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落水被救
對周暄而言,泛舟湖上的誘惑固然很大。但若因此而有可能使她陷入未知的境地的話,再大的誘惑也都算不得什麽了。
她略一思忖,只說自己畏水,不願随衆人前去。
旁人只當她暈船,也不以為意,雖遺憾,卻不強求。
楊氏不知女兒何故如此,卻知曉女兒秉性。這中間或有古怪。她掃了女兒一眼,暗暗記下此事,卻并不即刻詢問。
陳苑原本還想着跟周暄把臂同游,不想她竟然連小舟不敢上,又好氣又好笑:“你這姓周之人,還怕舟!”
周暄一笑,随口應道:“照這樣說,你這姓陳的,就不該往船上去!”
——時人乘船出海,謹慎起見,從不說與“沉”同音的字,便是姓陳,也只說是“耳東”。
陳苑臉色變了一變:“小聲些,阿芸也姓陳呢。”
——說姓陳的不該上船,是否也包括了元敏郡主陳芸?周暄這話,當着她的面,說說也就罷了,不過是表姐妹說笑。若被有心人聽去大做文章,可就十分地不妙了。
她語氣惡劣了些,但周暄知她好意,拉了她的手,笑道:“好姐姐,你別生氣,我知道錯了,再不說了。”
陳苑在旁人的催促下登舟。
周暄再三叮囑她,注意安全。
陳苑擺了擺手,暗笑她膽小,但到底是在欣賞風光之餘,分外小心。
周暄瞧着湖中舟上的衆多貴女貴婦,不知怎的,竟想起賽龍舟來。本是閨中女子的雅事,她這麽一聯想,風格韻味全變了。
衆女在湖上玩兒得暢快,周暄瞧了一會兒,估計她們短期內不會回還,自己在這兒也無趣,便轉身離開此地,欲回香雪廳。
周暄沿着來時的路,慢悠悠回到廳中。出乎意料的是,并非所有人都去游湖了,香雪廳中仍有三三兩兩的女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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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見她,林樾溪雙眼亮晶晶的,招手喚道:“暄暄,這邊來!”
這一聲“暄暄”教周暄有些不自在。以前從未有人這般稱呼過她。她深吸了口氣,向林樾溪走過去。
母親和姐姐都不在身邊,林樾溪似乎更自如了些,主動與周暄交談,偶爾顯示出一些符合她年齡的天真。
是呢,她還是個不滿十二歲的小姑娘。
周暄對她漸漸多了些憐愛。待要與她再說會子話,卻突聞外面亂糟糟的,竟是去泛舟的人回來了。
她們回來的時刻,遠比周暄預計的要早很多。
這些平日裏說話輕聲細語,吵架都要拐幾個彎兒的貴婦們,一個個臉色煞白,議論紛紛,想來是方才的事吓到了她們。
周暄根據她們的話,猜測出了事情的大概。
萬安伯的夫人鐘氏落水了,萬安伯的長女當場暈了過去。衆女手足無措……
還是周暄的母親楊氏撐船趕到,厲聲讓鐘氏抓住船槳,衆人合力将鐘氏拉了上來。
鐘氏感激楊氏,若非楊氏出手及時,只怕她渾身濕透的模樣,就要被聞訊趕來的男賓給瞧見了。她雖然不是頂在乎這些,但是朱皇後幾次三番強調規矩禮數,林樾蓉又與她素來不和睦,焉知不會拿此事來惡心她?
——方才她莫名落水,她就覺得有古怪,偏生她剛一落水,林樾蓉就暈倒了。說她落水跟林樾蓉沒關系,誰信呢?
長公主神色難看,也沒了游湖的興致,教人将船靠岸,她安撫衆人幾句,教丫鬟帶鐘氏去更衣,又命人請大夫給林樾蓉看病。複又感謝楊氏出手果斷。
如此這般都安排好,長公主率先離開此地。
長公主離去,旁人自然也不可能在此長期逗留,也就紛紛回了香雪廳。
陳苑抓着周暄的手,驚嘆道:“我不知道,大舅母力氣那麽大!反應也快!我當時還在發愣呢……”
她神情激動,沒留神,一旁的林樾溪臉色慘白,身子發顫。
周暄暗暗嘆了口氣,輕聲安慰:“別擔心了,人沒事就好。”
林樾溪一聲不吭,眼淚大滴大滴地往下掉,任憑周暄安慰,她也不說話。
少時,鐘氏進來,已換了衣衫,發髻也重新梳過。她面上已不見慌亂之色,除臉色差些,其餘與往常無異。
她先感謝了楊氏,然後才走向自己的女兒,瞧着女兒臉上的淚珠,啧啧兩聲,口中卻道:“哭什麽?你娘還沒死呢!等我死了,你再哭也不遲!”面上的嫌惡顯而易見。
周暄驚詫異常,這世上真有這樣的母親麽?
