沒想過真有人買得起、而且真這麽離奇。

吃瓜群衆已經笑作一團了,紛紛給簡辭點贊:

【好家夥,我算是見識到什麽是真正的‘男兒膝下有黃金’了】

【卧槽這玩意得幾百萬啊?我數了好幾遍幾個零,純金加翡翠,這得是皇帝才跪的起吧】

【哪怕幾百估計都別想,這樓主跑這麽遠來追妻旅游,結果每次都“在給他做飯”?媽的你不會帶老婆出去吃啊!】

【摳摳搜搜做飯做飯,看着我都替你着急!】

【對!我早想吐槽了!機票錢也花了,曠工估計也被老板罰獎金了,能不能帶老婆出去吃頓好的啊?這麽摳門活該追不到老婆!】

祁修景:“……?”

放在不知情的時候,簡辭現在肯定也要跟着吐槽,不得不懷疑這家夥是連幾百塊錢都舍不得花。

——畢竟誰也想不到,這麽個看起來就看起平平無奇的賬號背後,被大家疑心“摳門”的竟然是富可敵國的財閥巨鱷。

至于那幾百萬的搓衣板而已,簡小少爺自掏腰包都沒問題,只不過羊毛出在羊身上的感覺更有成就感。

衆人都以為簡辭是在諷刺這樓主,于是紛紛點贊把他頂上了最前排的位置,笑稱“刺刺老師退出文壇,我第一個不同意!”

簡辭的心情已經陰轉晴了,忍不住拍着沙發狂笑起來,心想你們怎麽回事,我真是認真的!

沒想到還有比簡辭更認真的——

【齊:嗯,已經下單了。】

衆人:???

這位先生,就算你數錯了付款金額到底是幾位數,但你的銀行卡裏總不會有這麽多錢吧?

簡辭也跟着衆人的隊形,緩緩回複了三個問號。

其實他的“認真”裏也大半是玩笑,萬萬沒想到祁修景竟然這麽幹脆說買就買。

他的手指停在手機屏幕上,過了半天,最後只能悻悻打字道:

【尖刺刺:蹲一個使用效果[微笑.jpg]】

發完死亡微笑,簡辭基本已經能确定“齊”就是祁修景了。

等了一會,卻見這人不再翻牌子點贊或者偶爾回複一兩句了,突然掉線失蹤了似的。

他腿上的舊傷向來是一陣好一陣壞,剛剛能有閑心發帖子,估計是不夠疼,這陣又疼起來了。

簡辭退出娛樂軟件,轉而停在微信界面許久不動。

他眨了眨眼睛,思忖許久,手指始終在自己置頂的聯系人之一、也就是簡譽歸的頭像上徘徊,但最終沒有點開。

人人都知道簡小少爺驕縱的脾氣是全家人捧在掌心裏慣出來的,哪怕他都這麽大了,簡父還逢人就要炫耀自己家的乖寶寶。

而他大哥的生活賬號頭像,乍一看是個常見的萌寶網圖:

奶呼呼的白團子睜大古靈精怪的烏溜溜大眼睛,盯着鏡頭滿臉懵懂的樣子簡直讓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簡辭無奈,自然能認出這其實是自己小時候的藝術照。

這樣的兄長又怎麽會去戕害自己的弟弟,毫無理由動機的給他下莫名其妙的藥呢?

老天爺的臉确實是說變就變,前一天還是陰雨纏綿,翌日清晨已然萬裏晴空。碧藍的天穹被洗過似的,陽光撒在金色的沙灘上。

簡辭心情大好,估計這半個月都不會再下那糟心的雨了,祁修景就不會被舊傷折磨到站都站不起來了。

【嗚嗚終于又看到祁總和阿辭了,放心了放心了,身體恢複了就好】

【再休息一天吧?我感覺祁總臉色還是有點發白啊,本來就冷白皮,現在白的又讓人羨慕又心疼】

【本來就好看的和畫出來的時候,現在格外有一種易碎的美感,斯哈斯哈,我感覺我口水要流出來了】

【樓上big膽,竟敢垂涎陛下的美貌,不過,陛下今天好像心情格外好的樣子】

【肯定是昨天被簡小辭細心照顧了,所以開心了吧?】

【不止,等一會正式拍攝開始就能看清了,祁總胸前是不是挂了什麽?】

很快,衆人千呼萬喚的特寫鏡頭總算來了,大家已經對祁修景的新項鏈猜了一輪了。

此刻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只傻傻歪着舌頭的線團哈士奇。

衆人:???

