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戰場鐵骨,世俗軟骨

一圈,寒風刺骨,吹的臉發疼。

十圈,已經不冷了,渾身都在發燙流汗,可是唿吸也越發困難。

二十五圈,空氣是冰冷的,身體是滾燙的,每一口唿吸都猶如冰刀滑過心髒。兩只腿重若千斤,每一步都變得艱難。

很累,很痛苦,可是不能停下來。

如果他停下來,那經受這一切的,便要變成思思。

不能讓思思和姐姐一樣……

宋思君摔倒在雪地中,沈思思想要上前攙扶,卻被一旁的下人攔住。

沈華陽看着趴在地上的宋思君,依舊沒說話。他在等宋思君主動放棄。

可是宋思君并沒有,他想,即便是爬,他也要爬下去,一圈兩圈,直到對方滿意為止。

最後,還是沈華陽先開口,“你不行的,體質太弱了。”

宋思君擡頭,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沈華陽,喘着氣說道:“可是思思也不比我好。”

“沈思思自己都願意,你又何必反對。”

“她那不是願意,她是為了妹妹。”她是在犧牲自己保全妹妹,就如同當年他姐姐一樣。“我不會讓她受委屈的。”

沈華陽皺眉,“你這是何必,又不是你親生的。”

宋思君說道:“親不親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喊我一聲爹爹,我活着,便要護她們一生。”

聽到這句話,沈華陽的心如同被人打了一拳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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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思君那樣弱小,但是因為一句爹爹,便要護沈思思沈念念一生。而他沈華陽是戰無不勝的大将軍,沈映寒也喚他父親,他卻不能保護對方。

忠義之間,他選了忠,卻抛棄了自己的兒子。

痛苦和愧疚,如鲠在喉,難以下咽。

“華陽?你們在做什麽?”

沈華卿的聲音傳來,宋思君莫名的覺得安心,他擡頭看向入口的方向,看見沈華卿跑向他們。

宋思君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大伯。”

沈華卿上前,握住他的手,将溫度傳遞到宋思君的身上,他看着宋思君,滿臉真切的關心,“你們這是在鬧什麽?”

沈華陽沉默片刻後回答,“大哥,我們沈家必須後繼有人。”

沈華卿擡頭看向沈華陽。

沈華陽繼續說道:“玉兒生育映寒傷了身子,不能再孕,映寒的身子不好,子嗣無望,你也不願成家,我們沈家的血脈可以斷,但是沈家軍的大旗必須有人接過去。”

沈華卿将宋思君扶起來,看着沈華陽:“你想說什麽?”

“沈思思和沈念念到了沈家,便是沈家的孩子,她們中間,需要有個人站出來繼承沈家軍。”

“沈華陽,你真的有病。”沈華卿伸手推了沈華陽一把,将對方推得後退幾步,然後抱起宋思君,讓丫鬟把沈思思和沈念念送回齊芳院,自己則是帶着宋思君回了他的聽雨軒。

沈華陽也跟來了聽雨軒,宋思君和沈華卿進內閣時,他就站在外面。

隔着屏風,沈華陽站在外面說道:“大哥,我知道你氣我,可是沈家軍是祖輩的心血,是慶國的銅牆鐵壁,我百年之後,總要有個沈家人,能接過沈家軍的大旗。”

沈華卿将宋思君放在床上,然後轉身給他找幹淨衣服,聽到外面沈華陽的話,翻找衣物的手停了下來,但是并未搭理對方,拿了一件衣服遞給宋思君。

沈華陽繼續說道:“沈家走到這一步,你我都有責任,如今除了讓那兩個孩子繼承沈家,我們別無選擇。只要她們姓沈,我不在乎血脈。只要能延續沈家榮光。”

“沈華陽,你真的又蠢又瘋。”沈華卿十分惱火,看着面前的屏風,仿佛透過屏風能看到站在另一側的沈華陽,“你滿腦子都是沈家榮光,可想過,你我百年之後,皇上還容得下功高震主的沈家嗎?你真以為,放任顧承铉,沈家還有未來?”

沈華陽沉默片刻後,緩聲說道:“我打算讓沈思思繼承沈家軍,然後将她嫁給皇長子。如此一來,沈家軍和沈思思都是皇家的,他們總會放心一些。”

所以他才要求沈思思能上陣殺敵,還要求她端莊大方,

沈華卿皺眉,沒有說話。宋思君卻已怒不可遏,“大将軍,你忠君愛國,那是你的事情,和思思有什麽關心,你憑什麽為了你的夢想,就要安排思思的一生,包括她的婚姻。”宋思君越說越氣,直接走了出去,“皇長子當初在溫泉行宮可是要害沈映寒的。”

沈華卿看着沈華陽,見他并不驚訝,回頭看向沈華卿,見沈華卿點頭,便知對方也已經知道顧承铉做的那些事情。

驚訝之後,他不解的看着沈華陽,“你可知,是皇上藥壞了沈映寒的身子?”

