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一開始并不順利。唐湛游向那個溺水的孩子,想從後面托住他的腋下将對方拖上岸。可對方太驚恐了,他在發現唐湛這根救命稻草的瞬間就整個人攀附上去,本能的按着唐湛的肩膀,想要讓自己盡可能地離開水面。
唐湛根本沒法兒動彈,他被按進水裏,捆住四肢。鬼門關面前,對方力量驚人,壓根不像個十歲的孩子。
唐湛憋着的一口氣不小心散了,氣泡一連串從他嘴裏吐出,再冉冉升上湖面。
他看到了湖面上明亮的陽光,看到了藍藍的天空和白雲,甚至有那麽個瞬間,他看到了唐千淼的臉。
“要好好長大啊。”湖水中,是對方溫柔的面容。
唐湛不知道自己這算不算完成了唐千淼的囑咐,好不好另說,反正他是長大了。以往回憶起對方時,他都滿心苦澀,而如今卻又帶上了一些憤懑。
哥哥,姐姐,媽媽……
為什麽一個兩個都要離他而去?
他真的撐得好苦啊,這些本不該他獨自守護,更不該他獨自支撐。
這世間難道就沒人可與他分擔嗎?
他慢慢下沉着,眼睛緩緩閉上,就在這時,耳邊突然響起熟悉的聲音。
“唐湛!”
是郁濘川。
宛若驚雷一般,唐湛倏地睜開眼,正好看到周晖潛下來,朝他伸出的手。
他一把拉住那只手,被帶着破出水面,另一只胳膊下夾着已經昏迷過去的孩子。
“哈……咳……哈……”他大口大口呼吸着珍貴的空氣,與周晖兩個人合力将孩子拖到了岸上,手背上沒留神被岸邊的大石頭劃破了幾道口子,很快滲出血來,被傷口周圍的湖水一暈,半個手背都是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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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湧上來,唐湛攤在一邊喘氣,周晖指揮着大家散開點,留點新鮮空氣,同時探了探那孩子的呼吸。
他看了唐湛一眼,說:“還有氣。”在這句話前,他滿臉嚴肅,神經都是繃着的,這句話後,一下子就垮了肩,恢複成了往日那個嬉皮笑臉的周大少。“操,吓死小爺了!”
唐湛莫名其妙也跟着笑起來,整個人都躺在了地上。
不知是誰打的120,救護車很快到了,唐湛本來穿上衣服就想走,被周晖拽着胳膊就上了車。
坐在車上他就開始後怕,差一點,要是今天沒有周晖,沒有冥冥之中那聲郁濘川叫着自己名字的幻聽,他就和這小屁孩共沉淪了。
躲過了十歲那一劫,差點沒躲過今天這一劫。
他心中感慨,擡頭沖對面的周晖道:“謝了,兄弟。”
周晖被他謝的有點愣神,琢磨半天回了句:“……不,不客氣?”
唐湛用止血紗布按着手背,笑了笑。
“傻屌。”
“欸你這人怎麽罵人!”
唐湛右手受傷,手機從上岸開始就一直由周晖保管着,他又是習慣手機靜音的人,也就無從知曉郁濘川在這期間到底瘋狂地給他打了多少電話。
他在診室處理傷口時,面對手背上被雙氧水沖刷後裸露出的血口,再次升起劫後餘生的慶幸。
他過去一直以為“長大”是唐千淼對他的期許,可今時今日才明白,他錯了,“好好的”才是對方對他最大的囑托。
好好的比什麽都重要,生死面前,旁的都不是大事。
人生短短幾十載,還有多少天可以給他和郁濘川浪費?世事無常,他不想要真正錯過了才覺後悔。
謝過醫生,唐湛快步走出診室,迫不及待想要問周晖要回自己的手機給郁濘川打電話。他舉着受傷的那只手,在診室附近張望了一圈,沒找到周晖那小子的身影。熱烈的期盼因為這一不解風情的停頓而萎靡不少,就在他心裏又要罵人的時候,奇跡就那麽出現了。
郁濘川來了。
他的少年,他的戀人,他的心心念念。從未有一個人的出現,讓他覺得這樣的感動,這樣的恰如其分。
他等到了他,他等到了自己的救贖。
醫院走廊,診室門口,來來往往的人群。這實在不是個敘舊的好地方,更不适合談情說愛,但已經被思念折磨得食不下咽、輾轉難眠、幾近奔潰的兩人已經顧不得這些。
分不清是誰先跑向誰,他們就如兩塊相吸的磁石,極力吸引着彼此,勢必要緊緊相擁,難舍難分。
唐湛感覺自己就像在做夢一樣,他被郁濘川攬臂抱進懷裏,用力到胸骨都仿佛是要折斷變形。胸口微微疼痛着,是長久的渴望被滿足後的喟嘆,也是面對所愛之人的懊悔和慚愧。
