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關系戶

簡辭卻只是露出意味不明的危險微笑, 示意這狗男人不許動、不許過來和自己相認。

氣氛沉默,會議廳內誰也不敢吭聲,只見祁總面無表情站在原地, 衆人不知所措, 不知道下一步到底該做什麽了。

殊不知祁修景只是看似淡然, 實際上他也不知該做什麽好,只好遠遠離開“學弟”, 又去看自家小狐貍憋了什麽壞心思。

這位“海歸人才”見祁修景不但不理他, 反倒厭惡似的遠離了一步,又見衆人的目光重新彙聚在他身上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只好悻悻道:

“您不記得我了嗎?我是張然啊, 就當年五班那個張然!您、您仔細想想……”

一副篤定自己自報家門後,祁修景就能想起的迫切期待樣子。

祁修景神色疏冷,甚至目光都沒有張然身上, 更不可能為這麽個路人甲“仔細想想”。

場面冷淡下來, 面試官緊張擦了擦汗, 心中反複醞釀措辭後戰戰兢兢道:“祁總, 您親自來監督面試?”

祁修景面無表情點頭,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示意衆人繼續, 不必在意他。

此時原本藏在角落裏玩手機不吭聲的簡辭忽然清了清嗓子, 站起身道:

“啧, 隔壁班張然啊?我想起來了——你這是去國外整了個容啊?”

這話一出, 衆人頓時又被驚得一愣,紛紛目瞪口呆看向簡辭, 這位即使坐在角落努力降低存在感、但卻仍舊十分顯眼的焦點。

隔壁班是什麽意思?這難道又是個祁總的學弟?

老天爺, 今天是出門沒看黃歷嗎, 一共十幾個人的面試裏兩個都是關系戶,而且一個比一個嚣張?

張然轉過頭去,神色吃驚中又隐約有些得意:“難道你也是校友?你聽說過我吧,你是哪一級幾班的 ?”

簡辭痞裏痞氣一笑,心想要是這麽說我倒是還真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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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張”還真就是彼“張”,當年被他生生揍掉了一顆牙,真正實現了滿地找牙的教導主任,正是這位仁兄的二叔。

此刻再回憶,在這卧虎藏龍的京城,區區一個高中的教導主任的侄子,無論如何也算不得什麽資本和驕傲的身份背景。

但在當年,這學校中閉塞的一畝三分場地裏楠漨,這可絕對是相當令人自豪的資本之一。

再借着二叔的關系,把校領導們認識認識,簡直把他嘚瑟上天了,仿佛是學校裏響當當的風雲人物。

難怪這位仁兄篤定自己只要自報家門,祁修景就一定還記得他這無名小卒。

簡辭聳肩,上前“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那你應該聽過我毆打教導主任之後當衆念的檢讨吧?”

如果還有什麽比暴打人人憎惡的教導主任更解氣的事,那絕對是簡辭還當着全校的面把檢讨變成了繪聲繪色的說書。

生動形象給大家講述了一下教導主任趴在地上找牙的挨打全過程,堪稱大快人心到了極點。

“你!你是、是簡辭?”張然登時瞪大眼睛,甚至連忙後退兩步,生怕簡辭連他一起打似的。

簡辭聳肩一笑。

當年張然也只是聽說而且遠遠見過他幾次,因此乍一見面并沒有立即認出。

簡辭是學校裏有名的富二代公子哥之一,也是張然最害怕最瞧不起卻也最羨慕嫉妒的類型——

一聽說這簡辭翻牆翹課了,正是張然給他二叔通風報信的。

結果他不僅打了“權威”,還只輕描淡寫寫個不端正的檢讨,除此之外沒有開除或者處分。

對于憑借“靠山”橫着走的張然來說,絕對是相當大的威信打擊。

隐約帶着自卑的情緒慢慢消失,考上世界名校、有了出色簡歷、眼看着要揚眉吐氣了。

可簡辭竟然還是陰魂不散,依舊在人群中顯眼非常,痞裏痞氣的甚至連簡歷都沒有準備,壞學生壞得一點長進都沒有。

“你也是來面試的?”張然臉上的嫌惡不加掩飾,“你在‘家裏蹲’了四年,連大學都沒考上的垃圾,用高中文憑面試麽?”

簡辭誠懇道:“對啊,畢竟我是祁總的學弟嘛,萬一他看上我的姿色了,我不就直接平步青雲了嗎?可惜我沒化妝沒擦粉,啧。”

“你!”

兩人對話的聲音本來并不大。

但張然卻忽然用衆人都能聽得到的音量繼續道:

“簡辭,你上學的時候能違反校規、不服從管教而動手毆打老師,這可是起碼的做人的原則底線!”

“這樣的人品和道德,你是打算工作了之後也不服從公司的規章制度、再去毆打領導嗎?”

衆人一聽還有這樣的八卦,紛紛豎起耳朵悄無聲息聽着。

“有錢就可以颠倒黑白為所欲為、既不用承擔懲罰,檔案裏也幹幹淨淨嗎?”

