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1)

宮軒冥有沒有危險不知道, 但如果他們不離開仙都,危險的就會是他們。

他只是金丹修為,憑他根本就護不住祝青簪。

“祝兄,你聽我說, 我們現在就離開仙都, 宮兄修為元嬰, 就算有什麽危險也定能全身而退。”他要把祝青簪盡快帶離仙都。

“不行!”祝青簪心跳得特別快,那種心悸慌張的感覺以前從未有過。

心裏一個聲音不停地告訴他, 小師弟出事了,小師弟又出事了!

那種感覺來得異常猛烈,祝青簪微微攥緊了拳頭, 朝巫靖道:“巫兄,多謝你護我,我不能扔下小師弟不管。”

說完祝青簪就打開門沖了出去,“哎!”

巫靖喊了一聲, 可祝青簪身形極快,幾乎一出門就掠走了。

巫靖沒有辦法,只能跟了上去, 魂靈不能落在別人手裏。

有琴策斜倚在院牆之上,手中酒壺緩緩朝嘴裏倒了一口, 酒順着嘴角留下,他不在意地擡起袖子擦了擦,覺得真的是……

修真界的變化太大了啊。

他原本只是想找個相對平靜的地方安度餘生,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活得太久?難道這世上當真再無寧日?

他衣襟微敞,露出胸口那顆血紅的痣, 食指像是無意識般輕輕拂過,随後像是認命般, 目光悠遠地看向某個方向,那裏的半空黑雲籠罩,濃郁的魔氣肆虐,無數魔物有形或無形的在半空游掠嘶嚎着,無數修士禦劍而去,不論是金丹還是元嬰。

有琴策突然想到巫靖這一路上的所作所為,無一不是在保護祝青簪,可他究竟知道多少?究竟是魔宗宗主授意,還是巫靖陽奉陰違?

他又是否知道魔宗真正的打算,等到魂靈成熟時,他們會對魂靈做什麽?

有琴策突然好奇了起來,巫靖現在對祝青簪這麽好,倘若他知道自己現今做所的一切都是劊子手行為,又會否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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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有琴策的思緒突然一頓,是平靜太久還是心有戚戚,他竟會去想修真界的人會如何。

有琴策五指微張,一道結界将他罩住,與世隔絕般,把自己鎖在這小小方寸之地。

那邊祝青簪心急如焚,他就知道不該放任小師弟一人離開,他就知道,他就知道會出事,他就知道不太平,他怎麽能存有一絲僥幸?

祝青簪現在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他怎麽就能那麽心大。

“祝兄!”巫靖很快就追上來了,他看着半空禦劍掠過去的修士,在看到那半空之上的滾滾魔氣與魔物,整個人的心都揪了起來。

那麽多魔物,如果祝青簪魂息外溢,只有被撕碎的份兒,低等魔物只會遵從本能的渴望,根本不會等到他的魂靈成熟。

“巫靖,你要走就走,莫要再跟着我了!”祝青簪說完腳步一頓,巫靖也跟着停下來。

祝青簪擡起眼睛,臉上的笑溫潤而慈悲,“我知道你跟在我身邊是為了魂靈,講真的,我并不知道魂靈是什麽,只是現在很危險,這一路來你幫了我很多,也未同我計較我的那些小打小鬧,可現在性命攸關,我不願你再為了幫我受傷或者其他什麽,我……”

祝青簪深吸了一口氣,“我不想欠你什麽。”

“祝兄……”巫靖有些詫異的看着祝青簪,他的臉依舊還是以前的臉,可是現在背着光的他,讓巫靖有一瞬感覺祝青簪整個人都好像在發光。

他善良,小心思多,偶爾會有一點狡黠,可從未害過他,歸豔樓那次,巫靖原本是有點怨祝青簪的,可是到底還是他先目的不純接近他為先。祝青簪看似單純,卻把一切都看得明明白白。

他表面傻愣,心卻如明鏡般,把他看得透透的。

祝青簪微笑道:“魂靈之事是你告訴我的,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永遠不知道我自己究竟是個什麽玩意兒。”

