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與夏瀚的一番談話可謂徹底點醒了唐湛。戀愛這條道上,他仍是愚笨的學徒,唯有高明的導師可以點撥。

昏暗的影音室內,巨大的屏幕上正播放着郁濘川在創業大賽上做的産品展示。

對方抱着他的三弦,坐在舞臺中央,精致俊美的面龐在舞臺燈光的映射下呈現一種藝術般的光陰。他背後的大屏幕上,投影着另一個穿着漢服,同樣懷抱三弦的自己。

他坐在一間純白色的房內,與舞臺上的郁濘川保持同樣的姿勢,表情卻更柔和,渾身散發着令人着迷的魅力,讓你不由自主就将目光完全投在了他身上,再也挪不開。

唐湛抽着煙,透過薄薄的煙霧注視着熒幕裏的郁濘川,只覺得無論是哪個他,怎麽樣的他,都讓自己魂牽夢繞。

舞臺上的郁濘川道:“我請計算機系的師兄做了個小程序,類似k歌軟件中的音準器,因為是演示産品,所以還不是很成熟……”

能做到這樣已經很了不起了啊,唐湛邊看邊在心裏想着。

背景音開始響起鋼琴之類的伴奏,舞臺上的郁濘川随意地撥弄着自己的琴弦,一旦音不準,就會對不上屏幕上的音準線,一曲彈完,評分才五十,顯示不及格,不能晉級。

“我再演示一遍,你要看仔細點啊。”漢服郁濘川像個npc一樣說出這句話後,又将剛才那段彈了一遍。

這次舞臺上的郁濘川沒有胡亂彈奏,而是認認真真以同樣的調子重彈了曲目。這次他身後的大屏幕上跳出了99分的完美高分,順利晉級下一曲。

寓教于樂,還把游戲裏的晉級規則套用其中。

做完演示,郁濘川抱着琴鞠躬下臺,坐滿學生的觀衆席上竟然還響起了叫“安可”的聲音。

原來是這麽開演唱會的,唐湛終于明白那個GP是什麽意思了。

他有些好笑地按了暫停鍵,站起身走到投影前,伸手觸碰屏幕上的郁濘川。

“有這樣的老師教我,我會毫不猶豫花錢買下所有的課程。”說着,他微笑着傾身吻了上去。

郁濘川想過自己會贏,甚至想過會有天使投資人願意投他初創資金,但他萬萬沒想到會投三千萬這樣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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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瀚約他在咖啡廳見面,說為他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當聽到對方說出這個誇張的數字後,郁濘川甚至疑惑地向對方确認了三遍才确定不是自己幻聽。

按照常理,天使輪都會分出10-20%的股份,這樣算來,他一個殼都沒有的公司被估值上億?

要不是夏瀚的身份實在不可能作僞,郁濘川都要懷疑這是不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騙局了。

“初創期首輪融資三千萬,這也太看得起我了。”

夏瀚攪着身前的咖啡,真心實意地吹着彩虹屁:“我們都很看好你,你完全值得這三千萬。沒關系,大膽試。”失敗了反正唐湛有的是錢。

郁濘川眉心一跳:“我們?還有誰?”

夏瀚這才驚覺說漏了嘴,連忙解釋道:“我的工作夥伴,另一位GP,下次可以介紹你們認識。”

郁濘川總覺得哪裏不對,有些将信将疑。

“那對我有什麽要求嗎?”

天下間沒有免費的午餐,他不覺得夏瀚是這樣一個只談付出不談回報的人。

夏瀚道:“我們會和你簽一份對賭協議,你必須在十年內完成公司的IPO上市,不然就要以每年投資額20%的回報率讓我們能夠成功退出。”

十年,如果無法做到上市,就要退還九千萬。

“我們之後會幫你組建團隊,進入孵化園區,引薦其他投資者,我本人也将擔任你的企業顧問,參與到公司初期的建設中。”夏瀚微笑道,“你只要将你想到的全都說出來,我們會替你實現。”

郁濘川宛如被一只巨大的神燈砸在面前,因為太過突然,還有點反應不過來。但他很快就像所有懂得抓住機遇的年輕人一樣,在投資者面前,将自己以前敢想不敢說,天馬行空的想法盡數說了出來。