祁修景一貫穿衣風格冷肅,在真人秀中難得沒穿襯衫西褲,卻也是卡其棕色薄毛衣與修身的黑色風衣外搭,看起來矜貴又冷淡。

反正和胸前這只狗簡直是格格不入。

簡辭只能嘴角抽搐着,別過目光不去看他。

一轉頭迎上許一河呆愣的目光,顯然在向簡辭求救——

怎麽感覺大佬剛剛看了我好幾眼,是需要我表達一下敬佩和贊嘆嗎?可、可是,我要怎麽誇一只狗勾玩偶啊!

簡辭深吸一口氣,頓時更有種“我家先生腦子不太正常,大家多擔待一下”的錯覺。

最後還是宋宇然最先硬着頭皮道:“一天不見,祁總更帥了……那個,您的項鏈很好看,很、很可愛……”

雖說人人都有虛榮心,想要分享和炫耀是人之常情的本性而已。

但大佬不愧是大佬,炫耀的方向都和凡夫俗子不一樣,放着身上大幾千萬的手表、滿鑽的鑽石領帶夾不去炫,炫耀個狗子是怎麽回事?

【重要的是這是誰送的,對吧[擠眉弄眼.jpg]】

【材質和前天游戲是一樣的毛線,但我記得當時沒人的手工是狗頭啊】

【本福爾摩斯來也!這二哈藍色的眼睛是藍裙子的藍,黑白灰三色都是裙子上的蕾絲裝飾,紅色舌頭是小姑娘頭頂的紅蝴蝶結】

【懂了嘿嘿嘿,我作證,簡小辭當時的确很勤儉節約的随手把毛線球帶走了】

【是誰在撒狗糧?我一個八百裏沖刺飛奔跑來吃了】

面對宋宇然的誇獎,祁修景面無表情略一點頭。

見大佬心情不錯,宋宇然這才放下心來松了一口氣的,清清嗓子開始今天的拍攝:

“屏幕前的觀衆朋友們大家上午好!來猜猜今天的游戲內容是什麽?……是的,就是大家最期待的海上真人CS!”

海上是真的海上。原本的槍戰游戲是分A和B兩個方案的,如果前幾天的收視表現不佳、經費不足,就選擇在不遠處的空曠廢棄廠房。

但現在收視率明顯火熱爆表,已經能預期到高的令人咂舌的天價利潤了,自然要下血本錦上添花——

啓用頂配方案,直接借來了一艘船。

面積極大而老舊的貨船船艙并不是為了節省經費,而是讓氣氛背景更接近于緊張刺激的真實環境。

簡辭掂了掂手中沉重的水彈槍,純金屬的質地與他先前在實彈射擊會所的真家夥竟差不多。

他本以為“水彈”會是小時候扔在水裏就能變大的、一捏就碎的“水寶寶”,但沒想到竟如此堅硬,輕松就将天花板上廢棄的燈泡打了個稀碎。

衆人好奇看着四周,顯然都是第一次登上這種巨大的貨船。宋宇然以及導演組跟着一起上船,對着導演麥在獵獵海風中朗聲道:

“這次游戲不再分組,每人獨立成隊。大家的水彈分別被不同顏色的染料浸染過,水彈打中統一的白色服裝,會留下非常清晰的痕跡。”

“為了提高游戲的難度和刺激性,本次比賽還會有六位來自當地體校的學生加入,比賽總共十二人。”

六個素人體育生皮膚黝黑,孔武有力,被介紹時笑得腼腆,為方便觀衆記憶,将暫以“ABCDEF”做代號。

簡辭戴上護目鏡,趁着衆人拉槍試着射擊,他悄悄又轉頭看了看祁修景。

狗男人,還真是天生的衣服架子,什麽風格都能帥出新高度,這幹練的戰鬥服在他身上更顯寬肩窄腰,又直又長的腿簡直在勾引人。

“哎,你膝蓋沒事吧?”簡辭小聲問,“如果不舒服的話別硬撐着,反正他們又不給你發工資。”