他貪生怕死,卻不願意別人為了讓他活着為他送死,祝青簪膽小,自私,他不敢欠別人那麽多、那麽重。

這輩子,他小師弟為他受傷受難很多次了,光是小師弟一個人的情,他就已經欠到還不起了,怎麽還敢欠別人。

“祝兄……”巫靖手中的折扇幾乎快要拿不住,一時間他也知道自己究竟是個什麽想法,保護魂靈直到他成熟時,這是他的任務,也是使命,他并不覺得祝青簪欠他什麽。

“回去吧,打哪兒來回哪兒去。”祝青簪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微微歪頭,微笑道:“一路順風。”說完身形一掠,竟是速度極快的直接從巫靖面前跑了。

那種速度,豈是金丹可比的,要知道,巫靖的修為,距離元嬰也就一步之遙,只差一階,他便能晉升元嬰,祝青簪的修為他看得清楚明白,只是金丹一階。

一個金丹一階,用出來的速度卻讓他一個金丹九階的連個尾巴都追不上?

巫靖握緊了折扇,輕輕敲了敲自己的腦門,嘴角揚起一個無奈的笑,他怎麽忘了,落雪宗的人元嬰之前修為緩慢,只要過了金丹這個瓶頸,晉升元嬰之後,修為便永無止境的攀升。

可是祝青簪,你即被我盯上,我承任務護你,又豈會半途而廢?

巫靖身形一掠,朝着魔氣凝聚之地驟然掠上。

到了地方,他一眼就看到了祝青簪,祝青簪像只老鼠似的在魔氣底下找人,地上已經有許多屍體,無數魔物跟那些半空的修士打起來了,場面非常慘烈。

祝青簪完全像個無頭蒼蠅,可能是顧忌自己的魂靈,他沒敢使用靈力,畢竟這裏這麽多魔物,他只要使用靈力,魂息外溢,結果多半是被啃得骨頭都不剩。

魔物嘶嚎着,巫靖卻發現,這些魔物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魔心,它們的魔心無一不是黑中帶着一分乳白的靈息。

這個發現讓巫靖一怔,真當魔物魔的不止是體,就連心與魂都是魔氣凝聚,這些魔物,難道之前全是靈寵異獸不成?

祝青簪的嘶吼聲在這方雜亂的天地嘶吼着,很快就被暴戾的嘶吼聲與慘叫聲淹沒。

祝青簪忍着心裏的懼怕往半空遮天蔽日的魔氣看去,卻發現那些魔氣當中,似有星星,那些星星猩紅得像血,連成了線,那線像是直接照進了地底的某處?

祝青簪幾乎忘了自己當初暈血的時候究竟是個什麽感覺,直覺那線跟他小師弟有關。

可是那線埋藏在半空的魔氣中,怎麽辦?使用靈力沖上去,還是坐以待斃?

祝青簪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前者,他抽出腰間笛劍,直接禦空而行,朝着那方星陣掠了上去。

巫靖驚恐地瞪大了眼睛,滿目的不可置信,那星陣……那星陣……

“祝青簪——”

巫靖爆發一聲厲喝,可是祝青簪的速度太快了,他追上去的時候,只能觸碰到祝青簪笛劍滑落的青色流光。

祝青簪整個人都沖進了濃重的魔氣中。

“不要——”巫靖幾乎目眦欲裂,眼睜睜地看着祝青簪沖掠了進去,立即就被魔氣包裹埋葬,就像那濃重的魔氣,成了祝青簪的墳墓或是棺椁。

地底的宮軒冥似有所感,他擡眸看天,丹海沒魔氣撐得幾欲裂開般,偏偏對面那個少年還在滿身玩味一臉期待着他爆/體而亡。

“再這麽下去,整個仙都都要為你陪葬咯!”埼玉一臉玩味,搶他的東西,搶他的功勞,那他就讓他嘗嘗爆/體是什麽滋味,然後再把他做成肉團,割裂他,撕碎他,讓他嘗嘗,得罪他埼玉,什麽叫生不如死。

宮軒冥對他的話充耳不聞,在看到濃重的魔氣中那道青色身影正在割裂星陣陣線時,他平緩跳動的心髒狠狠一抽,乍而縮緊。

眼睜睜地看着祝青簪被魔物纏裹,眼睜睜地看着祝青簪揮劍砍斷魔物,耳畔充斥着祝青簪幾乎撕心裂肺的“小師弟!”