兩人聊了一下午,夏瀚的一些建議給了剛剛一只腳踏入商圈的郁濘川撥雲見日般的啓發。

他便如一塊海綿,瘋狂吸收着自己所能吸收的所有知識,又如一只羽翼剛豐的雛鳥,乘着東風,青雲直上。

夏瀚做風投這麽多年,一直相信領袖魅力這種玄學。他接觸過的或多或少的成功創業者,無一例外身上都會有一種普通人無法企及的魅力。可以在嘈雜的環境裏讓人靜下心聽他講話,或者無條件地遵從他的決定。郁濘川身上正有這種魅力,又因為他的長相,這種魅力無限趨近于光環效應。

俊美迷人的學霸創始人,多麽博好感的人設。可以預見的,未來終有一日他會長成翺翔九天的雄鷹,打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大一下半學期,當同齡人都在放縱自我,或者努力充電完成學業的時候,郁濘川已經創建了自己的公司,取名——欣創萬想。

孫嘉然和周晖最近迷上了晨跑。主要是周晖前陣子可能夜生活太豐富的緣故,喝酒喝到胃潰瘍,狠狠痛了兩天,醫生讓他戒酒戒辛辣,還要保持健康的生活作息,不然以後說不定要胃穿孔。

一聽胃上要開洞,周晖再夜店小霸王也慫了,硬拉着孫嘉然要過健康的綠色生活,天天早起跑五公裏,感受海城春天新鮮的空氣。

孫嘉然固然沒周晖那麽愛玩,但也不是個熱愛運動的BOY,被周晖纏着晨跑每天起床氣超大,怨氣十足,堅持了一周後,受不了了,訂了張機票就去了國外海島度假,不跟周晖這傻屌玩了。

周晖找不到孫嘉然,腦袋一拍,主意打到了唐湛身上,開着車每天到唐湛公寓樓下找他,大老遠跑一趟就為了纏着對方附近公園跑一圈。

唐湛本身也有定期健身的習慣,失眠後,他更勤加鍛煉,希望能通過運動改善睡眠。因為睡不着,起得早,他六點就會出門跑步,去附近公園跑一圈,然後買份早飯邊吃邊走回家。路過華海大學門口時,還會潛意識往裏悄咪咪張望一番,想要看看有沒有他心心念念的那抹身影。

周晖來找他晨跑,他也沒意見,畢竟找不找他都會跑。

兩人沿着森林小道一路小跑,頭一公裏時,周晖還有餘力說話。

“最近怎麽也沒見你朋友圈秀恩愛了?什麽時候叫上小川一起出來吃飯啊?整天忙忙忙,你家公司沒有你一天就會倒閉怎麽的?”

唐湛瞥了他一眼,臉不紅氣不喘道:“你記不記得我家開在寧市的寧北堂?搞連鎖餐飲的,嚴峰在管。”

周晖腳步一頓,唯一思量:“嚴峰?你小媽的那個大哥?”

“對,我不是跟你們說過,我覺得那家子公司有古怪嗎?我前陣子想查寧北堂的帳,結果你猜怎麽着?在我的人到達的前一天,賬本全被突然失靈的消防滅火系統淋爛了。最近我都在處理這個事,哪裏有空跟你們吃飯。”唐湛完全跳過了郁濘川的部分。

周晖驚了一驚:“此地無銀三百兩啊,你打算怎麽樣?”

唐湛眯眼道:“我準備把嚴峰調到海城來,升他的職。”

“啊?”

“放在我眼皮子底下,看他還能作什麽妖。”先不管嚴峰是不是做了假賬,明面上寧北堂的利潤是一年比一年在減少的,如此一來,對方作為企業管理者就是失格,他要将對方調到海城,不管是有意更換還是明升暗降,相信其他董事都不會有意見。

“哇,你這是要硬剛啊?你不怕你那小媽又給老爺子吹耳邊風嗎?”

晨風吹着唐湛的劉海,他沖周晖勾了勾唇,露出抹帥氣十足的笑來:“不怕。”

兩人正跑着,突然聽到遠遠有求救聲。他們對視一眼,同時朝着叫聲方向奔跑過去。

公園裏有個人工湖,最深處可達三四米,岸邊豎着一塊“禁止嬉戲,水深危險”的标牌,可平時不少人,特別是小孩子還是很喜歡在這邊玩水,夏天甚至還有偷偷來野泳的。

周晖與唐湛奔到湖邊時,就看到湖中央有個正在掙紮着的身影,聽聲音是個小男孩,岸邊站着另兩個瞧着十歲左右的男孩,見到有人來了都是一副得救了的表情。

“救命!救救他!我朋友為了撿足球掉下去了!哥哥你們救救他!”小朋友說着說着眼淚就下來了。

周晖安慰道:“你們別急,別哭,哥哥這就救人……”

他還沒說完,就感到身側一陣風刮過,回過神就看到唐湛脫掉上衣扯掉胳膊上的手機臂包就跳進了水裏。

“我擦!”周晖一見這情形,也跟着快速脫掉了衣服,入水前不忘囑咐兩位小朋友,“你們給哥哥看好東西啊!”

