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包廂內, 烏泱泱的亂成一片。宋清然進去的時候人已經到齊了,還是原班人馬,聚來聚去的依舊是那些人。

向風跟唐六一打得火熱, 坐他倆旁邊也是電燈泡,索性直接找了個最靠裏的位置。外人面前, 宋清然一向性子靜, 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可惜這個時候的互聯網沒那麽發達, 不然她還可以刷刷短視頻打發時間。

後來, 她幹脆坐在點歌臺上幫忙點歌。

忘了是誰點了首陳奕迅的《紅玫瑰》,趴在點歌臺上的宋清然來了興致,也跟着小聲哼唱起來。

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

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

玫瑰的紅容易受傷的夢

握在手中卻流失于指縫

又落空

少女的視線始終落在屏幕上, 她專注地看着歌詞,對包廂內掀起的一番嘈雜全然不知, 直到熟悉的氣味逼近, 她擡頭,一直僞裝的漠視淡然, 在他望向她時,驟然瓦解,震驚與歡喜在眼底浮現,逐漸蔓延一片。

她起身, 聲音又驚又喜,“你怎麽回來了?”

他不是應該在北城參加競賽嗎?

何以随是出了考場就直接趕回來的, 記挂着她喜歡雪,才落腳的第一天就想着要給她拿瓶子存着,他日夜都在求雪, 不湊巧的是, 連着三天北城都沒有下雪。

考試前一天晚上, 幾個學生搞了個篝火晚會,這個年代的夜晚,星星撒遍黑夜,時不時有流星滑過,同行的有幾個女生,不知道從哪裏搞了幾個所謂的漂流瓶,人手發了一個。

拿到手的林志有些不屑,嗤笑一聲,“這你們也信,有這功夫不如回去多做兩套卷子。”

翌日清晨,何以随是被落雪的聲音吵醒的,屋外白雪皚皚連成一片,雪落在掌心,停留片刻後又立即消融。

果然,心誠則靈。

他低頭與她平視,手裏握着狗繩,男人眉眼一貫深邃,目光沉而不靜,眼底泛着洶湧,“北城的雪很美,唯一的弊端就是化得太快。”

他說着喚了聲梧桐,宋清然這才看到梧桐嘴裏叼了個瓶子,它在何以随的示意下,輕輕地将瓶子放到她的掌心。

宋清然在錯愕之後,先是笑然後才将手裏的瓶子放到燈光明亮處細細看了起來,水中含有雜質,在她的晃動下,沉沉浮浮。

鼻尖忽然湧上一股強烈的澀意,這是他從北城給她帶回來的雪。

包廂內一片嘈雜,倒也沒有人注意到角落裏的他們。宋清然強掩眼底的濕意,将手裏的瓶子捧到他面前,看他時的眼睛亮晶晶的,溫聲道:“何以随,我們也算一起看過北城的雪了。”

何以随擡手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這個不算,以後陪你去那邊堆雪人。”

以後嗎?可是我們還能有以後嗎?

知道她其實不善交際,何以随打了招呼,帶她出了包廂。何以随握着宋清然的手,隔着厚厚的棉衣,另一只手則牽着梧桐。

宋清然微愣了下,擡頭看他,他卻不看她,只是在無意觸碰察覺到她手指冰涼後無比自然地将握着她的手,放進了他的大衣口袋。

一如從前。

許是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臉上,他側頭,垂眼對上她,四目相對,他沖她笑了笑,“你說過的,你想讓我陪你去看北城的雪。”

新年将至,街上熱鬧非凡。尤其是置辦年貨的那段路,人聲鼎沸,熙熙攘攘的人群擦肩而過。目光下移,她又看向他的口袋,口袋裏的他們十指相握,她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正在慢慢地傳遞給她。

真的特別,特別暖和。

漸漸地,兩人逐漸走出洶湧的人群外,紅綠燈正對的那個十字路口旁支了個燒烤攤,濃重的肉味兒竄到梧桐的鼻孔,于是它趴在攤前不肯動了。

這回任憑何以随怎麽給它下命令它都不動彈,死皮賴臉地趴在那裏不動。何以随拿眼神震它,它就別過頭去假裝看不見。

模樣着實有些忍俊不禁,宋清然忍不住輕笑出聲,“它應該是走了太久餓了吧?”

何以随笑笑不說話。

它這哪是餓,就是單純的饞,他來之前就喂過它。

他居高臨下地斜眼看着它,“梧桐,你上輩子怕不是只狐貍。”

宋清然不明所以,“嗯?”

知道它媽心軟,故意在它媽面前整這出,這可不就是狐貍嗎?換了平常,他都不用叫它,咳嗽一聲它就知道乖乖聽話了。

他看向她,開始告黑狀,“媽說我不在家這幾天它天天追着貓跑,把貓吓得都不敢從貓爬架下來。”

他說完又看向梧桐,正色道:“裏面有鹽,不可能給你吃。”

本來有那麽一絲絲動搖的宋清然聽完何以随的控訴後也狠下心了,彎腰拍了拍它的頭,軟聲道:“梧桐,你吃了會掉毛的,不能吃。”

何以随才不管它,知道它不咬人,但還是往四周看了看,确定沒有小孩子,于是大手一揮,直接把狗繩往路邊一放,“好了,我們走了,你自便。”