宮軒冥緊張擔憂的心乍然一暖,他大師兄,是察覺外溢的魔氣,擔憂他,所以來救他嗎?

可是在看到一只無形的低等魔物一口咬住了祝青簪的手臂,扯下一片血肉,殷紅的血灑下,落了幾滴在宮軒冥仰起的臉上,那股于他而言香膩的腥甜,讓他黑沉的眸子陡然暗紅。

綁着他的鐵鏈發出輕微的皲裂聲,埼玉皺了皺鼻,自然也聞見了那股血腥氣,他詫異道:“魂靈?”

埼玉轉身驚詫地看向穆洪武,“魂靈出現在了仙都?”

穆洪武一臉懵逼,普通一聲跪了下去,滿臉驚懼,“公、公子,我不知道啊!”

魂靈出現,知瞞不報,對他而言乃是包藏禍心,唯有一個死字。

可魂靈怎麽可能出現在他們仙都,仙都人員密集,魂靈不可能出現在這裏,魂靈出世的消息一處,穆洪武便派人出去打探了,可回來的人不是死就是殘,而具傳聞,魂靈現在修為不過金丹,修真界的金丹何其多,觊觎魂靈的人又何其多,魂靈又怎麽可能出現在仙都城?

埼玉冷笑一聲,轉頭看向宮軒冥,手指勾勒起一條鐵鏈,“你知道魂靈在哪?”

在埼玉眼裏,宮軒冥現在被控制,簡直跟待宰的羔羊沒有任何區別,一個元嬰一階,跟他一個元嬰巅峰有什麽可比性嗎?

一階只差,猶如雲泥。

宮軒冥暗紅的雙眼看向埼玉,面上無波無瀾,可內心已然醞釀起了風暴。

“呵!”埼玉扭頭,朝穆洪武示意出去看看,他要好好玩玩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雜碎,搶他東西不說,他要讓他沒辦法活着離開這裏。

埼玉看着已然縮得只有人頭大小的魔物,再有頂天一炷香的時間,這個人——就會任由他拿捏。

埼玉在等,宮軒冥也在等,那雙暗紅的眸子漸漸變得赤紅,埼玉冷笑,“不過這點兒魔氣就承受不住,還妄想跟我搶。”埼玉滿臉不屑,整個人就像是一只煽着翅膀的孔雀,非常讓人無語。

若是換做一般人,早就想辦法殺了宮軒冥了,他竟還能抱着玩樂的心思對待宮軒冥。

宮軒冥不住的擡頭看天,将滿心殺意盡數收斂。

魔氣影響他太嚴重了,他不想到時候他會變得六親不認,一炷香,還有一炷香,只要熬過這一炷香就好。

這一炷香的時間對宮軒冥而言非常難熬,半空是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小師弟”,每一聲落下就會有幾滴血落在他臉上,需要強大的克制才能阻止自己的狂躁。

可是陣法束縛太緊,太死,他掙脫不開。

埼玉看着他赤紅的眼中閃過幾許掙紮,站在他旁邊擡頭看了看半空那個幾乎浴血的人,目光倏地一變。

他看清了祝青簪的長相,也看清了他的表情。

像,真的太像了!

埼玉感覺自己的心髒如遭雷擊,他——怎麽會在這裏?怎麽會?