面試官一愣,立即轉頭看向祁修景,卻見這位神色安然,示意他暫且別管。

簡辭聽到“毆打領導”的說法不由得噗嗤一笑。

如果這位領導也因為仇富而讓他騎在牆頭上淋雨、而且他越着急就越不讓他去送藥的話,那确實有被揍的可能性。

權力帶來的人性醜惡展露往往是發生在學校、發生在未成年人身上的。

仿佛他們天生軟弱可欺,如不會反擊的羊群,可以被一些不配為師長的奇形怪狀的東西肆意侮辱。

至于現在嘛,怎麽打“領導”?和坐在旁邊喝茶的的某人在床上打嗎?

簡辭笑嘻嘻道:“你說有錢可以為所欲為?這位同學,那你知道當年是誰出錢讓我為所欲為的嗎?”

“……就是你親愛的學長哦。”

祁修景看着簡辭用利索的小嘴叭叭贏了後嘚瑟的樣子,唇角的弧度更盛。

這是實話,當時簡家還沒來得及給又闖了禍的小兒子收拾爛攤子,這事就已經在祁修景的授意之下被擺平了。

眼看着張然臉色變化,神色中滿是對兩人關系的驚疑不定,簡辭拍拍他的肩膀,親切誠懇道:

“這位比加裏敦大學更優秀的海歸鳥語人才,建議您另尋高就吧,因為本關系戶比較無法無天,不想在這裏看見你。”

助理剛戰戰兢兢給祁修景添完茶,簡辭小嘴叭叭地口幹舌燥,于是随手撈起來,在衆人驚詫的目光中喝了一口潤嗓子。

更驚人的是祁總竟然一點反應也沒有,依舊用這只茶杯喝着水,神色淡然看着簡辭走向面試官。

簡辭拿起張然的簡歷審核表,那表單上充滿了關于“這鳥語人才是不是關系戶”的叉和勾的糾結。

簡辭拿起筆,随手給他打了個最終的叉。

“你看,這不就淘汰了嗎?”簡辭認真問面試官。

面試官瞪大眼睛,半天沒說出一句話,大概是人生中第一次見識這麽嚣張的“作精”,衆目睽睽之下直接為所欲為,頗有妲己的風範。

面試官只好求救般看向祁修景,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

祁修景終于放下茶杯,無奈起身道:“行了阿辭,別鬧了。”

張然方才見自己的簡歷輕易就被一票否決,頓時面無人色,此刻見祁修景開口制止,心想或許還有回旋的餘地?

他連忙開口道:“祁總,這事怎麽能這麽草率就——”

祁修景卻沒理他,只是拿起簡歷看了看,然後随意問面試官:“他面試的怎麽樣?”

面試官看不清狀況了,于是明智選擇有一說一,當衆細數張然看似金燦燦的簡歷中實則各種不如人意的漏洞。

祁修景平靜問:“所以淘汰了麽?”

今天來面試的簡歷有驚人的厚厚一摞,從整整三位數的精英裏挑選出兩三個必然是優中選優,被淘汰是常态化的事情。

面試官如實表示,表示本來也是要被淘汰的。

換句話說,并不是簡辭因為私人恩怨而随意罔顧公司利益,這人本來也是不夠格的。

回到辦公室,簡·小作精·辭哼哼唧唧坐在沙發上,打着滾不滿于祁修景拆臺。

雖然他确實是明知道張然不夠格之後才耍威風吓吓他,但這樣顯得有理有據的話就不夠像禍國殃民的狐貍精了。

祁修景看着他打滾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笑,又派人去買了點甜點來投喂他的小狐貍。

雖然簡辭絲毫不介意努力扮演小作精、不在乎衆人的看法,但他卻不願簡辭被衆人誤解,更不願他被人背後诋毀。

簡辭滾了一陣,忽然猛跳起來:

“狗男人,所以你是不是應該和我解釋一下,你為什麽要給你親愛的‘小學弟’運動會送水?居然還給他輔導數學!”

戰火忽然就燒了過來,祁修景一愣,恰逢徐助理拎着奉命買來的甜點風風火火沖進辦公室,恰好聽到了這一句。

徐覓舉手搶答道:“我知道!當時學校的宣傳策劃看上了祁總的臉,非要拉他當運動會志願者,擺拍充門面嘛,特別有面子。”

簡辭歪頭看向萬年工具人徐覓:“徐助理,你怎麽知道的?”

“嘿嘿,因為我也和祁總一個學校嘛,資深小跟班!”徐助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簡公子,其實我以前就認識您,打張主任的那一架簡直太解氣了!”

簡辭張大嘴,怪不得徐覓這樣時常不靠譜掉嘴沒把門的人也能當上助理,原來這才是唯一的真正“關系戶”。

簡辭想了想,忽然警惕問:“那你是他學弟嗎?”