不但不發,祁修景身為空降的大投資人、甚至還要倒着往外花錢。

好在依照這真人秀的發展形勢,不僅可以回本,甚至能買下不知道多少個純金搓衣板。

當了這麽多天小作精,簡辭已經習慣“我的就是我的,祁修景的還是我的”了。

他一邊在心裏喜滋滋盤算着這錢是買跑車好、還是買直升機好,一邊随着游戲開始的哨聲中端着槍各自散開找掩體。

船上滿是橫七豎八的集裝箱、立起的鋼板,還有疊在一起沉重輪胎與一扇扇黑燈瞎火的門通向各種房間。

為了讓衆人了解地形适應游戲,最初的三分鐘是不能開槍的。

簡辭一路跑過走廊,繞到隐蔽角落。

他先左右看了一眼,然後見四下無人看着他,這才試着掀開一個小貨箱,箱子剛好足夠容納一人。

比劃了一下往裏鑽的動作,簡辭并沒鑽進去,而只是标記好了位置,在心裏默默記住。

一陣叩擊着衆人心弦的急促“滴滴滴滴!”,是游戲正式開始、可以開槍的信號!

船艙內滿是橫七豎八的貨箱中不知藏匿了多少危險,仿佛一時不留神,就會有敵人突然冒出,迎着黑洞洞的槍口挨上一梭子子彈。

海浪翻湧的波濤聲中,簡辭豎起耳朵仔細分辨着四周有無腳步聲,按兵不動等在原地。

忽然有第一聲槍響傳來!

迅疾的奔跑腳步聲與子彈亂飛彈射在鋼板、木頭上的聲音,不遠處的舒成靈尖叫一聲,更密集的槍聲傳來!

“舒成靈,淘汰。”廣播連續響起三遍。

早在槍聲響起的瞬間,簡辭就借着這聲響掩蓋住自己的腳步聲,當機立斷往那方向敏捷輕盈地奔跑過去!

踩着廣播通知的最後一個字作為掩護,簡辭已然靠在距離方才交戰位置最近的集裝箱後面。

雖然已經聽到方才開槍淘汰舒成靈的人就在自己咫尺之遙、甚至已經能聽到對方衣服摩擦的聲音了,但簡辭并沒有急着上前,而是沉下心來繼續等。

很快,周遭重新安靜下來,此刻簡辭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就在此時,猛然又有一陣在激烈的槍聲在他的預料之中響起!

果然有和他一樣順着槍聲找來的人。

簡辭深吸一口氣,繼而單手托槍、另一只手一撐,直接輕盈幹練地跳上集裝箱頂!

正激烈交火的許一河和新加入的C萬萬沒想到這裏早有人埋伏。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不等兩人擡槍,簡辭已然兩梭子子彈把他倆一起送走。

“許一河,淘汰。C,淘汰。”

簡辭象征性一吹槍口,潇灑抱拳笑道:“承讓。”

然後飛速離開,免得自己成為下一只被黃雀吃掉的螳螂。

槍聲在場地四周不斷響起,有時零星幾槍,有時則是密集掃射,淘汰播報音也自始至終沒停下過。

最終場上還剩五個人目前沒有被淘汰,祁修景、簡辭、任延以及D和F。

此時簡辭手中已然只剩下最後半罐水彈,按照手中這把槍的射速,即使再故技重施撿漏,也至多能再幹掉一個對手。

正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即使簡辭現在已經是比賽場上得分最高、淘汰掉對手最多的分數王,但再多的技巧和本事,也敵不過沒子彈的硬傷事實。

