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打架
祁修景回來的時候, 發現簡辭難得安靜,正坐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認真低頭看着什麽。
簡辭腿長,坐下時顯得小小的, 金紅色的夕陽散落在他身上, 倒是還真像一只乖巧的小狐貍似的。
但小狐貍此刻似乎心情不佳, 不像是生氣,倒像是在面對什麽特別難理解的深奧劇本亦或是一道解不開的數學題似的。
疑惑遲疑苦惱之中, 隐約有些不易覺察的期盼, 但又被他迅速自行按滅。
祁修景略一加重腳步,簡辭終于回神, 放下手中的文件站起身, 開口随意想罵他“狗男人”,但話到嘴邊又難得收住:
“祁修景,你腦子是不是有毛病?”
祁修景:“……?”
難得前半句沒罵他, 怎麽後半句又突然罵人了?
“哎行了行了, 別去費勁思考是不是自己做錯什麽了, 我是認真問的!”
祁修景:“…………”
認真詢問的殺傷力似乎更強一點。
“那你有什麽長得一模一樣的孿生兄弟嗎?以前有沒有人格分裂過……不行, 你滾過來,給我找找蘇醫生的電話。”
“我得好好關心一下伴侶的精神病史。”
簡辭向來痞氣又吊兒郎當, 這話從他嘴裏說出來總有些不正經的意味。
祁修景眉頭略一挑起, 像是覺得他在開玩笑, 并沒有動。
蘇醫生是祁修景的“禦用醫師”之一, 他身體狀況和病例記錄主要是由這位相當全能的專家負責, 如果有需要更多專業知識的問題,再術業有專攻地交給各領域的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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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認真的!”簡辭道, “趕緊給我電話!”
祁修景依舊沒動, 像是仍把這當成開玩笑。
簡辭很了解某人, 他比誰都敏銳,最能分清楚自己是不是認真的,現在正行為絕對是有意為之。
簡辭于是狐疑問:“你這是什麽意思?靠,我突然想起來咱倆沒做婚檢了,你該不會有什麽病瞞着我吧?”
被塞滿狗血劇情的小腦瓜子再次飛快轉動,忽然就想起各種生離死別的絕症劇情。
“天啊,難道你得了什麽絕症?所以要來個傻逼哄哄、虐心虐肺的慘烈故事,然後讓我傷心欲絕的離開,長痛不如短痛……”
“然後找我的小奶狗逍遙快活幸福生活,花着你的遺産,永遠忘了你?嘿嘿嘿……”
祁修景:“?”
這張小嘴叭叭出的前半句暫且只是匪夷所思,後半句是不是不太對勁?
大醋壇子的眼中頓時冒出危險的光。
簡辭見狀趕緊閉嘴,他強任他強,我慫活得長,免得再被爆炸醋缸親死。
不等他醞釀着換個正經說辭繼續問,祁修景修養的手指忽然在胃部輕輕搭了一下,不知真假地岔開話題:
“阿辭,收拾東西回家吧,我胃有點不舒服。”
簡辭眨眨眼,忽然覺得狗男人雖然冷着臉,但看起來居然有點像撒嬌。
他知道祁修景的胃病确實餓不得,不吃東西确實會胃痛,于是不好判斷真假,只好先收拾一下打道回府。
車上,簡辭戳了戳祁修景:“別裝睡!”
祁修景不肯把蘇醫生的電話給他,而且稍一嚴刑逼供,這家夥就會先岔開話題,然後蹙眉說自己不舒服,要睡一會。
他臉色本來就比常人冷白而缺乏血色許多,簡辭一時間也難以分辨真假。
簡辭哼哼了一聲:“愛說不說,你是我的什麽人啊?我還不稀罕知道呢。”
反正離婚之後他走他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別說真的腦子有點小病了,即使他不舉,都與我無關。
在家躺平了小半個月,小作精終于感到無趣了,長期過着吃喝玩樂的生活也挺累。
“小簡啊,咱學校三十周年慶,你可一定得來!你孫老師這幾天在電視上看到你,還念叨着想你了呢。”
接到這電話時,簡辭剛好拍完了某手機的代言廣告,正一邊張望祁修景的車一邊接電話。
狗男人不讓他晚上自己回來,就好像他是個小寶寶,一時沒看住他就會走丢了似的。
“孫老師說想我?”簡辭發現目标,大步走過去,“老師,你确定她說想我而不是想揍我?”
