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給你掰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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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辭推門進屋, 聽到動靜,祁修景随即在黑暗中睜開眼睛。

好在簡辭打着哈欠徑直爬上祁修景的床,然後主動而理所應當的靠在他懷裏睡覺——

原因無他, 被窩被某人暖好了, 雖然他現在體溫比一般人涼不少, 但總體上還是熱乎的,大冷天擁有人形暖寶寶相當舒服。

在這真人秀裏觀衆最喜聞樂見的環節, 就是導演組大清早沖進嘉賓的房間裏、突擊他們最真實最四仰八叉的睡覺狀态。

但自從上次宋宇然不小心拍到兩人摟在一起的翻車畫面, 可謂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別說是進來突擊了,甚至連湊近了都不敢, 生怕拍攝到什麽少兒不宜的聲音從門中傳來。

此時唯一滿滿隐私的安全區域, 大概就只有簡辭這裏了。

這也是他暫且縱容祁妃每天暖床侍寝、賴在他身邊不肯離開的原因。

想到這裏,簡辭忽然幽幽嘆了口氣,伸手捏了一下祁修景過分好看的臉, 心想自己是不是應該開始尋找新的暖床人選了。

人家都說曾經滄海難為水, 狗男人長得太好了, 一時半會恐怕難找這麽帥的鴨子每天給他暖床, 自己跑路之前就得早點開始下手物色。

但這事得悄悄的進行,畢竟某人是個醋壇子, 區區一個手工小娃娃都能醋一晚上, 這要是讓祁修景知道了他要開始找新的寵妃, 估計得直接掀了房頂漫天潑醋。

“胃好點了麽?”簡辭問。

祁修景不說話, 把簡辭摟在懷裏, 去握着他溫熱的手放在自己胃部。

“我的手沒有暖寶寶熱乎,你別撕它, ”簡辭道, “嗯?等等, 你手裏是不是攥着什麽?”

黑暗中,又摸到了那随手編的、看起來就不太聰明的大傻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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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辭忍不住笑道:“要不是舒姐,我還真想不到某些人會為這麽個小破玩意,生了整整一晚上氣,把自己酸到胃疼。哎,簡直是笨死了。”

祁修景:“……”

“你說對不對啊?嗯?祁先生?”

簡辭不肯放過他,誰讓他土匪似的把自己擄掠到這張床上,那現在就好好享受一下魔音繞耳的折磨吧。

簡辭歪頭想了想,又道:“可是這破玩意有什麽可寶貝的?睡覺也攥着,還真是對你自己的本體這麽愛不釋手。”

說完,小作精發動起喜怒無常的必備技能,提膝不輕不重踹了祁修景一腳:“哼,你可真是個狗男人!”

祁修景一愣,就見簡辭忽然氣鼓鼓起來,轉過身去不理他了。

小作精故意找茬是真找茬,但生氣也确實是真生氣。

自己當年手還笨的時候,編頸繩足足編了一夜,這家夥卻冷漠地看都不看一眼。

現在“白月光”送的東西就格外香似的,随手制作的小玩意,怎麽就值得金尊玉貴的祁先生樂成這樣,睡覺都要放枕頭邊上捏一捏。

祁修景不知所措,試探性伸出手想給突然炸毛的簡辭順毛。

“一邊去,縮回你的狗爪子別摟我,不然我給你剁了!”

簡辭把自己埋在被窩裏,不用轉頭都能想象到,祁修景現在必然是茫然卻無條件遷就縱容的表情。

兩人安靜了半天,祁修景他早就發現,簡辭的生氣有時候并不是真生氣,只是裝裝樣子。自己的心尖尖,即使任性也是可愛的。

而即使是真的生氣,小爆仗的脾氣來得快、去的也快,而好用的哄人方式之一就是轉移話題:

“阿辭,你剛才怎麽知道她在門外?”

深更半夜卻無處容身的舒成靈,此刻正被簡辭收留在客廳沙發上。

既然宋宇然不敢闖他們房間,只要把客廳的攝像頭一擋,這裏安全隐蔽的很。

至于任延打算怎麽在火眼金睛的網友面前編造自己妻子不在的理由,就看他的本事了。

祁修景這問題一出,半真半假的生氣的簡辭立刻就被吸引了注意力去:

沒錯,隔着一層防盜門一層房間門、穿過走廊到樓梯間,自然不可能是聽到了舒成靈幾不可聞的低泣。

重生的事是不能對任何人說的秘密,就算他說出來,祁修景肯定不會信,八成還會以為他瘋了。

簡辭想了想,耍賴似的縮在被窩裏悶聲回答:

“狗男人,不許提問!反正我就是知道。任延不是個好東西,我最看不順眼老鼠扛槍窩裏橫的暴力狂,回去之後你教訓一下他。”

就算簡辭要天上的星星,祁修景也會立刻去摘,何況這點小事。

黑暗中,簡辭眨着眼睛思索,路見不平的插手是有限度的,除非舒成靈自己想通了,否則自己總不能按頭人家離婚。

只希望蝴蝶扇動翅膀的力量,能夠改變原本的悲劇軌跡。

到了第二天,祁修景并沒能實現在許一河面前、以及千萬觀衆面前炫耀自己“本體”的設想。

纏綿冬雨仍舊在下,今天的拍攝只剩下四個嘉賓了。

觀衆們昨天湧入塞滿了祁修景和簡辭的直播鏡頭,今天正躍躍欲試準備再戰,卻發現備受關注的兩位主人公雙雙缺席。

“景辭夫夫今天官宣撒糖了嗎?”的話題熱度正居高不下,看不到兩人,頓時急得彈幕刷屏。

宋宇然連忙解釋道:“祁總今天身體不太舒服,得休息一天。”

說完又有點心虛,祁修景要休息一天,和“關系不熟”的簡辭要跟着休息有什麽關系呢?

他想了想,幹巴巴補充道:“所以需要‘室友’照顧一下,簡辭今天就也不參加錄制了。”

【什麽?我男神生病了嗎?要不要緊嚴不嚴重,好擔心啊啊啊】

【雖然平時不太明顯看不太出來,但聽說祁總的身體一直不太好】

【确實是,他很多年前差點死在車禍裏,落下病根了,而且知情人士表示他小時候過得不太好,很艱苦】

【車禍确實聽說過,但你要是說他過得苦可就扯淡了,祁家和沈家那可都是想都不敢想的頂尖豪門,唯一的太子爺能過得苦?】

【對啊這我也知道!雖然是商業聯姻,但據說是神仙愛情,沒有豪門那些亂七八糟的破事】

【傳言車禍現場時發現,兩人死的時候都抱在一起,真是生則同衾,死則同穴了】

【卧槽這也太感人了吧,真的假的】

【真的。據說知道祁家的人深情,一輩子只認準一個人那種,祁總這樣護着愛人也不奇怪了】

眼看着衆人竟讨論起大佬的身世,宋宇然連忙給副導演使眼色。

為了保證真人秀不翻車,導演組自然要準備水軍以保證時刻能引導和扇動輿論走向,以免在各種跑偏的路上一去不複返。

比如現在這話題就顯然十分危險,即使在京城豪門顯貴的圈子裏也是個不能随便說的話題。

但水軍小號還沒上場,衆人的關注點很快就回旋镖似的精準定位了最初的話題:

【嘿嘿,祁總生病了,簡辭為什麽也要留下照顧呢?懂得都懂了】

【又想按頭瞎磕了是吧,無非是因為簡辭是室友啊,宋導剛剛都解釋過了,不然難道留祁總一個人?】

【可是,拍攝地點雖然窮了點,但也不至于連醫生護工保姆之類的全都請不到、只剩下簡辭了。啧,樓上就別嘴硬了嘛】

……

簡辭坐在床邊,擦了擦祁修景額頭上滲出的冷汗,見他疼的牙關緊咬微微戰栗,心也跟着揪起來。

“你忍一忍,不能再吃止疼片了,要不然不僅腿還繼續疼,而且胃也得跟着疼。”

祁修景眉頭緊鎖,咬緊牙忍耐着,一聲也不吭。

簡辭把毛巾從熱水裏撈出來,敷在祁修景的左膝,轉頭看着窗外糟心的陰雨天氣,也不知道何時才能結束。

雖然保護住自己搖搖欲墜的馬甲很重要,但他确實做不到狠心把祁修景一個人扔在這裏。

某人性子傲,絕不肯雇護工和保姆、讓外人看到他虛弱痛苦的一面,如果簡辭現在離開,祁修景只能孤零零地在這裏受罪。

“我沒事,你別動了……”

祁修景攥住簡辭的手,見他指尖果然在撈毛巾時被燙的發紅,于是皺起眉不讓他再煮毛巾做熱敷。

簡辭看着祁修景眸中心疼的神情,沒好氣道:“祁先生,你先顧好你自己吧,不夠疼是不是?還有空擔心我呢?”

祁修景啞聲問:“我這是怎麽了?”