但對于這結果,他卻并不意外。

用最後一梭子子彈解決了想偷襲他的F,抓住不遠處交火的機會,他迅速後退,三兩步回到比賽最初時定位的貨箱內。

不務正業的纨绔小公子當然游戲經驗豐富。

方才只試了一槍,簡辭就知道自己看似挂着五六瓶子彈,但實際上根本不夠這把高射速槍的消耗,打到最後的必然結果就是沒有子彈。

但他現在已然是積分冠軍了,只要急流勇退的深藏功與名躲好、在比賽結束時依舊能存活,那第一的寶座就必然是他的了。

所以這藏身之處早就物色好了。

簡辭蹲在箱子裏,順着箱子的空隙豎起耳朵聽外面的聲音。

槍聲響了一陣後安靜下來,片刻後,他忽然聽到有腳步聲傳來,順着縫隙看去,有人走了過來。

他已經一發子彈也沒有了,又不能真用槍托砸人,只能警惕看着這人的動向。

這人的步子很穩,腳步不算重,繞着簡辭的藏身之處走了兩圈,又在原地站了片刻就離開了。

四周重歸于安靜,簡辭見狀松了一口氣。

但這一口氣剛剛松了一半,頭頂的箱蓋忽然被人一把拉開!

那人是祁修景,本以為他已經走了,但沒想到竟只是為了麻痹簡辭的注意力,此刻他竟然站在貨箱上方的集裝箱上,單手持槍,下一秒就要扣動扳機!

兩人對視片刻,皆是一愣。

簡辭閉緊眼睛準備挨一梭子子彈,但祁修景卻沒看見裏面有人似的,面無表情收起槍,然後重新蓋上蓋子。

轉身離開之前,還不忘随手将什麽東西往箱子裏一扔。

簡辭疑惑歪頭,心想這游戲裏沒有手|雷吧?他要炸死我嗎?

指尖在黑暗中摸到瓶子的觸感,是一瓶子彈。

【哈哈哈哈哈我要舉報祁總剛剛放水了!為愛眼瞎假裝沒看見人】

【理所應當假裝裏面沒人的樣子笑死我了,甚至還默默清理了一下簡辭踩到水彈留在箱子旁的腳印】

【哦哦哦簡小辭留下腳印了啊,我還以為是夫夫的心電感應,卧槽這觀察力絕了,祁總牛逼】

【已經夠心電感應了,他居然猜到簡辭是沒有子彈了】

【都已經寵到這個地步了,咱只好也為愛眼瞎,假裝不知道看出他倆是一對吧嘿嘿嘿,不然祁總又要被老婆瞪】

……

簡辭換好子彈時出來時,任延已經被祁修景一槍送走了,場上只剩下D。

所謂術業有專攻,體育生們吃得是運動這碗飯,強悍速度和體力的确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簡辭屏住呼吸,一邊看着每一扇門防止裏面藏了人,一邊思索萬一先遇上祁修景而不是D,他要不要開槍打自家的狗男人。

雖說祁修景方才手下留情了,但他倆要是誰都不開槍,總不能一直僵持下去吧?

簡辭知道方才祁修景手下留情,不是為了給這區區一個小游戲的輸贏放水,而是不舍得讓他挨打。

這槍的射速和力量都實在太強了,水彈又硬的要命,打在身上竟能直接将皮膚都打得青紫。

正想着,前方左側忽然兩股槍聲,近乎是在同一時刻響起!

場上目前唯獨只剩下祁修景和D了,此刻他倆交火,正是簡辭故技重施去撿漏的好時機!

簡辭當機立斷,不再刻意隐藏腳步聲,而是直接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傳來槍聲的貨倉窗邊跑去!

就在他拉保險上膛、準備翻上集裝箱的前一秒——驟然有一陣聲響相當巨大的爆裂聲傳來!

巨大的玻璃窗竟一整面爆裂開,無數鋒利的玻璃碎渣在空中閃着淩厲的寒光,向着四面八方飛射!

簡辭登時一愣。雖然游戲要夠緊張夠刺激,但這絕對是意外事故而不是在安排之中的。

早就已經廢舊的鋼化玻璃經歷風吹日曬,雖然硬度依舊,但肉眼看不到的裂痕早就在經年累月中将其侵蝕。

方才一梭水彈不偏不倚恰好打中的玻璃窗最脆的的一角,越是堅硬,這股力量越是直接傳遍整個玻璃,竟直接一整面崩裂開。

有廢舊的集裝箱做掩體,簡辭并沒有傷到。

顧不上什麽節目什麽比賽了,他立即把手中的槍一扔,往祁修景的方向飛奔了過去。

祁修景剛剛正好站在這倒黴的玻璃窗旁邊,簡辭急切:“剛剛受沒受傷!”

