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蜘蛛和網
海鷗展翅滑過地平線,天氣越來越冷了,已經沒有孩童在海邊玩耍了。
“我以前和卿卿也說過,比起戰衾,更加要遠離的人是穆法硰。”簡檸把一瓶碳酸飲料遞給陸遠。
陸遠笑了一下,沒有作答,只是擰開瓶蓋又關上,然後再次打開,聽着呲得一聲……獨屬于碳酸飲料的聲音。
因為穆法硰想要回去了,陸遠便來同老太太告別,他們在岱島的時間也很長了,不說穆法硰那邊,陸遠的經紀人也一直在催他:“哥能理解你,畢竟是親人,可是……活着的人還得繼續活下去啊,你回不來參加不了發布會,連帶着簡檸都回不去,導演這邊給了我很大的壓力啊……”
陸遠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因為陸瑤的葬禮,寧家簡家都來了,但陸遠那時分身乏術,陸瑤去世了穆法硰又生病了。
他像只鑽進泥裏的泥鳅,怎麽掙紮打滾,都只是滿身污穢,最後死在溫暖的河流裏,腐臭糜爛。
一個接着一個的重創,叫陸遠也有些麻木了。
但他沒有表現出來,因為他堅信自己可以挺過去,為了愛的人,必須要表現得更加溫柔寬容。
他去見了老太太,老太太變得更老了,頭發變得幹枯沒有光亮,手掌的皮膚是如此粗糙。
“走吧。”老太太慈愛的摸了摸陸遠的頭發,親吻了他的額頭。
陸遠笑着又和老太太說了些貼心的話,老太太像是變了一個人,她變得柔軟,不再有驕傲和矜持,變得和所有的老婦人一樣,軟弱而無力。
陸瑤的死,對她的打擊太大了。
臨走之前,老太太對陸遠笑了笑,聲音變得有些沙啞,她說:“阿遠,別怕。”
陸遠看着她,忽然覺得渾身的力氣都沒了,他突然很想跪在她面前,痛苦一場,哭訴自己的苦痛與難過,他的無力與無能。
可他沒有,他只是站在那,笑了笑:“……知道了。”
“別怕,阿遠。”老太太柔聲對他說,眼裏滿是愛憐:“有時候扛一扛,咬咬牙就都過去了,退一步,躲一步,反而會忘了自己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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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怕,沒什麽大不了的。”
陸遠笑了笑,回答:“我明白了。”
老太太笑着點點頭:“這才對,這才對。”
然後揮揮手:“走吧,走吧。”
陸遠笑了一下,然後轉身離去,他不能猶豫,不能軟弱,他握緊拳頭,死命壓抑住內心的焦慮慌張。
他頭腦發懵,一步一步往回走着,他像喝得酩酊大醉的浪人,找不到回家的路,又像是渾身僵硬的僵屍,已經沒了思考的能力。
“陸遠?”有人拉住他的手腕,陸遠回頭,笑着對簡檸道:“好久不見……”
“你怎麽哭了?”簡檸有些慌亂,拿出兜裏的紙巾替他擦起眼淚:“你怎麽了?有人欺負你了嗎?”
陸遠眨眨眼,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看着手指上的水漬,才笑出聲:“啊,只是眼睛有點痛而已,沒有關系的。”
簡檸皺眉,很明顯是不相信他所言,他握住陸遠的手,拉着他往海邊走,用兜裏的硬幣買了一瓶可樂,遞給他:
“我以前和卿卿也說過,比起戰衾,更加要遠離的人是穆法硰。”
陸遠覺得有些好笑,可更多的是疲倦,他坐在沙灘上,用手指揉捏着沙粒:“你這副表情,真是和我第一次見你時差太多了。”
簡檸沒有回答,神情更加陰暗,不再是那個爽朗的陽光少年會露出的表情:“那你第一次見我,我是什麽樣的?”
“不夠聰明,傻乎乎的,像是會吃水果味冰棒的那種人。”
簡檸笑了一下,坐在他身邊,忽然把陸遠抱進懷裏:“我确實會吃水果冰棒。”
“可是你身上的味道,卻是朗姆酒的,你喝了朗姆酒?”陸遠笑了一下,只是把他推開,像是并不在意那個擁抱。
簡檸神情暗了暗:“我也是個alpha,陸遠。”
“我知道啊。”陸遠笑着跟他道:“你不是喜歡寧卿卿嗎?你是不是哪裏有問題?專門喜歡別人的女朋友?”
陸遠調笑他,卻顯得他自己十分具有挑逗性:“給人戴綠帽是你愛好嗎?”
簡檸笑出聲,又變成那個單純小奶狗,男三號。
“不是的呀。”簡檸笑着跟他道:“我只喜歡有魅力的人。”
陸遠微擡下巴,笑出聲,很顯然是在諷刺他。
“離開他,不好嗎?”簡檸誠懇的和他道:“他讓你受傷不是嗎?”
“越是使人痛苦,越是沒有辦法放手。”陸遠把被風吹亂的頭發用手壓住,他看他,露出修長的脖頸,像一只高貴的天鵝,睨視他:“知道為什麽嗎?”
“因為痛苦令人上瘾。”
陸遠看他似乎吓到了,不由笑出聲:“你是傻瓜嗎?我在逗你啊。”
簡檸握住他的手,虔誠的吻了吻他的手背,像是在禱告:“離開他吧,他是病态的,他不懂什麽是愛,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僞裝出來的,卿卿那個時候不肯信我,我跟她說過:穆法硰并不愛你。”
陸遠眨了眨眼,笑了:“那他愛我嗎?”
簡檸猶豫了。
陸遠笑出聲,把那瓶沒有喝過的碳酸飲料扔進他懷裏,然後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我要回去了,我還是準時一點比較好,他今天也許會彈肖邦的曲子,錯過什麽都不能錯過肖邦,不是嗎?”
簡檸沒有說話,風吹過他的外套。
陸遠走出好遠,聽到簡檸大喊:“我喜歡你啊!”
簡檸沒有得到回應,陸遠甚至不曾停下腳步,只是豎了個中指給他。
殘忍,而又迷人。
簡檸為他所着迷,從一起拍戲的時候,就被他吸引,陸遠身上有一種頹廢的感覺,像是把生命點燃一般的活着。
他從沒有喜歡過寧卿卿,寧卿卿就是和他關系好的姐姐而已,他關心她,卻并不愛慕。
所有人都以為他喜歡她。
簡檸從沒有解釋過,因為沒有必要,如果他解釋,恐怕會傷害到寧卿卿那驕傲的自尊心。
他确實喜歡上了一個人,二十年來頭一個,卻是別人的妻子。
有什麽比喜歡上別人的妻子更悲傷的事呢,更何況那個所謂的丈夫還對陸遠不夠好。
他只能給他,罪惡和折磨罷了。
陸遠是一只蝴蝶,他現在身在網裏,那只蜘蛛,早晚會吞噬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