林樾溪似是習慣了,她連忙止住眼淚,緊緊合上嘴唇,生怕自己發出一丁點聲音。
鐘氏這才略微滿意了些,輕輕點頭,語氣依舊惡劣:“愣着幹什麽?還不快些走?”
“可是姐姐……”林樾溪遲疑,“她們說姐姐還買昏迷着。”
“咱們就是去陪你姐姐啊!”鐘氏将“陪”字念的極重。
林樾溪打了個哆嗦,也不敢反駁。
她們母女倆就此離開,陳苑和周暄二人全程瞠目結舌。
過了好一會兒,陳苑理了理思緒,說起在湖上發生的事情,跟周暄所想,區別不大。末了,陳苑說道:“有人說是那位,不過她暈倒了,是與不是,咱們也不知道。”
周暄點頭,沉吟不語。
今日發生這樣的事情,長公主又明顯興致不再。于是,不少人紛紛告辭。周暄也随着母親打道回府。只是楊氏被人圍着,難以抽身。
衆人感嘆楊氏英勇果敢,楊氏面上挂着得體的笑,口中說着:“哪裏哪裏……”
雖說今天很多人誇贊楊氏,但很明顯楊氏對此事并無談興。她跟鐘氏毫無交集,當初這麽做,是因為情勢逼人,跟落水的人是誰無關。換了旁人,她照舊如此。
但別人分明不這麽想,三三兩兩,或真心贊嘆,或借故打探的,讓她心生不快。
終于脫身出來,楊氏攜女兒快速離開。路上,她才說道:“真是累人!”
應付那些人比救人累多了。
周暄只笑了笑。
“再不去了,人多還亂!”楊氏胡亂扇着扇子,又對女兒道,“你不要跟林家姑娘走得太近,她們家□□。”
周暄唔了一聲,不置可否。她知道母親說的對,但是與人交往之類的,以後再說吧!
她沒有明确表态,楊氏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點了點女兒的額頭,楊氏咬了咬牙,終是笑道:“你啊,等你吃一次虧,就知道了!”
周暄一笑,并不回答。
楊氏也沒說錯,林家人确實不和睦。半個時辰後,林樾蓉還未醒來,鐘氏已經打了好幾個噴嚏。
鐘氏以自己可能風寒為由,也不等林樾蓉清醒,就帶着女兒回府了。——她臨走前,倒是給林樾蓉留了丫鬟。
鐘氏母女走後沒多久,林樾蓉就睜開了眼睛。她盯着頭頂公主府客房的床幔,神色複雜。
她清楚得知道,自己不是在夢裏,自己是清醒着的。像她這樣的人,能有重來的機會,不大容易。
她感謝上天,讓她重新開始。她承認,上輩子她也有錯,所以,這一生,有些錯事,她不會再做。但是,有些仇,卻一定要報。
鐘氏猜錯了,她林樾蓉并沒有在船上動手腳,她只是沿着上輩子的軌跡,仍選了那條船,并與鐘氏換了位置而已。
于是,落水的就成了鐘氏。
不得不承認,鐘氏比她幸運。鐘氏被楊氏救起,在男人們趕到前。
林樾蓉捏了捏眉心,實在是想不起來,前世這個時候楊氏是否在場了。
不過,沒關系。鐘氏的一次幸運,并不能代表什麽。林樾蓉勾唇一笑,反正,她從地獄而來,知道鐘氏的所有秘密。
找個機會,一一揭開就是了。
周暄路上還在琢磨公主府發生的事情,然而回家後,聽說秦管事回來了,她就把那些放到了腦後。
秦管事這次不但帶回了大哥的親愛書信,還帶了大嫂手繪的瑛哥兒的畫像。
大嫂路随玉少時無兄弟姊妹,被父母假充男兒教養,琴棋書畫均有涉獵,繪畫更是擅長。
看着畫中惟妙惟肖的小兒,周恕、楊氏并周暄都欣喜異常,對那沒見過面的小兒,越發思念了。
楊氏更是讓周暄臨摹一張,給她放在床頭,好閑時看到。
周暄想了一想,索性多臨摹一張,使人給路征送去。畢竟他是周瑛的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