那體育生明顯也懵了,從藏身的集裝箱後走出來,磕磕絆絆道:“先生,您的手臂流血了——”

簡辭低頭一看,滲出的鮮血竟然已經将祁修景身上的白色勁裝染紅,順着冷白的指尖滴下來,左臂的傷口依舊在冒血。

祁修景見簡辭渾身炸毛似的,用另一只沒沾上血的手摸了摸他的腦袋:“沒事,只是被玻璃擦了一下。”

導演組也連忙趕了過來,誰都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意外事故。

簡辭讓祁修景脫下外套披在身上,将自己身上的裝飾綁帶扯下來給他勒緊了止血。

【卧槽,簡小辭怎麽突然這麽專業?】

【磕到了磕到了!阿辭真的好A好帥啊啊啊】

【嗚嗚嗚祁總!祁總流血了!怎麽會這樣啊節目組搞什麽,這安全隐患都沒發現嗎?】

【笑死,節目組萬萬沒想到,不僅疏漏了安全檢查,而且受傷的還是他們的金主爸爸】

繃帶止血過後擦去殷紅可怕的血跡,萬幸傷口并不深,只是血流得很多。

宋宇然這陣已經吓得魂飛魄散了,唯一讓他松了一口氣的就是幸虧傷口不深。

他催促着貨船趕緊返航,醫療組已經站在碼頭等待。

“疼嗎?”簡辭問。

向來橫眉豎眼的小狐貍忽然露出這幅如臨大敵的緊張關心模樣,祁修景忍不住淡淡一笑。

不僅不覺得疼了,甚至覺得有點值。

簡辭憤怒低聲道:“別笑了!祁修景,你他媽知不知道自己有凝血功能……”

話沒說完,祁修景忽然一愣,繼而擡手摸向自己的脖頸——脖頸間空空如也

“我的吊墜……”

祁修景向來喜怒淡薄,但此刻竟是當場變了臉色,那條他一直戴着的小狐貍吊墜項鏈不見了。

簡辭正說着話,就見他表情驟變繼而猛然站起身,頓時被他吓了一跳:

“什麽吊墜?你那只傻狗剛剛在換衣服的時候,被我薅下來了——”

簡辭張張嘴,忽然意識到了什麽,他的心狠狠沉下來,沒有說剩下的話。

從祁修景驟然變臉的神色中,簡辭已經看出他說的是什麽“吊墜”了。

掩耳盜鈴了許久,簡辭差點忘了這枚提醒自己其實一直鸠占鵲巢的項鏈。

自己送的傻狗只是破爛,但他真正的白月光卻就像那枚玉石一樣,不管過多少年都依舊瑩潤而光潔昂貴,需要貼身護着。

船已經快駛入碼頭了,簡辭按壓住心中緩緩泛起的酸澀,又道:“祁修景,你先去止血。東西、東西一會再找。”

祁修景臉色冰白,卻只是搖頭道:“我沒事。”

說罷,竟然不顧仍舊在流血的手臂,轉身要在這麽大的船艙內找尋。

祁先生平日裏一向冷靜自持,此刻的行為明顯是罕見的沖動而缺乏理智。

也對,即使再運籌帷幄的人,遺失了自己最重要的人送的最珍視的物件時,都是難以冷靜的。

“祁修景!”簡辭避開頭頂上的攝像頭,低聲怒道,“你的傷口還在流血,你瞎了?!”

眼看着小兩口吵起來了,宋宇然趕緊上前道:“怎麽了,祁總,什麽東西不見了?我們幫您一起找。”

祁修景看着簡辭暴怒的神色,站在原地沒說話。

簡辭深吸一口氣,怒氣與心中酸澀相互交疊。

其實相處這麽多年,他早就知道祁修景的骨子裏相當偏執。

平日裏被喜怒不形于色的外表掩蓋着,很少有人知道一旦祁修景鑽了牛角尖,相當強勢執拗不聽勸。

“你他媽不知道自己凝血功能障礙嗎?就那麽個不值錢的小破玩意,為什麽非要現在找到!你是個傻逼嗎?你急什麽?”