埼玉神念一動,就要興奮地掠出去,卻在下一瞬被一只手死死拽住了手臂。

他看也不看,以手化刃就要劈下,卻在下一刻,一張嘴毫不留情地咬在了他的頸項。

熱量在流失,魔力在流失,就連丹海亢雜的力量也在從頸項往外溢出。

宮軒冥提前掙脫了陣法束縛,也虧得埼玉太過自大,率先毀了啓陣石,剩下的魔力他不要了,這個人在看到祝青簪時眸間閃露的興奮與驚喜讓他慌張,他心裏升掠起了強烈的殺意。

埼玉被他咬住頸項,動彈不得,他的目光狂肆地橫掠過去,就見宮軒冥赤紅的眸中含着濃烈的殺意。

埼玉五指撚決,被背上猛地掠出倒刺,宮軒冥只感覺胸腹一涼,後掠開來。

埼玉五指成爪,指甲尖利,明顯不是人的模樣,就連模樣也發生了妖異的變化,他的臉上,出現了祝青簪鎖骨之上的契約印記。

“死強盜,再攔我我就真殺了你!”埼玉随後抹了把脖子,入手的血讓他沉了眉眼,他媽的這玩意兒是屬狗的吧,有這麽咬人的嗎?

宮軒冥沒有回答他,心內生出了一股很怪異的感覺,可現在,他更擔心祝青簪,話也不說直接朝上方大開的穹頂掠了出去。

埼玉驚了一下,也沒想到宮軒冥的速度居然這麽快,也不甘落後地沖了出去。

此時的祝青簪感覺自己到處都在疼,感覺周圍的東西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剝了。

“小師弟,你在哪裏?”他明明感覺到這魔力中有他小師弟的氣息,可是為什麽找不到?

他擡眸看向更高處,難道會在那上面嗎?

祝青簪感覺自己的靈力難續,很難沖上去,而且周圍的魔物都在朝他靠攏,怎麽辦?

祝青簪咬了咬牙,決定拼了。

巫靖距離祝青簪不過半裏,可就這麽半裏,卻讓他感覺如同隔了一條鴻溝般難以跨越,他看出了祝青簪的想法,內心焦急。

祝青簪外露的魂息讓這些魔物争先恐後的朝他身邊掠去,巫靖擠都擠不進去,不論他殺多少魔物,總會有別的魔物窺見這方漏缺,往前擠。

祝青簪整個人都處于魔物中心,不知道揮灑了多少血汗。

“祝青簪,不要!”巫靖內心驚惶,祝青簪咬了咬牙,甩了甩笛劍,将笛子橫在唇間,詭異的音色驟然肆虐。

無數魔物聽見那柔和的音色發出更為慘烈的嚎叫,就連巫靖的臉色都蒼白了幾分。

他驚訝的看着祝青簪,那種音色,祝青簪怎麽吹得出來?

絲絲縷縷的金色力量自他笛間溢出,各方混戰的修士都詫異的看向了祝青簪的方向。

“不要,祝青簪,不要!”洗魂曲,祝青簪怎麽會洗魂曲?

巫靖感覺脊背發寒,他什麽時候學會使用魂靈之力的,什麽時候?

巫靖感覺自己如墜冰窖,腦子裏閃過當初在落花鎮外的樹林裏發生的事,曲音,魂息,整個人如遭鐘鳴。

他會!

祝青簪一直都知道怎麽使用自己的魂靈之力!

巫靖握着折扇的手緩緩收緊,随即越來越緊,越來越緊,直到折扇的扇骨發出一聲“咔嚓”聲,扇骨裂了。

魔氣再次翻湧起來,金丹九階到元嬰不過一步之遙,稍有不慎便會晉升元嬰,巫靖一直都控制得很好,他知道修真界不是他的地盤,仙都更不是他的地盤。

祝青簪的曲音仿佛能讓人滋長力量般,巫靖很慘地要結嬰了。

半空發出陣陣轟鳴,漆黑又赤紅的雷劫滾滾而來,各方修士方才還沉浸于曲音當中,聞聲齊齊回神擡頭看天。

祝青簪也詫異了,可是更讓他詫異的是,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朝他的方向迅速逼近。

小師弟!

