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唐湛腦袋再次開花,不過好在只是皮肉傷,流了點血自己就凝住了,也不需要縫針。
他跑到人事部,指着腦門上的口子給人事總監看,說是受了工傷,要回家休養。
這一對父子的争執,早就傳遍了貴禾天怡大廈的角角落落,總監不敢攔他,更不敢留他,讪笑着直接請他回去了。
唐湛一路頂着一身的血跡斑斑,形容凄慘地回了家。要是半途遇到交`警,指不定要被他的模樣吓一跳。
他一回家便滿身疲憊地合衣躺到了床上,也不知是他最近體質差,還是本就着了涼,之前腦殼上縫了幾針都沒事,這會兒卻覺得有些頭暈發熱。
他吸了吸鼻子,用外套将自己更裹緊了些,心裏慶幸還好是搬出來住了,不然又要去住酒店,搞得他跟青春期叛逆離家出走一樣。
唐湛在家渾渾噩噩窩了幾天,手機不開,人也不出門,連頭上的傷也只用創可貼胡亂應付着。餓了就叫外賣,無聊就睡覺,燒是不發了,鼻涕卻止都止不住。
他是幾年都不會感冒一次的人,誰能想到爆發起來會這樣厲害。
一次抽了好幾張紙,唐湛狠狠擤着鼻涕,看着日益減少的紙巾庫存,在考慮要不要網購幾箱備用。
他團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一個個電視頻道看過去,最後聽到了一檔紀錄片節目上。
“春天來臨,又到了小動物交配繁衍的季節,遠在非洲的長尾巧織雀開始了它的求偶之路……”
他看得昏昏欲睡,忽然聽到門外有人開鎖的聲音。
一個激靈,唐湛從困乏中打起精神,緊緊盯住大門,在思考進小偷的概率有多少。
握緊了遙控器,就在大門打開的一瞬間,他都把手舉起來了,結果看到門外站的是郁濘川,一下子放松下來,又躺了回去。
“是你啊,吓死我了……我還以為是小偷呢。”這麽一緊張,他覺得頭更暈了。
郁濘川輕輕帶上門,換好拖鞋走到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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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直不回我信息,我怕你有什麽事,就過來看看。”一開始他以為是唐湛忙沒空回他,就沒有再發,可一連幾天都沒消息,還是讓他有些擔心,怕他一個人出了什麽事。“電視新聞上,不是經常有那種孤寡老人在家摔倒,幾天都沒人發現嗎?”
唐湛手臂擋在額頭上,聞言笑罵道:“操,你才孤寡老人!我這幾天身體不舒服,沒開機而已。”他閉着眼緩解暈眩,感到腿邊柔軟的沙發往下陷了陷,睜眼看去,是郁濘川坐了下來。
對方看了眼茶幾上堆積如山的廢紙巾,問他:“你沒事吧?吃過藥了嗎?”
“吃了。”唐湛說話的時候鼻音很重,“但好像不太管用。”
郁濘川打量着他的臉,忽地眉心一蹙,拉下他的胳膊,盯着他腦門問:“你頭上怎麽回事?”
口子雖然被創可貼貼住了,紅腫卻是貼不住的。
唐湛自然不會跟他實話,目光游移着道:“磕桌角上了。”
郁濘川半信半疑:“磕桌角了?哪張桌子?”
唐湛一聽他連哪張桌子都要追究,頭更暈了,胡扯了一個:“我辦公室的桌子,我就彎腰撿了支筆,一擡頭就磕上了,你要給我報仇嗎?”
郁濘川沒回話,拿起茶幾上一版吃了大半的感冒藥看起來。過了片刻,他站起身往外走。
唐湛急急叫住他:“我去,你走得也太快了吧?”
可能生病的人就是會特別粘人、怕孤獨,獨自一人的時候還好,沒有對比。等郁濘川一來,重新感到了活人氣,他就不願意再一個人了,就想讓郁濘川留下來,陪他說說話也好。
郁濘川沒有因他的話語停下腳步:“我去買點東西,馬上回來。”
望着重新關上的大門,唐湛張了張嘴,一句:“你別去了,想要什麽我直接叫人送來。”還沒出口就給原路憋了回去。
邁着老太太的步伐,他把自己艱難地從沙發上挪到了床上。躺了半個小時,門口再次轉來門鎖擰動的聲音。
他耳尖微動,聽到了關門聲,以及屬于郁濘川的腳步聲,接着,他那個相當于擺設的抽油煙機被打開了,然後還隐隐傳來鍋碗瓢盆的聲音。
小川在做什麽?