天底下大概很少有這麽讓老師無可奈何的學生——
不是騎牆頭就是暴打主任,路過遇到有人把同學的臉往馬桶裏面按,他直接沖上去以暴制暴,把校暴者的臉按了進去,還順手暴打一頓。
以至于對方頂着滿腦袋“不可描述”的東西,哭着沖進老師辦公室。
渾身的惡臭氣味讓所有老師當場色變,齊刷刷起立,像是隔空給不在場的簡辭行了個大禮。
學校的天都快讓他捅出個窟窿來了,偏偏又為了考H大而發瘋學習成績優異、再加上家境極好,打不得也罵不得。
一衆老師唯一的念頭求求他趕緊畢業吧,再也別回來了,免得看到他都覺得血壓飙升。
“當然想你了,”電話那頭的老師笑吟吟道,“知道你不愛寫發言,老師們幫你寫了好幾個版本,到時候你選一個讀就行。”
簡辭已經關上車門上車了,又問:“哦——懂了,是不是最好再帶上祁修景?”
上輩子他是沒有接到學校邀請的,所以他很懷疑這輩子是沾了狗男人的光。
不過這次他猜錯了,電話那邊的老師連連認真解釋,讓他千萬不要誤會。學校當然也會努力邀請祁先生,但這和拜托簡辭來撐場面不沖突。
直到電話挂斷,簡辭還是忍不住啧了一聲,對于自己也成了“知名優秀校友”有點不習慣。
祁修景淡淡道:“我們阿辭現在已經是大明星了,好多粉絲都想‘親親抱抱貼貼’。”
簡辭:“……”
明明是很軟萌可愛的疊字動詞,被某人以森然語氣說出來,不知為何只能腦補到鬼片畫面。
——誰?是誰一腳踢倒了我家的醋壇子,他怎麽突然就灑醋了?
簡辭不輕不重推了祁修景一把:“滾蛋!”
不過大概确實是這個原因,上輩子他只是一個娛樂圈的無名小卒。
如果是重生之前,此刻的簡辭既沒能參加這檔熱度創造歷史高峰的輝煌真人秀,甚至連不溫不火的普通十八線小演員都當不了。
因為當時的他大概正被蓄意煽動的黑粉圍攻,緊接着又被根本就莫須有的吸|毒事件給栽贓陷害。
作為一個失格藝人,那自然是不能給學校的三十周年慶典撐場面的。
祁修景問:“你去參加麽?”
顯然他也已經收到電話了。學校最初拟定邀請名單時,其實并沒有他。
不是他不夠“知名優秀”,而是有點過于優秀了,衆所周知大佬喜歡安靜,從不參加這種場合,叫也叫不動,又不敢反複打電話騷擾。
不過想到邀請了簡辭,很可能就能買一贈一收獲另一個大佬,他們才決定打電話碰碰運氣。
簡辭笑道:“如果管飯的話就去。”
學校大師傅在這裏當了二十年廚子了,非常驕傲地端出自己的拿手好菜:
“好吃吧!我就知道總有同學有發現美的眼睛,發現我的精湛廚藝!”
就算大明星吃慣了山珍海味,竟然也會為了再吃一頓他做的飯而特意回來,雖然這話不知是不是簡辭在哄自己這糟老頭子開心,但卻也足夠他喜滋滋許久。
高中的課業壓力很緊,即便校慶下午就開始,上午學生們也還得繼續上課。
而且為了讓大家安心學習、不要過分激動,他倆的到來是個秘密驚喜,堪稱是彩蛋環節。
熙熙攘攘的食堂內,沒人發現角落桌子多了悄悄混進來吃飯的兩人。
祁修景當年身體很差,吃不得外面的飯,因而對食堂并沒簡辭這麽深的感情。
他吃得不多,只眉眼溫和看着簡辭鼓起腮幫子愉快吃飯的樣子。
食堂內飯香四溢滿是人間煙火氣,祁修景脫掉西裝外套,只簡單穿着白襯衫黑西褲,乍一看與當年的校服有些像。
時隔多年,男人依舊面容俊美,氣場矜傲身姿挺拔,簡辭一擡頭,仿佛又回到當時似的,被這場面看得一愣。
他眨了眨眼睛,咀嚼的動作遲疑不少,夢中最盼望最幻想的一幕與此刻的現實相互交疊。
他也沒想到很多年後的今天,心心念念的人真的會坐在他面前、在喧嚣人群之間眸中含笑,陪着他吃這最簡單普通的飯。
鬼使神差的,簡辭忽然開口笑道:“學長,你真帥……可不可以當我男朋友?”