祝青簪雙眼倏地晶亮起來,卻在下一瞬被一個熾烈如火的身影打碎。

那個紅色身影看着祝青簪的眼有熾烈的瘋狂、期待、懷念等等等等情緒。

埼玉在看到祝青簪朝他看來的時候,心髒猛地一縮,一個不慎被宮軒冥一掌拍了下去。

那一掌毫不留情,埼玉落下去在地上砸出一個人形深坑。

巫靖在看到那人時瞳孔猛地一縮,心下來了一句要命,可更要命的是滾滾而來的雷劫。

巫靖想了想埼玉的體質,毫不猶豫的過去把埼玉扶了起來。

埼玉被一個人扶起來,都還沒來得及轉頭看扶他的人是誰,滾滾而來的雷劫直接砸了下來,盡數落在埼玉身上。

巫靖根本就沒想過要在修真界渡劫,也什麽都沒準備,他以為他這次絕對九死一生,沒想到老天自動給他送個避雷針。

巫靖死死抱着埼玉,雷劫一劈下來他就松手,雷劫一斷他有抱上去。

這幅場景看愣了還活着的修士,也看愣了祝青簪。

不過也沒愣一會兒,手就被一雙手牽住了,祝青簪偏頭,就見宮軒冥臉上染血,嘴角的血就像剛吃了人一樣。

祝青簪嘴巴一癟,一直繃着的擔憂心情雖然崩裂,抱着宮軒冥整個人都抖了起來。

“師兄~”宮軒冥語氣缱绻,似有千言萬語,盡數彙聚在這一聲情真意切的“師兄”裏。

那些魔物承受不住雷劫的力量,來不及逃的直接被劈得粉碎,可祝青簪也看出來了,巫靖的元嬰雷劫是純統的靈力中帶着魔力,遠沒有宮軒冥渡劫時的慘烈。

而且……

祝青簪看着被劈得骨頭架子都閃着電光的紅色身影。

為什麽他師弟渡劫的時候沒有這麽好的一根避雷針?慕死他了好伐,他師弟那時候多慘只有他明白。

宮軒冥看了一眼正在崩裂的仙都大地,神色冷漠道:“師兄,我們走吧!”

仙都待不下去了,而且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宮軒冥都知道了,如果能捉住城主……

宮軒冥嘴角揚起一個嗜血的笑,觊觎他師兄的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宮軒冥摟着祝青簪的腰,身形逐漸掠高,将整個仙都盡收眼簾。

無數房屋正在倒塌,可卻沒有絲毫驚叫之聲,像是所有修士都來了這裏。

有琴策不堪其擾,幾乎掠于雲層之上,俯瞰着仙都這片瘡痍之地,在看到一個清麗的身影正在城中奔逃時,他眉目輕擰,指尖結印,那道身影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玩兒夠了?”

就在有琴策做完這一切之後,一道低沉又陰冷的聲音突然出現在他身後,陰寒又暧昧的感覺将他整個包裹。

有琴策拿着酒壺的手微微緊了緊,收斂了面上一閃而過的慌張,看似毫不在意地轉身,就見那人面色陰寒,像是隐含怒意。

他唇間勾起一個奪魂攝魄的微笑,像是許久不見的老朋友一樣開口道:“好久不見!”

寒憂沉了眉眼,聽不慣他這種故作潇灑的語氣,身形一掠直接掠至他身邊,伸手摟住他的腰,冰涼的食指劃過他的胸膛,拂過那顆血紅的痣,本就淡漠的臉色瞬間變得陰雲密布起來,“這就是你躲我的理由?”

有琴策諷刺地勾唇輕笑,“本座何時需要躲你?”

有琴策眼中帶上了幾分譏笑,“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

“有琴策!”寒憂低喝了一聲。

有琴策分毫不理,而是伸手撫上他的臉,拂過他的頸側,滑至他的喉結,落在鎖骨上,轉而用力一把扣住他的脖子,欺身在他頸側,露出了尖牙,一口咬了下去。

溫熱的血液劃過他的舌頭,順着口腔劃過咽喉。

有琴策一直覺得寒憂這個人應當如他人一樣是冷的,冰寒刺骨的冷,沒想到血液竟然還是溫熱的。

有琴策只是吞咽了一下,就嫌棄的松開手,張口把嘴裏的血吐了出來,看着寒憂的視線略顯冰冷。

寒憂伸手拂過脖頸,看着有琴策的眼睛微眯,“玩夠了就跟我回去。”

“回哪兒?”有琴策永遠都不會忘記,這個人究竟對他做過什麽,“妖界?鬼界?還是……聖靈界?”