京城雖然天氣很冷,但并不像南方的冬天這樣冷中夾雜濃重濕氣。

祁修景大部分時候都在室內,別墅內恒溫系統濕度溫度适宜,他偶爾覺得膝蓋不太舒服,卻從沒這樣錐心似的疼,疼得他眼前都一陣陣發黑。

簡辭捏了捏他冰涼的手:“以前車禍的舊傷,每到這種天氣就經常發作。”

“車禍……?”祁修景道,大概是想說說話分散注意力,“什麽時候的事,我開的車麽?”

“不是,很多年前了。那時候你還小呢,我甚至還不認識你的時候。”

祁修景聞言沉默,腦海中忽然有什麽碎片閃過,雖然看不清畫面,但他能感覺到這是相當不好的記憶。

祁修景抿唇,沉思許久後忽然道:“車上的其他人——”

簡辭搖了搖頭,婉轉道:“只有你了。”

他忽然發,失憶對祁修景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無論曾經有什麽痛苦的記憶,都暫且塵封起來,不會經年不散如夜半的幽靈般反複折磨他,萦繞心頭久久不散。

簡辭歪頭打量着祁修景,失憶之前的祁修景雖然也并不是苦大仇深的樣子,但卻遠比現在缺乏人間煙火氣。

如果能和大部分人一樣、平安順利的長大成人,說不準他的本性應當是現在這樣。

即便疏冷矜傲了些,但卻是有溫度的、偶爾還會開開玩笑撒撒嬌,露出傻傻的又可愛的一面。

關于那場車禍,無論是喪子之痛還是什麽別的原因,總之祁家和沈家都對此諱莫如深,簡辭也是為了更了解心上人,才從多方悄悄探聽來的。

沒人知道為什麽夫妻兩人會帶着孩子在一個遠離京城的、偏遠落後的混亂小城鎮、當時的祁修景過着什麽樣的日子。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傳言可能并不是假的,年幼的祁修景可能真的吃過不少苦。

他車禍之前的生活是如何的,已經再沒活人知道了。

車禍之後的卻并不是太大的秘密——祁修景雖然在九死一生中僥幸活了下來,但足足昏迷了将近一個月,而且險些一輩子都站不起來。

他的堅韌也當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那麽小的年紀,竟然能在雙親辭世的精神打擊和難以承受的身體上的巨大痛苦中,咬牙複健成功,就連醫生們都感嘆說他能再站起來是個奇跡。

也許是潛意識對那記憶有所感知,祁修景沒有再繼續詢問下去,只是靜靜看着簡辭,任由他一邊走神一邊撩撥玩弄自己的手指。

桌子上的電話忽然震動起來,簡辭從陳年往事的混雜思緒中回神,站起身去幫他拿手機。

屏幕上躍動着的來電顯示是曲秘書的名字,雖然簡辭兩輩子都沒見過這個人,但早就已經不止一次聽說過他了。

與平時嘴碎且活躍度非常高的徐秘書不同,曲秘書一直被戲稱為“陛下的錦衣衛”。

因為平日裏他處理的都是重要的亦或是機密的事情,是祁修景真正的親信。

既然打電話來的是曲秘書,簡辭無意于窺探商業機密,将手機遞過去後就想起身離開。

但祁修景艱難起身的樣子,看起來像是電話都拿不穩,又聽他說:“阿辭,你可以幫我拿着麽。”

簡辭只好留下,将電話舉在祁修景耳邊。

房間內本就十分安靜,再加上兩人又離着太近,即便已經将聽筒音量降到最低,仍舊是想不聽見都難。

“祁總,您之前調查的監控和藥物化驗有結果了,”曲秘書道,“果汁與紅酒開封之後,唯二兩個接觸過杯子的人只有服務生和簡譽歸。”

“服務生的動作全程都是在監控畫面中的,技術人員反複分析來看都沒有問題,但簡譽歸有一段畫面是背對監控的死角鏡頭。”

簡辭皺起眉。祁修景的目光似乎蜻蜓點水掃了一下他,又示意曲秘書繼續說。

“藥物檢測結果昨天淩晨時出了,紅酒裏沒有問題,藥粉是放在果汁裏的。”

果汁?簡辭愈發遲疑茫然。

暫且不論下藥的人是誰,但如果不是祁修景失憶後連自己大舅哥都沒認出來、亂吃飛醋的話,那杯果汁本來應該是倒給簡辭的。

電話挂斷後,簡辭立即問:“什麽意思?你的調查結果是……我哥給我下的藥吧?”