唐湛睜開眼,剛要下床,卧室門被推開了。郁濘川手裏拿着一杯水和一個袋子,朝他走過來。
“我給你買了消炎藥,”他瞟了眼唐湛額頭上的卡通創可貼,“另外還買了盒雲南白藥的創可貼,你重新貼一下。我爐子上煮了南瓜粥,等好了給你端過來。病了就吃清淡點,你別老是叫那麽油膩的外賣。”
唐湛上一份外賣殘骸還留在餐桌上來不及扔,剛才被郁濘川全都掃進了垃圾桶。
“我也不想啊,這不是附近只有油膩的嘛。”唐湛接過水和藥,仰頭一口咽下。
将杯子放在床頭櫃上,他擡手去撕額頭上的創可貼,誰知道粘得太緊,他傷口附近又腫着,扯得他肉疼。
郁濘川看他撕得眼淚都要出來了,拍開他的手,接過了這項細致活。
唐湛盤腿坐在床上,感到額頭上的創可貼被一點點掀開,還沒來得及痛,一道溫柔的輕風便撫過火辣辣的傷處,帶來一絲舒适的涼意,頓時痛感就鈍去不少。
“小川,你真是直男界的楷模啊。”唐湛被他吹得都要睡着了,不由感慨。
郁濘川将創可貼小心撕下,換上新的:“小時候只要吉吉摔倒,我一給他吹他就不哭了,百試百靈。我總是告訴他,吹吹就會不疼。”
唐湛想象了下年幼的郁濘川給更年幼的郁吉吉吹傷口說痛痛飛的模樣,霎時有種想穿越時空回去給他倆拍照留念的沖動。
那一定非常非常可愛……
“好了。”郁濘川直起身,“注意不要碰水,碰水了就立馬換掉。”
他晚些時候還有課,不能久留,給唐湛端來了粥,沒過多會兒就走了。
在郁濘川的精心照料下,唐湛的傷口沒兩天就消了腫,感冒也大有好轉。
就在唐湛在家養病快滿一周的時候,唐家的“潤滑油”,常年充當和事佬一角的唐玉芬找上了門。
唐湛一邊給她開門,心裏一邊在想到底是孫嘉然和周晖這兩個孫子裏的哪一個出賣了他,暴露了他的行蹤。
“哎呦呦,小湛,給姑姑看看,這臉色怎麽這麽憔悴啊。”唐玉芬捧着他的臉,連眼眶都要紅了,“你看你都沒有好好照顧自己,在外面住哪有在家舒服,我看你還是早點搬回去吧。”
唐湛一聽那還了得,忙擺脫姑姑的鉗制,努力證明自己的健康。
“沒事,你看我不好好的嗎?就前兩天有點感冒,現在都好了。”唐湛怕她不信,還錘了兩下自己的胸口。
唐玉芬坐到沙發上,掏出帕子摸了摸眼角。她從小過得富裕順心,縱然年紀大了身材發福了,也仍舊是位優雅端莊的貴太太。
“小湛啊,我已經說過你爸爸了,再怎麽樣他也不該同你動手。”她嘆了口氣,開始道明今天來的重點,“你傷也養的差不多了,下個禮拜就回公司上班吧。一家人哪來的隔夜仇是吧?你爸爸也曉得自己過了,但他這個人你知道的,好面子,只能讓我來勸你回去。”
唐湛靜靜聽她說着,突然問她:“姑姑,你知道我在公司都做了什麽嗎?”
唐玉芬一愣:“你知道姑姑一向不懂這些……”
“我什麽都沒做。”唐湛道,“整天都在接收各種要批·複的文·件,整理會議記錄,複印表格資料。姑姑,我讀書考證,在知名風投公司實習,不是為了給人端茶倒水的。”
他有抱負,有理想,也想在自家公司做出一番成績給別人看。這麽多年他都默默忍下來了,不争不搶,不去要求,他真的已經快憋死了。
“你知道他說了什麽嗎?他怪我,怪我害死了大哥。”唐湛閉了閉眼,“他恨我,所以我怎麽做,他都是不滿意的。”
唐玉芬手指絞緊了帕子,臉色都變了:“他,他是太生氣了,才會口無遮攔。千淼的死怎麽能怪你呢,你那會兒才多大啊。小湛,姑姑也是為了你着想,你要是現在不在公司站穩腳跟,以後等你弟弟長大了就難說了呀。”
等唐佳聰長大了,那時唐山海垂垂老矣,公司裏又都是嚴家的人,唐千雲都不知道能不能順利繼承公司,就更不要說唐湛的利益了。
說到底,還是他們唐家人才凋零,子嗣不興啊。
唐湛還要說什麽,郁濘川突然拎着袋菜從門外進來了,瞬間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唐玉芬驚奇地注視着站在門口的少年,心裏不住猜測着對方的身份。
這麽年輕,又是這樣的好看……
她驟然回頭,嚴厲地盯住唐湛:“小湛,你是不是學壞了!怪不得你要搬出來自己住,學什麽不好,學你爸金屋藏嬌!”
她一改方才心疼唐湛開導唐湛的慈愛模樣,揮舞着手絹就啪啪啪給了唐湛胳膊好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