宋宇然驚恐看了一眼頭頂的環繞高清攝像頭,雖然他可以讓攝像師都別拍了,但固定在牆上的他不能立刻取下來。

簡辭正在氣頭上,機槍射手似的一陣亂掃,根本顧不上掉不掉馬甲了:“狗逼!就那麽個破項鏈!沒了就沒了!”

祁修景微微皺眉:“阿辭,你……?”

為什麽會突然這麽生氣?

簡辭咬牙,憋着氣不讓憤怒的眼淚流出來。

他其實知道自己的怒火是有私心的,一半是擺在明面上的憤怒于祁修景不在乎身體,另一半則是暗中難以啓齒的酸澀嫉妒。

宋宇然當真人秀當得還不錯,但如果讓他勸架調和矛盾,那可就太強人所難了。

他短路的腦子幹巴巴冒出一句:“祁總,什麽東西這麽重要啊?是您愛人送的嗎?”

這句話說完,宋宇然忽然發覺自己好像說錯話了,想抽自己一巴掌已經來不及了。

祁修景聞言嗯了一聲:“是。很重要。”

單單是兩人的動作表情,不瞎的都能看出他倆在吵架,網友們聽得斷斷續續不太清楚:

【阿辭為什麽突然生氣了?發生什麽了?是不是祁修景欺負他了!】

【嗚嗚嗚剛剛沒聽清,但阿辭眼眶都紅了,感謝高清攝像頭,我都能看到他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了】

【我看祁總剛剛摸脖子的動作,好像是項鏈丢了要去找?】

【那就連上了!宋導問是不是愛人送的,祁總說對,很重要……但祁總珍視阿辭送的東西是好事啊,他為什麽這麽生氣?】

【等等卧槽!你們看沒看到祁總的手臂一直在流血,我靠地上那麽多血,這怎麽回事啊?】

【菜鳥醫學生舉手,祁總凝血功能好像有問題,這麽長時間就算繼續流也應該很少,不會這樣像新傷似的】

【卧槽怪不得簡辭剛剛那麽着急,這還找什麽啊,大佬什麽東西買不起,大不了再讓簡辭送一條呗,求求了先治傷啊啊啊!急死我了!】

……

祁修景想去拉簡辭的手,卻被他憤怒躲開。

“阿辭,雖然我不記得了,但它一定對我很重要,我必須找到。”

簡辭擡起袖子迅速蹭了一下眼角濕潤,怒道:“傻逼,那你死這裏得了!”

說罷氣得轉身就走,任由祁修景鑽牛角地繼續下去,自生自滅死了得了。

船艙內真的很大,簡辭走出去很遠,不用回頭也知道某人偏執起來會特別認死理,此刻必然還在一點點尋找。

簡辭甩甩腦袋,不讓自己繼續去想方才滴的滿地的鮮血,更不去想象此刻血如何順着祁修景的手指,一滴滴不停的落在地上。

去你媽的狗男人,看來假的到底還是無法取代真的,就算失憶了也這麽難騙。

簡辭怒氣沖沖大步往前走,忽然腳底下踢到了什麽硬物。

他的心中劃過一絲微妙的預感,低頭一看——竟然是那枚吊墜,以及已經斷開的茶棕色繩子。

像是被定在原地了似的,簡辭盯着它,許久一動不動。

他轉頭看了一眼船艙外碧藍的大海正泛起潔白又洶湧的浪,忽然有那麽一刻,想毀屍滅跡般把這玩意扔出去。

可他也很清楚,這只是自欺欺人,扔了“他”的物件,也不能把正主扔了,更不能将其從祁修景心中抹去。

簡辭僵硬将它撿起來,深呼吸許久,與這瑩潤剔透的白玉小狐貍兩相對望。

他最終一咬牙,怒吼一聲:“祁修景!滾過來把這破玩意收好!”