他剛剛勸某人睡一會,卻被拒絕說“疼,睡不着”。

但此刻這話一問出來,祁修景忽然就困倦似的,閉着眼睛一動不動,一副任爾東西南北風的樣子。

別人可能不知道這別扭精這是什麽意思,但簡辭卻立即道:

“哦——什麽拿不動手機,某人剛剛是故意讓我聽的吧?我聽完了卻又不和我讨論,你怕我發火?”

祁修景被戳穿了心思。

但其實他并不是怕簡辭發火,而是怕以自己此刻的身體狀況,沒法立刻追去哄好發脾氣的小爆仗。

“狗男人,你該不會以為我非要在你和我哥之間做出選擇、然後在無條件深信我哥的基礎上,狠狠和你吵架吧?”

沒想到小作精事業竟然修煉的這麽成功,真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在祁修景眼裏到底多麽可怕……這麽可怕了怎麽還是也不見祁修景離婚?

“親愛的祁先生,您是不是偷看什麽狗血亂飛的電視劇?”

祁修景只不過是為了更了解自家小狐貍,在注冊了“齊”這個賬號後,時常以嚴肅工作态度浏覽其中內容而已。

簡辭忍不住笑起來,許久後才正色道:“我不和你吵,但我确實相信我大哥。因為他沒有動機這麽做,也沒必要害我。”

以前簡小少爺也許會憤怒于祁修景的置疑,但死過一次後卻發現,許多事不是必須當場就有非黑即白的結果。

自己有相信大哥的理由,祁修景也有懷疑的理由。

簡辭想了想,忽然道:“啧,好像我确實應該生氣,畢竟有的人傻到連自己大舅哥都認不出就亂吃飛醋。”

以至于搶了他的果汁喝、還險些引發霸王硬上弓的亂子。

雖然仍然因舊傷發作而疼得面無血色,祁修景還是立即冷酷強調:“你讓他摸你的頭,不讓我摸。而且你們長得一點也不像,我……”

“就你理由多,”簡辭翻了個白眼,“啧,就算我倆是雙胞胎,也不能影響某人被醋給蒙住眼睛吧?”

“阿辭,我那天晚上到底有沒有——”

眼看着祁修景耳根逐漸變紅,在沒有血色的面容襯托下分外明顯,簡辭瞪大眼睛與他面面相觑。

“祁修景?這麽多天了,你他媽居然一直不知道?!”

狗東西,差點把生米煮成熟飯,逼得他不得不用迂回的方式、累的手腕都抽筋了,祁修景現在怎麽能說自己當時不清醒?!

簡辭随即就發出一聲前所未有的、如被人捏了尾巴根的悲憤交加的叫聲!

他擡起手,先是在空中做了抓握而上下移動的動作,然後在祁修景錯愕的目光中,忽然惡狠狠淩空比劃了個“掰斷”的手勢!

最後他臉漲的通紅,一溜煙沖出房間。

簡辭坐在客廳沙發上羞憤打着字,誓要用自己的小號狠狠控訴和曝光某吃幹抹淨還不負責的渣男。

洋洋灑灑編輯着戰鬥檄文的過程越寫越爽,寫着寫着這口惡氣剛出了一半,卻忽然收到提示信息,他的“特別關注”發了內容的提示。

瓜田裏的小猹看熱鬧不嫌事大,簡辭最近唯一設置了特別關注的人就是“齊”。

畢竟天下傻攻千千萬,這麽傻的不多見,隔着屏幕都能感覺到大狗勾般難以言喻的青澀純情——讓他忍不住想起房間裏的某人。

【齊: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我可能沒對愛人做不可挽回的事,但壞消息是他好像更生氣了。】

簡辭莫名其妙盯着屏幕看了半晌,然後遷怒于人似的變身鍵盤俠,如豌豆射手般飛快打字:

【尖刺刺:見了鬼了!這位先生,請問您是在夢游嗎,內疚追妻這麽多天,幹沒幹到人你居然都不知道!你的第三條腿是義肢所以沒感覺嗎?】

人如其網名,炸起來的時候渾身都是刺。

發完這條消息,簡辭連戰鬥檄文都不想寫了,氣鼓鼓把手機往沙發靠背上一扔。

媽的,天底下的傻狗攻怎麽會傻的這麽雷同相似!簡直能把人活活氣死!

氣氛陷入安靜沉默。

簡辭把自己攤平在沙發上,仰頭盯着天花板上看了半晌,忽然覺得哪裏不對。

——“齊”的各種事件行為軌跡和時間節點,是不是和祁修景有點太巧合的過分了?

作者有話要說:

簡小辭:深深懷疑天底下真的有那麽多大傻蛋嗎?(警覺.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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