正喝着茶水的祁修景猛然一嗆,頓時咳嗽起來,他感覺自己至少半年時間都不能再聽到“學弟”這兩個字了,容易過敏。

徐覓趕緊搖頭:“不不不,我是他隔壁班的。”

“……哦,那張然今天說的什麽輔導數學又是怎麽回事?”

“這個啊,當時祁總的‘學神筆記’被全年級争相複印呢,直到他畢業了筆記還在繼續流。”

簡辭嘴角抽了抽,這樣啊,差點誤會狗男人了。

那張然倒是真挺會往自己臉上貼金的,照這麽說的話那我學過李白的詩,我豈不是被詩仙輔導過寫詩?

“而且它現在還有個粉絲的周邊作用,複印件的價格都貴的要命。”

簡辭随口問:“那原版不得炒出天價了?”說完才想起來,那筆記的原版好像還在自己家裏。

出于某種暗戀的小粉絲行為,祁修景當時不在意地“随手一扔”,相當“恰好”被簡辭看到了,就悄悄收好帶回家了。

每次翻筆記學習的時候,看着筆記上的筆鋒遒勁的漂亮字跡與各種重點标注,簡辭都有種祁修景在親自給他講題的怦然滋味。

祁修景最近積攢的工作确實太多,雖然他很想時刻陪着簡辭,但實際上沒能在辦公室待多久就又出門忙去了。

簡辭叼着叉子,為了避免被一個弱智錯誤絆倒兩次、再次迷路,他決定不出門了,專心地一邊玩電腦一邊吃蛋糕。

小作精喜滋滋計劃以後經常來查崗,幹脆直接像大爺似的在這電腦上開始下載游戲。

游戲有點大,簡辭吃完了蛋糕它也依舊沒加載好,他只好百無聊賴開始随意翻看祁修景桌上的文件。

大部分項目簡辭都看不懂也沒什麽興趣,卻見有一摞文件是擺在桌面另一側的,很少,看封面就與這一摞枯燥乏味的內容不同。

他拿起一份來随手翻閱,随即意識到這是《長風》的投資計劃。

先前從別人口中聽說祁修景就是神秘投資人時,簡辭還是抱着一種将信将疑的态度的,又想着或許是這狗男人當時另有打算和想法。

但當親眼看到這份文件時,簡辭頓時疑惑茫然,忍不住瞪大眼睛仔細往後翻閱。

祁修景不僅隐匿身份地投資了這部看起來沒什麽前途的小網劇,而且作為投資人,他的唯一要求竟然只有一個——

更改劇本增加鏡頭,讓男二號能有更多高光時刻和鏡頭。

另外還有一個附加條件:不許他接吻戲,最多能容忍遠距離錯位。

簡辭反複仔細地浏覽了幾遍,用手指頭指着,一個字一個字的再次看着,然後仔細想了想,我确實是男二對吧。

顯然無論怎麽反複确定,這份文件都板上釘釘意義明确,簡辭萬萬沒想到自己這小糊咖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帶資進組了。

難怪總覺得導演和制片人異常友善,而且即使有自願獻身被潛的人,導演也沒拿屬于簡辭的戲份去貼補人家。

難怪不被衆人看好的小網劇能在鈔能力的作用下的創造彎道超車的奇跡,所以這是……祁修景給我投資的項目?

如果放在現在,哪怕堂堂首富親自上陣去陪他拍戲,他也不會覺得太奇怪。

但這份文件是結婚前、是失憶前的祁修景。

是永遠留給他冷漠神色的祁修景,也是連眸中厭惡都難以掩飾的祁修景。

——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簡辭皺起眉。

游戲已經加載完畢了,但直到電腦自動息屏,他都沒有再去碰鼠标,而是一份份翻看起《長風》投資項目之外的其他文件。

時間有早有晚,但這一摞文件顯然目标明确,唯有簡辭一人。

他知道自己上輩子的倔強脾氣,即使糊穿地心也非要證明自己,而不願動用任何家裏資源。

而這些投資項目大概是不想被他覺察到背後有人幫忙,都是沉默而隐晦的、讓他絲毫沒注意到自己雖然星途平庸,但大體上卻永遠是幸運而一帆風順的。

其中很多項目甚至拐彎抹角到看不出祁修景到底在捧誰的地步,唯有把一份份湊在一起相互比較,才能看出端倪。

直到投《長風》時,祁修景才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似的,逐漸放開手腳。

而在此之後的不到一個月,也就正是簡辭自以為七年死纏爛打終于成功、領證結婚的日子。

簡辭迷茫皺起眉,他的指尖仔細觸摸着祁修景熟悉而遒勁的簽名,力透紙背的凹凸觸感才總算讓他感受到些許真實。

但卻仍舊覺得不可思議,仿佛是在看着一個他完全不認識的人似的。

作者有話要說:

簡小辭:看一遍,再看一遍,還是好怪(狐狐瞪眼.jpg)

PS:昨天家人陽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今天我也感覺嗓子疼頭疼啦_(:з」∠)_今日略短小

努力存稿ing,希望不影響更新!寶貝們都要注意防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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