“好在傷口很淺,現在血止住了,”醫生道,“剛剛突發暈厥是因為失血太多,血壓太低。先輸血,一會再看看情況。”

那項鏈戴了太久,用來系玉吊墜的繩子已經被磨斷,祁修景大概是怕再丢了,就這樣把吊墜好繩子攥在手裏。

方才某人突然栽倒在地不省人事時,卻還緊緊攥着它不松手。

在救護車上,簡辭幾乎不知道該怎麽和醫生解釋他的手松不開的原因。

——原因太簡單,怕白月光送的寶貝被人搶了呗。

病房內再沒有別人,神仙打架時沒人敢在場勸架,醫生走後房間內就只剩下兩人。

祁修景沒有說話,餘光始終關注着在一旁憤怒坐着的簡辭。

他知道自家小狐貍這次是真的生氣了,非常生氣而且哄不好那種。

其實祁修景一直都能看出簡小作精有時候是故意找茬,也能分辨出假裝生氣和真生氣。

方才在岸邊,醫療組給他止血的時候,他本來想好好給簡辭順一下炸起來的毛毛,但在身後叫了簡辭好幾聲也不見他回頭。

至于簡辭最後回沒回頭,祁修景也不知道了,驟然的頭痛讓他眼前一黑,再睜開眼睛,看到的已經是病房的天花板了。

當然,也看到嘴硬心軟的小狐貍正冷着臉坐在他病床邊。

簡辭見他醒了,面無表情翻了個白眼,沒有說話。

這狗逼真是越來越有本事了,方才見他臉色煞白踉跄着站不穩,簡辭心想随便你用苦肉計,我他媽不會心軟。

結果險些被他吓死,當着衆人的面、千萬觀衆的面,這麽大的人竟然就那麽毫無征兆的暈倒了。

祁修景伸手想去抓簡辭的手:“阿辭,我醒之前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我想起來這條項鏈是你送我的。”

不提還好,這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本事登時讓簡辭火冒三丈,怒道:

“我從來沒送過這玩意!你他媽腦子進海水了還是輸血把腦子輸的充血了?”

“當時你……”

簡辭轉而冷笑道:“閉嘴別跟我回憶!我不想聽你和你愛人怎麽甜蜜!祁修景,你再仔細想想到底是把誰當成了我——或者說,你把我當成了誰?”

不等祁修景再說話,簡辭已經憤怒摔門而去。

這醫院雖然不比京城的私人醫院條件好,但好在最高級VIP房在頂層。

簡辭站在走廊裏,一邊憤怒刷手機一邊抽煙也沒人來偷拍。

先是玻璃爆炸、然後兩人當衆吵架,緊接着祁修景突發暈厥,以至于現在熱搜榜已經被真人秀以及兩人的名字刷屏了。

別說低調離婚了,他們直接成了國民熱度,簡辭“祁夫人”的馬甲已經基本上掉幹淨、就剩最後一小塊布條還頑強抵抗了。

【摸摸阿辭的腦袋,不氣不氣,他也是因為太在乎你啦,畢竟那是你送的,意義不同】

【嗚嗚嗚對啊,祁總的粉絲流下羨慕的淚水,他都顧不上自己手上的血啊也非要先找項鏈】

【但他做的就是不對!什麽能比身體還重要,簡小辭生氣的原因就是祁修景太不拿自己身體當回事】

【對啊真的可惡!祁總真得改改脾氣,太鑽牛角尖了!一條項鏈而已,阿辭以後再送不就行了嗎】

【看到阿辭被氣哭,我真想邦邦給祁修景兩拳!但他暈倒前一秒還想去抓阿辭的手,那個慌亂的、怕阿辭生氣的眼神,嗚嗚嗚感動了】

【小兩口吵架,我簡直要比他倆還難受了,信女單身一年換我磕的cp好好!求求了和好吧】

……

簡辭狠狠刷了刷屏幕,心想我再送他項鏈有什麽用?都不是他所寶貝的那條,因為不是他寶貝的人送的。

這段時間過得太安逸了,差點忘了自己只是個假借白月光身份、來攪混水和讨上輩子債的冒牌貨罷了,鸠就算占了鵲巢也不能改變物種。

大概是太久沒抽煙,辣的簡辭眼淚都快出來了,此時卻忽然看到又消息提醒。

他暴躁點開社交軟件,發現竟然是自己的特別關注又發帖了:

【齊:愛人以前送我一條他親手編的項鏈,我沒收所以他憤怒扔了。現在我戴着它,他以為是別人給的,我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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