梧桐委屈的‘嘤嘤嘤’,見他倆真走了,于是自己叼上狗繩連忙跑上前去追。

看着何以随重新将狗牽上,宋清然笑嘻嘻地問,“你平時都怎麽訓練的呀?它怎麽這麽聽你的話。之前我跟梧桐去公園裏散步,它也是這樣,一聞到肉的香味,根本拖不動,怎麽叫都不走。”

每次都是她低頭,和人家老板商量烤之前麻煩把腌過的肉想過一會道水再烤。得逞過後的梧桐越發肆無忌憚,見人家的烤串放了辣椒,它也要一樣的,搞得宋清然和老板都哭笑不得,她後來都害怕帶它出門了。

何以随看着她那副軟軟糯糯的樣子,無奈搖頭,笑了笑,“你做不到也不奇怪。”

宋清然有些不滿,說話的語氣也變得嬌嗔起來,“為什麽?”

他又笑了,這次直接笑出了聲,宋清然不滿地瞪了他一眼,他才悻悻開口,“因為你太心軟了。”

宋清然想到他遛梧桐時的樣子,根本不在意梧桐的撒潑打滾,就随着它,只不過它越胡鬧,遛的時間就越長,反正他有的是法子治它,也難怪梧桐吃那麽多也沒胖成豬。她又想到梧桐被她養成那副死豬樣,吃飯都要端到它面前,肚子鼓鼓的都快垂到地上了。

真是自愧不如,人家這才是養狗。想到這裏,宋清然在心裏由衷感慨,她真不應該當老師,應該去養豬啊。

綠燈亮起,兩人走了過去。不遠處有個奶茶店,何以随看着女孩瞬間發亮的眼睛,心中了然,将她的手抽離出來,又把狗繩放到她掌心,“你在這等我一下。”

宋清然點頭,旁邊有個石凳,她正要坐下就被何以随一把攔住,“太涼了,站會兒吧,我馬上就回來。”

“哦。”

等他走開後,宋清然彎腰摸了摸,冷得她直哆嗦,看向朝她吐舌頭的梧桐,“你爸說的對。”

梧桐也看着她,絲毫不記得她剛剛沒讓它吃烤串這回事,尾巴在空中搖擺個不停,她看着它,忽然就有點想另一個梧桐了。

小狗的愛才是最為炙熱坦誠的。

男人很快就去而複返,手上端着兩杯奶茶。

杯身溫熱,握在放在手上暖洋洋的,宋清然拿過嘗了一口,頓時喜上眉梢,“桂花味的。”

“嗯。”

她皺眉看向何以随手裏的那一杯,有些不解,“我記得你不喝奶茶。”

他點頭,從她掌心拿過狗繩,又和剛剛一樣,自然地将那只手放進口袋裏,漫不經心地說,“這是紅豆味的。”

她很難得會喝一杯奶茶,而紅豆和桂花,是她最愛的口味。

宋清然低下頭淺淺地笑,又問,“我喝兩杯會不會太罪惡了。”

“沒事。”他看着她右頰上的梨渦,“那就各喝一半,剩下的我幫你喝。”

棉衣厚實,風打在身上并不難受。雲霧散開,月亮隐了出來。曾經也是這樣,她貪心想多品嘗幾道美味,吃不完又總覺得浪費可惜,于是何以随就會像現在這樣,任勞任怨地替她吃完。

“你說過的話,我都記得。”這句話聽起來真像情話,來得毫無預兆。

泛着濕意的一雙眸子看向他,“你說小王子會選擇玫瑰還是狐貍?”她又問了那個問題,連她自己都覺得幼稚又無聊。

可他還是毫不猶豫地給出了答案,“玫瑰。”

其實很久之前就去他的空間留過一次言,他很快就給了回答。

“小王子不孤單,至少他還有玫瑰。”

“他還有狐貍。”

“玫瑰于他而言獨一無二。”

而那時的他說,“狐貍忠誠,玫瑰只會索取。”

關于這個問題,其實沒有正确答案,只是從那一刻開始,她突然明白,有的人注定無法同行。

可惜後來他忘記了,可她卻暗自記了很久。

天黑透了,宋清然故意走了小路,男人始終在身後一言不發地跟着。直到路邊沒了其他人影,宋清然回頭,明亮的路燈落在他高大的身上,視線所及處清晰明朗。

思緒慢慢放空,過往的畫面一幀一幀地在腦海裏自動播放。

壞的好的,悲的喜的,痛的笑的,他們之間的所有過往都化作一片汪洋。

陸遠深的那番話再度湧了上來,她直視何以随的眼睛,向來軟糯的語氣難得堅定起來。

她說,“何以随,等我想清楚了以後,我告訴你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吧。”

他望向她,女孩皮膚白皙,因為天冷臉頰微微泛紅,鼻頭處也被凍得通紅,可漆黑如墨的眼裏滿是堅毅,永遠都是那麽幹淨純粹。

他的聲音不自覺地就跟着軟和下來,“好。”

作者有話說:

不好意思,明天斷更一天,需要改些細節。

因為後面寫着寫着就加了些情節,所以又只能去前面改細節。這本文的鋪墊其實還挺多的,也快接近完結了,大家可以看完後重新去看一遍,加了很多細節。謝謝一直陪着我的讀者,深謝你們。

文筆不好,但還是想給你們寫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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