沈華陽扭頭,眼神試圖躲避。

宋思君:“你都知道,還要把思思嫁給皇長子?”他本以為沈華陽會和沈華卿一樣怒不可遏。

可是事實卻并非如此。

知道了一切的沈華陽,選擇沉默,甚至想要繼續效忠那個陰毒的皇帝。

愚忠。

宋思君這樣想着,氣氛之後,想到沈映寒,心中生出一份悲哀。

這都是什麽事啊!

沈華卿走了出來,他看着沈華陽,“我不允許你這樣做。”

“大哥!”

“你如果再敢動那兩個孩子,我就把你當年放棄營救長公主的事情告訴她。”

“大哥你……我當時也是以大局為重。”

“沈華陽,我能理解你為了百姓放棄營救懷孕的長公主,可是長公主她能原諒你嗎?她因此早産,不能再孕,甚至還一直認為映寒體弱,都是因為早産。如果她知道是你放棄了她和映寒……”

沈華陽不在說話,滿臉痛苦。

沈華卿繼續說道:“華陽,你在戰場上有铮铮鐵骨,可是下了戰場,你渾身上下都是軟骨頭。”

沈華陽離開之後,沈華卿也面露疲憊,他走到一旁坐下,許久後,回過神來,看着渾身髒兮兮的宋思君,嘆氣後,調侃道:“他要訓練兩個孩子,怎麽是你倒在練武場上?”

宋思君回答:“我舍不得孩子吃苦,就說反正要個人,不如讓我來。”

聽到這個回答,沈華卿愣了一下,随後展顏一笑,“你雖然年齡小,卻是個真性情的孩子。快去把衣服換了,髒兮兮的。”

宋思君的這個身體才十五歲,穿沈華卿的衣服就像個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惹得沈華卿發笑。

沈華卿說道:“等會回去,就和映寒說是在我這喝茶,弄濕了衣服。不要說其他的。他現在身子越來越糟糕,家裏這些煩心事,就不要告訴他了。”

宋思君點頭,然後想起今早的事情,便問道:“今早相爺把侯爺帶走做什麽?”

沈華卿将手伸到面前的炭爐上,很是随意的說道:“找了個大夫給他針灸。那大夫性格古怪,不喜讓外人看見。”

宋思君點頭,然後又說:“今天我去刑部了。”

“感覺如何?”

“已經找人試藥了。”

沈華卿點頭,然後起身,“我送你回去。”

宋思君跟在沈華卿身後,踩着對方踩過的腳印,回到了齊芳院。

還來時,正好是晚飯時間。

沈映寒也醒了過來,坐在火盆邊,看着炭火發呆。

聽到腳步聲,他立刻回頭看起,看見宋思君他們後,便露出了笑容,“大伯,夫人。”

随後看見宋思君身上的衣服,“你怎麽穿着大伯的衣服?”

宋思君撓頭,一副害羞的模樣,說道:“去大伯那邊喝茶,不小心打翻了茶水。”

“燙到了嗎?”沈映寒問。

宋思君搖頭,然後問道:“侯爺吃飯了嗎?”

“還沒有,在等你回來。”他看向沈華卿,“大伯也留下和我們一起吃吧。思思和念念剛才睡下了,廚房做的多,吃不完。”

沈華卿點頭,然後對一旁的丫鬟吩咐道:“等會熬一碗姜茶給思君。”

宋思君冒風跑了那麽久,确實應該提前預防一下。

沈華卿作為長輩,是真心疼愛他們,所以事事細心。

晚飯後,沈華卿獨自回到聽雨軒。

那麽大的院子,在冬夜裏更加空寂。

那個煩人的林長旭也回孤西了,再也不會帶着一只鳥過來煩他了。

難得的安靜,卻也是難熬的孤寂。

夜深人靜,想起如今種種,不得安眠。

他終究還是一身反骨,想要殺了那狗皇帝。

沈華卿離開後,宋思君便将刑部給的腰牌拿出來,“侯爺,你看。”

“這是什麽?”

宋思君笑的格外開心,“刑部仵作的腰牌,侯爺你現在是大理寺卿,以後我們可以一起查案。”

“我那個大理寺卿,估計也就是挂名,大伯不會給我安排事情的。”

宋思君搖頭,“你不要想着偷懶了,大伯和我說要磨砺你。”

“真的?”即便體弱,他沈映寒也有個想要大展宏圖的心,他也想要做點事,

哪怕這些事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宋思君點頭,“當然了。”他握着沈映寒的手,“侯爺可要努力,不要讓大伯失望。”

沈映寒點頭。

“要努力辦事,也要努力養好身子。”宋思君将沈映寒推到床邊,“早睡早起身體好,我們睡覺。”

沈映寒笑着答應,然後自己解開了發冠。

宋思君轉身去移動炭爐,“侯爺,昨天我是怎麽上床的?”

沈映寒不解,“你昨晚一直睡在床上啊!”

宋思君回頭看着沈映寒,他昨晚明明是趴在床邊睡着的。

沈映寒說:“我半夜迷迷煳煳醒來過一次,看你就躺在我身邊。怎麽了?”

難道是大伯,可是大伯是早上才過來抱走沈映寒的。

那究竟是誰把他抱上床的?而且守在外面的丫鬟都沒說。

作者閑話:  本文萬事皆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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