有琴策臉上的笑無比嘲諷,寒憂只覺得有琴策的話像刀子一樣剮着他的心。

可是他向來不善言辭,幾千年前他就把一切都說了,可是有琴策不信。

他能成為鬼王統領鬼界,在他眼裏,他就是踩着他上位的墊腳石。

可是沒有,不是的,他從來都沒有利用過他,他那麽做,只是想要保護他。

“你走吧!”有琴策回過身,背影決絕,“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他跟寒憂的恩恩怨怨,遠非時間能淡化的。

寒憂向來清寒的臉難得露出了幾分痛苦,有些無力地道:“小策,我從未想過害你。”

有琴策攥緊了手,冷聲道:“滾!”

寒憂心如針紮,他以為幾千年了,他應該淡了對他的怨恨,可是……

他好不容易找到他,又怎麽會走?

寒憂垂眸看向下方,仙都已然變得滿目瘡痍,無數修士争先奔逃,竟然還有人在此地渡劫。

他收回視線,最終落在有琴策身上,這六界的紛争,不是他想獨善其身就能全身而退的,他看着有琴策的背影,沉默了很久很久,只道:“我會留在修真界,直到你願意跟我回去為止。”

他胸膛上的那顆紅痣,是他當初為了不讓他回去所設結界,主要不對上“他”,就算憑他的實力在六界也可暢通無阻。

寒憂曾經無數次問過自己這麽做到底對不對,可與其讓他回去送死,他寧願他活着,恨他也好,怨他也罷,不死就行。

有琴策從始至終都沒有回頭,寒憂走後,他就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般,臉上的笑蒼涼又無助,卻也難掩絕色風姿,他躲了數千年,所以……該來的怎麽也躲不掉嗎?

有琴策的視線落在宮軒冥跟祝青簪消失的方向,擡手輕輕揮了揮,一只蝶鳥出現在他身側,屬于孩童般稚嫩的聲音響了起來,“主人!”

“跟着他們。”

有琴策向來慵懶的眸光陡然一厲,魂靈出世,他要看看祝青簪能成長到什麽程度,他要看看,祝青簪值不值得他孤注一擲。

“是,主人!”青蝶朝着祝青簪他們的方向飛了過去,路過巫靖跟埼玉的時候,好奇地往下看了一眼,随後有僵直地往前飛。

青蝶見慣了生與死,劫與數,根本不在乎別人的死活。

主人難得召他一回,卻也明白,如果沒用重大決定,主人絕對不會召他。

魂靈、魂靈、魂靈……

青蝶加快了速度,很快就追上了祝青簪他們。

出了仙都城,祝青簪就忍不住喊疼了,他被魔物咬了不止一口,衣服貼在傷口上,動一下就疼得他淚眼汪汪。

宮軒冥也非常心疼祝青簪這一身的傷,可是他現在的經脈中全是魔力,靈力枯竭,根本沒辦法給祝青簪療傷,丹藥也沒有了,忍不住把祝青簪攔腰抱了起來,“師兄,忍忍,一會兒就好!”