他環抱住郁濘川,手指蜷縮起來,指尖泛白,不自覺揉皺了對方背上的衣料。傷口因為他的不當施力而刺痛起來,他卻因為這份真實的疼痛而感到安心。
“我好想你。”耳邊傳來郁濘川微含沙啞的嗓音,“唐湛,我好想你。”
完全沒有在顧忌周圍的目光,郁濘川輕蹭着唐湛的臉側,一抒自己對他的思念。
他擁着他,就像要将對方融進自己的骨肉。
過去他讀書時,曾讀到過一種理論,認為人類生下來便是不完整的主體,需要通過他者才能實現某種意義上的和諧共存,譬如學生和老師,母親和嬰兒,男人和女人……
他曾對這種理論嗤之以鼻,與作者想法背道而馳,覺得人人都是完整的主體,誰也無需依靠誰而活。可在這一刻,他抱着唐湛的這一刻,他毫無預兆的又想起那則透露着幾許哲學意味的“不完整主體”理論,他發現自己或許錯了。唐湛便是他缺失的那部分,他的心髒,他的肋骨,他靈魂的一部分。有了他,他才得以完整,不再惶惶,不再悵然。
被郁濘川這樣抱着,聽到對方不斷輕聲訴說着對自己的思念,唐湛內心深處竟然升起種嚎啕大哭的沖動。
“對不起……”他為那天的口不擇言道歉,“小川,原諒我。”也為曾在這段感情裏做過的任何一件傻事請求原諒。
可能太過激動,他的聲音都有些哽咽。
“噓……”郁濘川安撫着他,小聲在他耳邊道,“沒有什麽好道歉的,我們再也不吵架了好嗎?其他人和我們又有什麽關系?我只要你就好了,我有了你才是完整的個體……”
唐湛渾身都在發顫,簡直要溺死在他的情話裏。他想用一個下午吻他,再用一個晚上用牙齒和舌尖标記他身上的每寸肌膚,讓他裏裏外外都打上他的烙印。
他想與郁濘川抵死纏綿,床上翻滾,天荒地老,永不分開,還想……
“咳咳!咳咳咳咳!”
所有的旖旎情絲瞬間消散幹淨,兩人被這串刻意到驚天動地的咳嗽聲拉回現實,不約而同看向發出聲音的周晖。
“你們能考慮一下廣大單身狗的心情嗎?大庭廣衆秀恩愛像話嗎?”周晖放下抵在唇上的拳頭,頗有些不是滋味地刮了兩人一眼。
唐湛這才後知後覺感受到投注到他和郁濘川身上,或直接或隐晦的目光。
兩人都有些不舍地同一時間松開懷抱,各自不好意思地退了一步,拉開了大概十厘米的距離。
周晖朝天上翻了個白眼,将唐湛手機往他懷裏一塞,大跨步地往醫院大門走去。
“我先走了拜拜!”他沒好氣地随意朝後擺了擺手,心裏十分清楚并沒有人想挽留他。
唐湛與郁濘川,這兩個人一個鴿了早上的會,一個曠了上午的課,手牽手旁若無人地回了唐湛的公寓,一進屋就天雷勾地火地貼身肉搏起來,從門口一路吻到了卧室。他們揪扯着彼此的衣服,像兩只饑渴無比的野獸,崩開扣子,抽掉皮帶,沒輕沒重地在對方身上留下指痕。
唐湛一只手受了傷,只能單手撐在郁濘川上方,他敞着襯衫,露出一副好身材,笑得很有幾分痞氣。
“二十歲哈?”他滿含嘲諷,又有些幸災樂禍。
郁濘川躺在床上,仰望着對方,成功記起了兩人間曾經的賭約。
他兩手緩緩攥住唐湛散開的衣襟,一本正經,堪稱平靜地“汪”了聲,随後一使力,将對方扯向自己,不像是甘願認輸,反而透着點挑釁的意味。
唐湛被動地吻着郁濘川,艱難地維持着平衡,正漸入佳境,渾身犯熱,撐在床上的獨臂忽地被一把握住。下一瞬,唐湛眼前天翻地覆,回過神已被郁濘川反壓在了床上。
對方用膝蓋頂開他的雙腿,喘息着欺近他:“我做小狗,我要操你。”
這和小狗有什麽關系?
唐湛腦子還是一團漿糊,慢半拍才反應過來:“等等……”他想坐起來,結果被郁濘川按着肩膀毫不留情壓了回去,這下他徹底慌了,“等等!郁濘川你先等等!你什麽意思?你,你想上我?!”
郁濘川盯住他的雙眼:“是。”
為了讓唐湛更直觀地體會到他意思,他膝蓋向上微微用力,頂了下對方的鼠蹊。
唐湛一激靈:“……”
這真的……和他想的不太一樣啊!
現實和想象,在認知上産生了巨大的偏差,唐湛驚悚之餘,仿佛被一顆滅火彈撲滅了燎原大火,瞬間“性”致全消。
他身體上的反應,郁濘川第一時間就感受到了。
“你……”他蹙眉疑惑地往下看了看唐湛的下體。
唐湛現在要多尴尬有多尴尬,他立馬捧住對方的臉,迫使對方擡起頭看向自己。
“我們聊聊,小川,我們之間可能有個小問題。”
一個不是誰當小狗就能解決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