祁修景破天荒被誇獎,被簡辭眸中不經意流露出的少年熾熱與熱忱愛慕看得一愣,模糊的記憶碎片忽然在腦海中翻湧。
他的唇角還未來得及揚起,忽然一陣頭痛欲裂,怦然與喜悅之中卻又夾雜着什麽痛苦讓人回避的記憶。
尖銳耳鳴驟然響起的同時,祁修景胃部一陣絞痛發緊,一陣生理性的惡心欲嘔。
他放在桌上的手不動聲色緊緊攥拳,修剪整齊的指甲近乎要掐入血肉之中。
但面上卻只是淡然一笑:“好。”
直覺告訴祁修景,如果現在表現出異樣,絕對不僅會惹小狐貍生氣這麽簡單,而且很可能是會傷害到他的。
好在簡辭說完那句話之後,已經自顧自臉紅起來。
有點羞恥又有點尴尬,他趕緊繼續低頭幹飯,不敢再看面前的祁修景,也就沒發現什麽異樣。
學生們的眼睛靈敏的很。
雖然兩人已經選了最角落的位置,簡辭還特意戴了一頂帽子,但在他剛剛吃完最後一口飯,擡頭就看到身邊不少人投來難以置信的興奮目光。
其實大家是聽說自己的高中卧虎藏龍的,對于這兩個鼎鼎有名的學長也算早有耳聞。
但聽說和親眼見到可絕對是不一樣的,尤其是親眼看到兩人和大家一樣在食堂裏吃飯,那滋味就更不一樣了。
“簡……”一個女生張張嘴,大概是簡辭的粉絲,但當着正主的面又在學校這樣一個背景,她忽然發現“簡小辭”或者“阿辭”叫不出口了。
她改口道:“學長!你們是來參加三十年校慶的嗎?”
簡辭點頭,他一向是最小的,忽然被人叫學長的感覺倒也還真是夠奇妙的。
得到正主的肯定,衆人登時歡快起來,原本想想就浪費時間的無聊□□校慶一下子變得有趣極了。
學校竟然請了這麽兩個大神來,平日裏心情好也罵幾句學校、心情不好也罵幾句學校的衆人破天荒決定給校領導點一個大大的贊。
這福利簡直絕了!
簡辭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大家不要聲張。
衆人興奮點頭,其中一人問:“學長,是要給大家一個驚喜嗎?”
簡辭笑起來,平易近人的樣子不再像隔着冷冰冰屏幕的光彩璀璨大明星,而更像個年齡相仿的學長了。
于是衆人逐漸大起膽子,相比于一看就很恐怖很嚴厲的祁修景,大家迅速将簡辭圍住,争搶着問起來:
“學長,您能不能給我簽個名!我姐姐特別喜歡學長!”
“學長,您今天為什麽是和祁總一起來的呀?”
“是要和祁總官宣了嗎?”
“祁總也是咱學長诶……哇塞,難道是校園戀愛嗎?老師還說從沒見過最後成了的,這不就是例子嗎!”
……
簡辭趕緊搖頭道:“不不不,我和他……嗯,恰好遇上,順便吃個飯。”
“可是學長,我剛剛看到祁總給你擦嘴啦!還看到你從他餐盤裏夾肉吃!”
這話一出,衆人登時露出心照不宣的神秘笑意,嘴角幾乎咧上了天,比他們自己談戀愛了還讓人開心。
簡辭正喝着水,聞言差點噴出來,他臉一紅,嘴硬道:“反正我和他……不是很熟。”
說罷,端起餐盤的同時,順手把仍舊坐在一旁的祁修景順手拎走。
“聽沒聽見人家叫我學長,哼哼,沒人叫你學長哦,因為你一看就老!”簡辭得意道。
“不是很熟”兩人趁着大家午休,走在難得空曠的校園內散步。
前不久京城剛下了雪,學校低矮的觀賞柿子樹上已經沒有葉子了,只高高低低挂着橘紅色燈籠似的柿子。
燈籠上覆蓋着一層霜雪,乍一看倒是真有些詩情畫意。
簡辭笑道:“你看,我以前最大願望就是哪天夜裏摸着黑,把柿子全偷摘了去,可惜校規不許。”
雖然不是什麽稀罕水果,但越是長在學校裏、越是不許摘,就越有吸引力似的。
這一樹紅燈籠挂雪的景象在別處是看不到的,要是放在沒有校規約束的路邊,估計葉子還沒落,果子就已經被人薅了個精光。
祁修景已經從方才驟然的耳鳴反胃中回過神來,聞言淡然一笑,心想方才門衛大爺看到簡辭時駭然的反應來看,他可實在不像是遵規守紀的。
“笑什麽!”簡辭此刻心情很好,故地重游時語氣也好了不少,“這位學長,除非必要時刻,否則我是不會為了違紀而違紀的。”
說罷冷哼一聲,忽然指着體育館旁的小徑問:“還好意思笑我,你是不是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在這裏打架鬥毆的了?”
