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挂名丈夫

陸遠給穆法硰發了一條短信,內容如下:

你好不好?我很擔心你,我會盡快回來,懇請你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不要叫我擔心。

昨天下了一場雨,今天氣溫瞬間就涼了下來,我穿着短袖,坐在海邊,凍得手腳冰涼,瑟瑟發抖,才恍然發覺自己沒有做好,已經秋天了的準備。

我的記憶還停留在夏天,我從背後看你,總能看見你短短的發,我想摸一摸,可又怕你生氣,所以我只停留在原地,伸手而又退縮回去。

現在想想不禁後悔,而又感到寂寞,當時要是真的摸了,該有多好。

我很抱歉沒有請完佛就回來,但請你相信,我的心沒有一刻不在你身邊,請再等等我。

等我回來,我會告訴你,我有多麽想念你。

陸遠坐在海邊,聽着海浪的聲音,按下發送。

他閉上眼睛,海浪的聲音愈來愈大,卻偶爾還是能聽見海鷗的聲音,風吹在臉上就像刀刮一樣,他感覺自己的嘴唇幹裂開了,但他沒有舔,因為陸遠讨厭血的鏽鐵味,于是他用手胡亂的擦幹淨。

他并非不喜歡大海,而是有比大海更喜歡,更思念的人。

“少爺,老太太叫您呢。”陸遠祖母身邊伺候着的瑤光跟他說。

陸遠把手裏的一塊灰撲撲的石頭用力扔進海中,卻沒有聽到聲響,他想看到海的另一頭,可他看不見,他只能看見那塊石頭無力的墜落海裏,卻連個聲響都聽不見。

于是陸遠站起身,看向瑤光,岱島的姑娘都是一身白裙子,有點像漢服,但又比漢服看起來幹練些。

岱島的人,只穿素色,每一個人都像一顆鵝卵石,被沖刷得成了一個模樣。

這是他來岱島的第二天,他本不想來,可是那天剛從大悲寺下來,便有一夥人圍住他和泠青。

見來人表明身份,說自己是岱島陸家的人,冷清微怔瞬間,不知想起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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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不過片刻又護在他前面,嬉皮笑臉,語氣卻堅決:“夫人是我們穆家的人,戶口本上都要跟我們家先生姓的,你說你要帶走他,就帶走他?”

陸遠:“…………”我是賣|身給你們家先生了嗎?

正當他好笑而又無奈之際,為首的陸胥卻從懷裏掏出一朵白色木芙蓉遞給陸遠。

陸遠瞧着那多盛開正好的木芙蓉,不禁有些失神。

“先生讓我跟您說:家裏的芙蓉花都開了。”

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當然。”陸胥冷着臉道:“當然不是那位姓穆的先生,托我帶話的先生,自然是岱島的當家人,陸潤知。不知道少爺您還記不記得自家的小叔叔了?”

陸遠看着那朵木芙蓉,緩慢的眨了下眼……他幾乎沒有原主的記憶,自然是不知道陸潤知這麽個人物。

只是看着這朵木芙蓉,陸遠卻頗有幾分觸景生情的感覺,他頓了頓,卻回答:“記得的。”

“自是記得,就請您回家,回您真正的家,見真正的先生。”

陸遠一笑,眼神輕動,溫和道:“抱歉。”

“我和我丈夫約定好了,請完佛就回去,自古都是一諾千金,陸遠雖不是君子,卻也不喜歡出爾反爾。”

“好。”陸胥聽完,反而笑出聲,眼裏嘲諷藏都不藏一下:“那就請少爺想想,有沒有答應過我家先生,一見白芙蓉就當見他,他的話你是有求必應的。”

陸遠蹙眉,有些煩躁,他能記得才有鬼。

“您既然連自己的根都不要了,我這個外人說多少都是白費口舌,也懶得說。”

“可是家裏的老太太病了,您都不去看一眼嗎?!那可是您的親祖母!!”陸胥言辭嚴厲,冷言冷語的諷刺着。

那本不是我的祖母,岱島也不是我的家,陸遠在心裏冷漠的想着,我只是這個世界的一縷孤魂,就算去了……

“好,我去。”陸遠冷下臉,再不該那這是這具身體的親祖母,若不去看看,愧對天地良心。

他伸手接過那朵白木芙蓉花,沒有看冷清,只是喉嚨哽咽些許,才笑着道:“你先回去吧。”

冷清皺眉:“夫人……”

“去吧。”陸遠把那朵白木芙蓉攥到手心裏,語氣很淡:“不要為難我了,我會跟穆法硰道歉的。”

冷清頓了頓:“您不需要跟他道歉,您是知道他的,他不會生您的氣,只是會傷心而已。”

陸遠呼吸微痛,隐忍良久才看着陸胥道:“走吧,別耽誤時間了。”

說完沒有回頭,就跟着陸胥走了,又坐了半晚上的船,才來了岱島。

這岱島看着真像凡人夢裏的桃花島,什麽都有就是沒有一絲煙火氣。雲霧缭繞,花開滿地,樹木繁多,大門前還立着兩尊卧羚羊,每一尊都有三十米高。

來迎接他的便是陸胥口中的陸家先生,他的小叔叔,陸潤知。

陸潤知迎着黎明,和微鹹的海風,穿着一身白色唐裝,背手而站,面無表情。

陸遠下船後,他僅僅看他一眼,随後笑了:“阿遠。”

陸遠脫口而出一句:“叔叔。”他反應過來後才明白,這是原主的自然反本不是他的。

陸潤知伸手摸摸他的頭,既嚴厲又慈祥,明明他看上去才比陸遠大個兩三歲。

“胖了些。”陸潤知溫和道。

陸遠輕笑點點頭,“祖母還好吧?”

“母親在等你,你是她最疼的孫子,去見見她,說些體貼的話,乖一點?”

陸遠感受着頭發上那只溫暖的手,卻淡淡一笑:“知道了,叔叔。”

撫摸他頭發的人,給他的愛意,其實并不是給他的,而是給“陸遠”的。

恨他不肯回家,氣惱他不與家人團聚的陸胥,惱的也不是他,而是“陸遠”。

等他回家的祖母,等的也不是他,而是“陸遠”。

甚至他的兒子,即使從一個陸遠的肚皮裏生出來,卻都不是他生的。

他是個小偷,他連半分當母親的辛苦艱辛都沒嘗到,就輕而易舉的奪走了別人的兒子。

僅因為他與他長得一模一樣,所以心安理得的偷走了別人的人生。

即使一模一樣,終歸不過是個贗品而已。

他是個假貨,陸遠自己心知肚明。

可有那麽一個地方,有個叫穆法硰的人,在等他回家,陸遠知道。

他的挂名丈夫,在等他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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