祝青簪懶得再動,而且真的非常疼,他看着宮軒冥的下颌,點了點頭。

宮軒冥抱着他一路飛掠,尋常丹藥不足以治療他被魔物咬傷的傷口,需得巨魔草。

巨魔草是很尋常的靈草,生長環境也很随便,地上、樹上、河裏,幾乎随處可見,可最好的巨魔草,還得是靈溪旁的。

宮軒冥知道附近就有一處。

等宮軒冥到地方的時候,祝青簪也不知道是累得還是怎麽,在他懷裏睡着了。

宮軒冥停下看着他沉睡的臉,很乖巧,也很安靜,大概是傷口疼,就算睡着他渾身也異常僵硬,難得老實了一下。

宮軒冥的視線落在他顏色淺淡的唇上非常小心翼翼地俯下了頭,忍住那股躁動,在他唇上淺嘗辄止。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将祝青簪一口吞了。

可是不行,他師兄膽小怕疼,還慫。

可一想到他師兄為他拼命的樣子,宮軒冥既心疼又滿足,他把祝青簪的頭輕輕靠在他的肩上,騰出一只手将風吹掠到他臉上的發撥開,露出了那張略帶慘白的臉,他的眉輕輕皺着,宮軒冥伸手在他耳邊撚決,屏蔽了祝青簪所有的觸感,一是防他疼,二是……

宮軒冥忐忑地俯下頭,将方才淺嘗辄止的吻加深。

祝青簪的味道微長甜,伴随着陣陣清香,宮軒冥舍不得閉眼似的用眼神描摹着祝青簪的臉,将他的模樣似要篆刻進靈魂般深描。

唇間的吻卻又似不滿足與淺嘗,開始深入。

他知道這麽做不對,可他忍不住。

宮軒冥眸間閃過一抹赤紅,随即閉上了眼睛,極力感受着這個吻。

也不知道吻了多久,宮軒冥起身時,祝青簪依舊在沉睡,唇被他磨得有點破了皮,微微紅腫,異常水潤。

宮軒冥深吸了一口氣,壓下那股呼之欲/出的躁動,神念一動直接掠去了靈溪邊。

這處靈溪人跡罕至,周邊結界自成,上輩子宮軒冥曾在這裏養過傷。

他把祝青簪剝了放進池水中,水中有靈魚,一感覺到宮軒冥靠近,那些近乎透明的靈魚像是感覺到什麽般驟而四散逃離。

宮軒冥在靈溪旁的岸邊摘了幾株巨魔草在掌心碾碎,覆在祝青簪的傷處。

祝青簪滿身牙印,有的地方直接被咬掉了。

宮軒冥的思緒漸漸回到了他初入落雪宗時,他這個大師兄被一棵草割裂了手指,嚷着疼,纏着藥尊讨藥,那時候宮軒冥覺得祝青簪也忒死皮賴臉了,可現在想想,竟覺得那樣的祝青簪非常可愛。

明明只是破了個口子,嚎得像是要了他的命了的慘烈。

宮軒冥的嘴角輕輕勾了起來,将祝青簪渾身的傷口上都敷上了巨魔草,那些魔氣被盡數吸納之後,宮軒冥才解了他的觸覺。

祝青簪一睜開眼,就見已經日上三竿,周圍都是五百斑斓的花草,不遠處有小魚游弋,靈氣潺潺的自水中溢出,而他小師弟光着上身,跟他一起泡在靈泉中,而他自己……

祝青簪低頭看了一眼,臉色立即爆紅了起來。

宮軒冥像是沒看見一樣忽略了,而是關切地問,“師兄,感覺怎麽樣?好些了嗎?”

宮軒冥模樣溫柔異常,鮮少這樣關切地問祝青簪什麽,一時間竟然有點不習慣,只能尴尬地點了點頭。

他又突然想起什麽般緊張地問:“小師弟,你……嘶……”

祝青簪剛開口就感覺嘴唇一疼,伸手一摸,居然有點腫,上面羅列這淺淺微腫的齒印。

祝青簪知道自己有咬唇的毛病,并不确定在仙都的時候自己有沒有咬過,可看情況是咬過的,不然為什麽唇都腫了。

宮軒冥內心有點尴尬,卻并沒有心虛地別開視線,而是伸手輕輕摩挲着祝青簪的唇,喉間滾了滾,才道:“疼嗎?”