其實簡辭對這事也就一知半解,只知道最關心的兩個問題——打贏了麽?受沒受傷?
得到讓人放心的答案之後,他才忍不住震撼祁修景竟然會打架,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他并不是詫異某人會“打架”這個動詞。
祁家當時樹大招風,祁修景從成為繼承人起,就有專人為他教授各種格鬥技巧,
一則預防各種狀況,以備不時之需,二則也算是為了身體健康。
所以祁修景只是看起來病恹恹,其實假如真打起架,挨打的九成九不會是他。
簡辭震撼的是,他這樣疏冷淡漠的性格,怎麽會突然出手,而且近乎是單方面下狠手。
對方毫無反抗的機會,胳膊都被打折了、石膏挂了也不知多久,簡辭每次看到被打那人都忍不住想笑。
腦子壞了的家夥當然不記得這事,簡辭無聊翻了個白眼,添油加醋講述了某人叛逆的故事。
最終酸溜溜随口總結:
“仔細想想哦,萬一是為了你小學弟呢?”
已經過了作妖叛逆的年紀了,簡辭人生中第一次站在臺上正經演講,先前每次站上來基本都是念檢讨。
這次難得地不是灰頭土臉來挨罵的,而是真正給學弟學妹們分享成功經驗以及加油鼓勁。
場上人山人海,不少人趁亂激動拿出私藏的手機,大着膽子直播起來。
【村通網,我以前居然不知道男神竟然是校友!啊啊啊我真的激動死了,而且祁總竟然也是學長】
【什麽?這是哪個學校?剛進直播間的迷茫,我震驚了,所以他倆是同學的意思嗎?天啊天啊!】
【不,祁總是阿辭的學長?斯哈斯哈,我已經腦補出在不可描述的時候叫學長的、甚至穿着校服叫着學長do……】
【樓上!快停止你危險的想法,人家倆還沒官宣呢!】
【我在現場!我剛剛在餐廳看到他們了,偷偷拍了祁總給簡小辭擦嘴角的照片!但我答應他們不外傳了】
【樓上友軍求私!保證不外傳,景辭cp鐵杆粉!天啊我已經腦補出各種校園戀愛故事了,他倆居然這麽早】
【男神是學長的感覺真的好夢幻啊,我激動了,我萬萬沒想到】
野生直播間內的人越來越多了,黑粉也聞風而來:
【啊這啊這?簡辭給學弟學妹們傳授哪門子經驗?傳授都不用學習了、一天到晚違紀的學渣靠臉吃飯?】
【娛樂圈這種遍地九漏魚的地方,而且小道消息說他家無敵有錢,所有告訴靠臉吃飯加有錢任性等于成功人士?】
【別嫉妒了,說出阿辭的學歷怕吓死你哦,人家正八經H大高材生,世界頂級學府,酸雞黑粉別跳了,打臉哦】
【H大?天啊,是米國那個H大?我記得祁總也是這個學校的!卧槽這倆一直是學長學弟啊!】
【這是什麽努力向上的神仙愛情啊我的天,慕了慕了,能考上H大,人家當然算知名優秀校友了,絕對沒毛病】
……
簡辭在上面講,祁修景就淡淡笑着在觀衆席看。
聚光燈照在他家的小狐貍身上,靈動又閃閃發着光,他幾乎能想象到簡辭潇灑不羁站在臺上讀檢讨的神氣樣子了。
校方派來負責接待的老師是他當年的班主任,大概是不知用什麽稱呼比較好:“祁、祁總。”
祁修景雖然不記得了,但還是保持尊重,平和道:“老師,和以前一樣叫我大名就行。”
老師于是從善如流笑道:“修景,你一會要不要也上臺說兩句,稿子都給你準備好啦。”
祁修景道:“我今天只是陪同家屬。”
老師年紀大了,不怎麽關注娛樂新聞,聞言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這話什麽意思,不由得震驚:“你們倆居然真的成了!我就知道!”
說這話時,簡辭已經發言完畢從後臺走來了,正巧聽到這說法,疑惑問:“老師,這您怎麽知道的?”
