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好好生活
收到周家使人送來的小孩兒畫像,路征不覺失笑。他一眼便看出,這是人新近描摹的。——雖然他的字不好,但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他走出書房,向正在玩耍的書童和平招了招手。
和平十二三歲,愛玩鬧的年紀,正玩得高興,此刻興沖沖跑過來,大口大口地喘氣,一面擦汗,一面問:“公子什麽吩咐?”
“今兒得了些果子,你去跟陳伯說,就說我吩咐的,要你們收拾出一些出來,給周府送過去,餘下的,你們幾個分了吧!”路征瞧瞧西邊的落日,都這點兒了,怎麽還這樣熱?
一聽有果子吃,和平眉開眼笑,“诶”了一聲,一溜煙兒跑了。
路征又站了一會兒,才轉身回了書房。
書案上仍擺着小孩兒畫像,虎頭虎腦,與他并無半分相似之處。他出了會神,小心翼翼收起畫卷。
晚間和平送果子到周家時,周暄恰巧就在父母處。
這果子本身倒也罷了,難得的是用冰浸着,在炎炎夏日,食之格外舒爽。
周暄貪涼,想多吃些,被楊氏攔住了。
楊氏嗔道:“少吃些,別半夜嚷着肚疼。”
周暄讪讪一笑,乖乖放下了果子,拉着母親的手,好一通撒嬌,又說道:“也不知道路哥哥哪來這麽多冰,去年這個時候,他還沒回京城呢!”
周恕在側,瞧了她一眼,答道:“他現下得皇上重用,有這些,不奇怪。”
“哦”。周暄對父親尊敬之餘,又有些微懼意,聞言忙規規矩矩坐好,動也不動。
周恕覺得好笑,只作不見。
想那路征,本是舅舅舟山先生之徒。聖上多次派人請舟山先生出山,先生不為所動。年前,皇上第四次邀請,他才派了弟子路征入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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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為了表現自己的求賢若渴,路征甫一進京,便得重用。不過,路征自己也是有奇才的。
是的,奇才。周恕閱人無數,但路征這樣的,他還是頭一次見到。
周恕曾經感嘆,難怪舅舅名動天下,連一未及弱冠之年的弟子都不能小觑,更何況其本尊!
周暄又坐了一會兒,才向父母告辭離去。
楊氏待女兒走遠,才對丈夫道:“方才好端端的,你吓唬她做什麽?”
“我何曾吓她了?”周恕也委屈,他捋了一把胡須,“瞧她一眼,就是吓她了?”頓了一頓,他又說道:“是了,今日有位同僚,跟我提起暄兒的婚事來着,說想給他兒子求娶咱們女兒。”
“誰?他家兒子怎樣?品行可好?”楊氏來了精神,連聲發問。
周恕慢條斯理:“你急什麽?我給拒了。他們家兒子我見過,呆呆木木的,年紀又大,不堪為配。”
楊氏松了口氣,又有點失望:“诶,我只當是好的呢!我跟你說,暄兒的親事,你可不能随便做主!你當初可是答應過我的,什麽事都有商有量……”
“是是是,答應過你。兒女親事是大事,馬虎不得。”周恕道,“不能讓她心裏怨咱們……”
楊氏也道:“是呢,得讓她自己稱心如意才行。”
……
周暄站在外面,聽着父母的對話,心裏酸酸的,滿滿的。
方才她本來已經離開,途中發現自己臂上的玉钏兒落下了。——她不大喜歡佩戴首飾,今日偶爾戴着,又覺得不适應,因是在父母身側,就随手摘下放在一邊。
不料竟聽到了父母這番對話。本來聽到議論她的親事,她該遠遠避開的,但到底是好奇,就駐足聽了一會兒,不由得感慨良多。
不打擾父母,她也不去找玉钏兒了,就這樣慢悠悠又往回走。
她知道歷來婚姻大事,無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母能說出要她稱心如意,想來對她疼愛之極。有此父母,是她的幸運。
時間匆匆流過,又幾日,陳苑寫信邀周暄去參加她辦的賽詩會。
周暄哭笑不得,陳苑知道她不好詩詞的,偏她又推拒不得。
陳苑信中寫的明白,這是她們府上老太太的意思,說是荷花池的花兒開了,要她邀請小姐妹們來一起,賞賞花,賽賽詩,豈不快哉?
“若論姊妹,首推你與阿芸……”
周暄看見信中此等言語,自然不能再拒絕了。她禀明母親,依約前去。
夏日炎熱,楊氏本不大願意她出去,但又唯恐拘束了她,就叮囑她注意莫熱着了。
周暄到陳家,先見過姑母,再向陳家老太太請安,之後才去與陳苑回合。
有些意外的是,不但陳芸等人在,竟連林家姊妹也在。
陳苑無奈地笑:“你知道,阿芸最愛熱鬧的……”
阿芸剛知道她的念頭,就嚷着要大辦。陳苑違拗她不得,只得依着她拟的名單,下帖子。
陳芸也不惱,搖着纨扇,吃吃地笑:“姐姐不愛熱鬧,也不辦詩會……”
陳苑作勢便要打她。
“哎呦呦,這會兒擺姐姐譜了,跟我要份子錢的時候,可沒說自己是姐姐!”陳芸邊笑邊躲。
周暄含笑看她姐妹倆說笑打鬧,偶一側頭,竟見林家倆姐妹都怔怔地看着這邊。妹妹林樾溪眼中俱是豔羨,姐姐林樾蓉的眼神,她有些看不懂。
既不明白,就丢開不管。周暄的注意力很快被随即而來的賽詩而吸引。
當然,所謂的賽詩,不過是以荷為對象,大家随意吟詠罷了。這些十幾歲的姑娘們,心也未必在吟詩作詞上。借着這名頭,做一兩首詩,餘下時光裏,都在與相熟姐妹說笑玩鬧。
林樾蓉看着這一群十幾歲的小姑娘,有些怔忪。她告訴自己,那一切都還沒發生,然而還是一次又一次從噩夢中驚醒。
她不要走上一世的老路。她要好好過自己的生活。
這樣想着,她緩緩露出了笑容,明麗的臉龐如同初綻花朵,嬌美無匹。
她沖周暄笑了笑,對這個曾在她噩夢中出現多次的姑娘笑道:“我瞧你的詩寫的不錯。”
周暄一怔,訝異非常。待意識到對方說了什麽後,她手裏的扇子抖了一抖,一時竟不知該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