“不疼!”祝青簪內心憋屈,他也不敢說疼啊,自己把自己咬了還跟師弟說疼,他師弟已經夠累了,他并不想讓他在這種小事上分心。

祝青簪可憐巴巴地看着宮軒冥,很想說一句,師弟,你能別摸了嗎?嘴都都給摸麻了。

恰在此時,祝青簪的肚子傳來“咕嚕”一聲,讓這個讓他尴尬的場景更尴尬了。

好在祝青簪矯情也分時段的,“師弟,我餓了,我看見有魚,我去捉魚,我們把魚烤來吃了!”

昨晚祝青簪就餓了,只是緊張的心情把饑餓的感覺壓了下去。

宮軒冥看了看祝青簪身上的傷,他師兄恢複能力現在越來越驚人了,只要丹海的靈氣充溢,傷口恢複得比原來快了不止一點半點,當即也沒組織,放任他一頭鑽進了水底。

祝青簪大概沒發現自己的小心思,絲毫沒有防備宮軒冥,宮軒冥就立在水中,看着祝青簪身若游魚般渾身“幹淨”地追着靈魚跑。

那些靈魚也不知道是不是也很喜歡祝青簪的魂息,祝青簪一下去那些靈魚主動撞在了祝青簪身上,緊接着魚越來越多,越來越多,食指粗的魚都快把祝青簪整個埋了。

祝青簪:……

他現在是捕魚的獵人,不是魚餌啊,你們眼睛瞎了拱我?

宮軒冥見此,那張常年都顯得略微深沉的臉首次露出了一個開懷的笑,看得水下的祝青簪一怔。

他從水底游了出來,立于宮軒冥面前,雙眼晶亮,懷裏還抱了一懷的魚。

宮軒冥臉上的笑立馬止住了,看着祝青簪懷裏的那些魚,微眯了一下眼睛,無形的殺意迸射出來,齊齊落在祝青簪懷裏的魚身上。

那些被祝青簪“迷”昏頭了魚被那殺意一激,這才反應過來般争先恐後地往水裏跳。

“诶,我的魚!”祝青簪滿懷的魚瞬間跳了大半出去。

祝青簪:……

他把剩下的魚往岸上一抛,不在水裏我看你怎麽跳。

接着祝青簪雙手叉腰站在岸上,朝宮軒冥輕佻地一揚下巴,“喂,師弟,你就該多笑笑嘛,長得這麽好看不笑很暴殄天物啊!”

宮軒冥臉上的微笑複又挂上,異常真心,道:“師兄,這樣的笑,只屬于你。”

這話也不知道戳到祝青簪哪裏了,弄得他整個人都覆上了一層薄粉,非常不好意思,主要吧,略過了這波尴尬,那波尴尬又起,他忘了自己現在沒穿衣服。

宮軒冥從水裏走了出來,及腰的長發貼攏了勁瘦有力的後腰,幾縷貼在胸前,祝青簪覺得他師弟現在就想個冷淡又勾人的妖精,太好看了,說不出來的好看。

多年後祝青簪回想起這一幕的時候,依舊忍不住臉紅,直到那時,他才知道,這叫做奮勇勃發的——欲!

“師兄,衣服!”宮軒冥拿了一套新衣服給他,跟巫靖借靈石買的儲物袋裏面有不少東西,最多的就是衣服,主要他們這行真的太廢衣服了,祝青簪囤了很多,強買普通人衣服這種事,幹一次就夠了,他祝青簪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跟普通人犯渾。

祝青簪趕緊套上,那些靈魚的生命力尤其強,都上岸這麽久了精神還特別好,一蹦一跳地想要回到靈泉裏。

祝青簪看着跑得差不多了的靈魚,還不夠他現在塞牙縫兒的,可憐巴巴地看着宮軒冥,“小師弟,你餓嗎?”

宮軒冥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我不餓,師兄,你吃!”

祝青簪怎麽好意思自己吃,看着剩下的唯三靈魚,“要不我們一人一條半。”實在不夠他再犧牲一下當魚餌。

宮軒冥微怔,忍不住微微勾唇笑了起來,“師兄,我真不餓,我要開始辟谷了!”

祝青簪聞言默了,那他是不是也應該辟谷,可是這些靈魚看着真的很香。

“師兄,吃吧,這靈魚于你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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