他和祁修景的班主任根本不認識,他暗戀祁修景的事自然也不會被這位老師知道才對。
那老師逐漸放開了不再緊張拘束,仿佛眼前的還是她的學生,話匣子一下打開:
“修景這樣又冷又悶的性格,主任跟我說他在學校打架鬥毆的時候我差點以為是聽錯了、或者主任認錯人了呢!”
“我聽說他為了一個叫簡辭的學弟打架時候,就隐約覺得好像哪裏不對,很久以後仔細一想,雖然都是男孩子……嗯。”
簡辭一愣:“他?他為我打架?”
某人都厭惡他厭惡到了碰一下都要吐的地步,平時連個正眼都不給,這不開玩笑嗎?
“你不知道?”老師疑惑道,“其實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修景不吭聲,被打的同學又說得前言不搭後語,我也就只隐約聽到你的名字。”
車上。
兩人坐在後座,簡辭甚至沒顧得上去看網上又掀起了多大的風浪,而仍舊沉浸在震撼中。
難道我真的是那個羨慕嫉妒恨了很多天的“小學弟”本人?
可如果真是這樣,這些年以來祁修景的冷漠是真的、眸中掩飾不住的厭惡是真的,以及婚前婚後整整十年的冷漠也是真的。
他甚至連葬禮都沒去參加,簡辭至今耿耿于懷兩人沒隔着陰陽見最後一面的事。
簡辭想了想,忽然轉頭又祁修景:“你……你有沒有再想起一點以前的事情?”
祁修景聞言轉過頭來,想起在學校食堂是的怪異滋味,在沒有确定狀況之前,他并不打算開口,而是再次試着盯着簡辭的眼睛。
但這次沒再有不舒服的感覺,也沒有什麽似乎因過分痛苦壓抑而被深埋的感情。
祁修景于是言簡意赅道:“暫時沒想起來。”
他的确是比誰都更想要想起曾經。
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過什麽不可饒恕的混賬事,更想知道時時突然出現的各種複雜強烈情緒背後,究竟對應着什麽刻骨銘心、他不該忘的事。
祁修景心中煩悶,面上卻依舊淡然,甚至破天荒玩笑般開口道:“我想到後有什麽獎勵麽。”
簡辭于是眨眨眼睛,認真思考片刻後誠懇回答:“想到之後,獎勵你一份離婚協議,不用謝。”
這次他沒開玩笑。雖然他也很想探究這種種違和分裂的原因,但無論一切是祁修景一時興起、人格分裂,還是什麽別的,反正簡辭又不是八字犯一個賤字。
上輩子已經徹底厭倦了冷冰冰的生活和那個永遠追不上的背影,如果祁修景想起來了,自己大概會失去現在的一切,失去這個有人情味的祁修景。
一切回到都會回到“正軌”——令人到死都耿耿于懷的、失望的正軌。
簡辭歪頭,一想到曾經可恨的某人,他甚至有點後悔,當初就應該狠狠踹他幾腳,而不是現在去踹這位已經失憶的無辜男德模範。
簡辭的回答讓祁修景聞言表情凝固片刻,似乎白了幾分,對無論如何也無法挽留住要離婚的愛人的狀況,感到萬分無計可施。
突然覺得如果一直不恢複記憶,似乎也挺好的了。
簡辭惡劣朝表情茫然低落祁修景咧嘴一笑。
這種無論怎麽做都沒有用、想拼命維系婚姻想努力留住愛人,但最終卻猶如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這狗男人終于感受到了吧?
正想着,向來安靜當自己不存在的司機忽然道:“祁總,簡少爺,後面那輛車好像在跟着咱們。”
簡辭一愣,暫時放下心中得逞快感,立即轉頭去看。
一輛黑色的大衆悄無聲息跟在後面。
學校的選址很偏僻,方才他們行駛在圍繞學校而出現的繁華路段,車多人多,也就很難注意到尾随車輛。
但現在已經重新進入荒涼地段,路上的車逐漸少了下來,這輛隐匿于人群中的尾随車輛就會變得非常顯眼。
司機本以為是錯覺,于是試着換了一條差不多的路線,但無論怎麽換,那輛車都仍舊不緊不慢小心綴在後面。
祁修景道:“繼續往前開,等前面有岔路之後甩開他。”
這是一條沿河公路,路上車輛很少,不利于借此甩開跟車,而且筆直的路不斷向前延伸,連個岔路都沒有。
“這是怎麽回事?”簡辭警惕問,“私生飯麽?”
他轉過頭去,趴在後窗上眯眼試圖看清他們有沒有端着相機。
忽然,卻見這輛車猛然一腳油門!
不再是偷偷綴在後面跟着,而竟然直接車速驚人得向着他們猛沖了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