郁濘川這天早上起床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心慌,眉心也不可抑制地狂跳起來,簡直就像是有什麽大事即将發生一樣。

舍友們都在睡覺,他去到陽臺,望着宿舍樓前方一大塊蔥郁的樹林,撥通了唐湛的電話。他已經受夠了這樣的僵持,無法再忍耐下去。

獲得了創業金獎,得到了三千萬的投資額,這樣大的好消息,他希望能和唐湛分享。什麽方澤寧,安瀾,他都不想管了,他懷念唐湛的吻和體溫,瘋狂地想要見他。

幾個月裏一點點累積,一點點疊加,終是在這個早晨,思念爆發。

唐湛的手機許久才被接通,那頭傳來的卻是個稚嫩的童音。

“哥哥……哥哥去救我朋友了,他們都跳到湖裏去了……”

那頭聲音嘈雜,對方又一直在哭,郁濘川聽得有些費力,但當他聽到“跳到湖裏”這幾個關鍵詞後,心仍然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你們在哪裏?哥哥是不是叫唐湛?”他迅速轉身沖回屋裏,邊打電話邊抓起外套就往外跑,一下沒留意手勁兒關門聲有點大,把還在睡的李響和江濤吓得一哆嗦,紛紛睡眼朦胧地探起頭來。

“什麽事啊?”李響打了個呵欠。

“不知道啊。”江濤抓抓頭發,睡眼朦胧地又躺了回去。

郁濘川剛跑到樓梯口,手機那頭響起一陣喧嘩聲,随後小朋友驚喜地聲音響起:“救上來了!救上來了!”

不等他再問,不知是誤按還是怎麽回事,手機突然斷線了,之後郁濘川無論再怎麽打始終都無人接聽。

他焦急不已,在校門口打了十幾分鐘電話,打到手機都發燙,腦子裏繃着的弦已經越來越緊,牙齒咬着下唇,不知不覺就咬出了血,他卻毫無所覺。

到底在哪裏……到底在哪裏……

他機械地重複着撥號的動作,分明是溫暖的春季,他的手心卻一片冰冷,臉色也白得吓人。

一想到最糟糕的可能,他的心就被未知的恐懼緊緊勒着,撕裂般的疼痛着。

他禁止自己去想那些可能,可大腦就像是要與他唱反調,越不讓想越是要想,簡直要将他逼瘋。

在不斷撥打唐湛手機的間隙,突然一個周晖的電話插了進來,郁濘川本想按掉,但某種冥冥之中的力量又促使他接通了這個電話。

周晖一開口就是:“小川,我和唐湛在醫院呢,他受了點傷,你快過來吧。”

緊纏在郁濘川心上的恐懼驟然抽離,在他心髒上割出一道鮮血淋漓的口子來。他膝蓋一軟,瞬間扶着身旁的樹緩緩滑坐在了上街沿上。

“你們在哪裏?”郁濘川啞着嗓子問。

“就你們學校旁邊的那所三甲醫院。”周晖報了具體位置,還不等再說什麽,郁濘川就挂了電話。

唐湛救人的時候,與周晖一前一後抱着孩子游到的岸邊,手背不小心被石頭劃了一下,口子挺深,周晖怕他感染,硬是讓他一起上醫院包紮一下。

他剛包紮完,坐在診室外的座椅上,舉着繃帶纏繞的那只手,發現到處找不到周晖身影。

他手機還在對方那兒呢……

唐湛剛要起身去找,走廊盡頭忽然由遠及近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之後就像電影裏的經典鏡頭,氣喘籲籲,額發盡濕的郁濘川出現在了他眼前,那樣正好,那樣恰巧。

對方停在那裏,雙眸望着唐湛,熱烈而濃郁的情愫洶湧地撲向他,頃刻間将他徹底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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