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我的
難受,就別笑了。
穆法硰不是第一個,這樣和他說的人。
陸遠的這種笑容,起源是一種荒誕充滿悲劇色彩的命運,是一種自我保護的面具,再追溯……就只能追溯到陸遠的幼年時期。
父母的恩怨,陸遠不太清楚,只是從有記憶起,就只記得父親的身影。父親粗糙的手掌,和陰晴不定的脾氣,就像每一個夏季都迎來的雨天,電閃雷鳴,潑瓢大雨,是陸遠心中永遠無法解的結。
跟舅舅生活以後,陸遠就像只醜小鴨被拽進了白天鵝的軍隊,所用所穿,都令其他孩子羨慕,可生活不是童話,睜開眼睛呼吸也不靠一個吻,而是着實跳動的心髒。
腳尖點地,跳……旋轉成一個圈,就像鐘表裏的針,規規矩矩走着成千萬遍早已走得掉色的路。
昏暗的夜晚,半隐半露的月,湖中靜谧的天鵝……陸遠是藏着翅膀,兢兢戰戰的一只醜小鴨。
即使時光冉冉,歲月如梭,陸遠長大成人,他是個标致的少年了,他那時美得不可方物,多年的訓練,他已是最美的那一只天鵝。一舉一動,如陽光灑在珍珠上露出的光輝,陸遠是那樣的美。
可在陸遠惶恐不安的心中,永遠有一只甜奶油霜的香草冰激淩,那是永遠都使他饑渴,趨之若鹜的味道。如餓壞的貓,醜陋的流着涎水,發出呼呼的聲音,心肝黏住了肚皮,饑餓馴化了它,讓它成為了野獸。
記不得是什麽時間了,小小的孩子,牽着爸爸的手,陸遠連因為什麽去的市集都忘了,卻還銘記在心,冰激淩的味道。他沒有吃,只是用鼻子聞了聞,輕輕嗅着……沒敢開口,跟父親索要一只三塊錢的冰激淩。
而父親,或許是沒注意到孩子的期待的眼神,那天,陸遠沒吃到這只冰激淩。
而稍稍融化的冰激淩,滴在其他孩子手上,是陸遠無法嘗到的甜。
再後來,他吃過無數的冰激淩,可哪一只,都不能代替他從沒吃過的那一只,錯過的……反而成了最好的,越是不去想,越是在心裏焦灼,反複烙印,缺少的東西,卻怎麽也回不來了。心中的窟窿,越來越大,無論怎樣吶喊,嘶吼,窟窿就是窟窿,不會平空無故被填滿,只會越陷越深,越陷越深,若有一日,淹死在這心中的苦海裏,也不是什麽稀奇事。
陸遠的童年,是從羨慕別的孩子中度過的,直到和舅舅生活在一起,舅舅相當優秀,又溫和,所有人都喜歡舅舅,是陸遠心中完美的人,是陸遠心中期待渴望成為的對象。
這種別人的“喜歡”,再次喚醒又成為了陸遠心中的“冰激淩”。
他的內心有一種呼之欲出的情感,壓抑而又洶湧,他幾乎忍不住,要低聲哭起來,可那只冰激淩,告訴他,要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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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容是極好的僞裝,中國有一個成語,叫做:一笑了之。當無所适從,無能為力,受到欺負,傷害時……最簡單的辦法,就是一笑了之。
陸遠始終沒能成為他舅舅,陸昱。
陸昱的溫柔,像一枝盛開的花,清香自來,不加掩飾,就能點亮世間最布滿陰霾的心。
而陸遠……,不得不承認,他像他的父親,心中有無底的深淵,又悲傷又焦慮,他的溫柔,不過是自我保護的僞裝。
多年以後,他見到穆法硰,那種饑渴再次充斥了陸遠的整個腦袋,是神經對上了號,像是從前所有的經歷,只是為了讓陸遠愛上穆法硰所做的鋪墊。
穆法硰是那樣吸引陸遠,他身上的味道,他那帶着隐忍和悲傷的雙眼,那種神秘莫測的靈魂,風一樣的飄忽,帶起蒲公英的種子,吹落的地方,正好是陸遠的心。
厚積薄發,好死不死,像是鈍了的刀,慢慢割肉,一片又一片,陸遠愛上了穆法硰,這種愛,帶着原始欲望的面目猙獰,帶着獸性的吞噬,帶着幼年孩童期的嘤嘤哭泣,沒長大的日子,再和穆法硰相遇以後,得到了理解,寬容。
再也沒有人,能在陸遠心中替代穆法硰了,他們太像了……正如神話傳言,他們或許根本就是一體,只是被分成了兩個人,樹與根,盤根交錯,靈魂的融合将無法再撕裂開他們。
這種相似,是魔鬼身上穿的人皮,殘忍,而又變化莫測,是自我愛憐,自戀,投射到對方身上的影子。
是那只,沒吃到嘴裏的冰激淩。
“我愛你。”陸遠撲進穆法硰懷裏,想要吻他,卻停住了,輕輕一笑:“現在不行,我剛吐完,得刷個牙。”
陸遠身上的情感,吸引了穆法硰,他迫不及待的想和陸遠糾纏在一起,進入他的身體,擁有他……從心底渴望,占有這個人。
說是愛也好,說是喜歡也成,沒準萬年過後,愛,又有一個新的名字,比海枯石爛更加堅韌,帶着痛的味道,不能喘息的靈魂。在礁石上,日日夜夜呼喚着另一半,墜入冰涼刺骨,不見天日海中的身體。
別說明天,就今晚吧,今晚………我将與你腐爛在生命的泥潭,噓,別說話,用心聽,你聽到了嗎?我靈魂為你顫粟的聲音。
好孩子………別問我明天,太陽一出來,就算融化成泡沫也在所不惜,你的愛,是浸了毒的劍,別猶豫,狠狠的刺進我的心髒,難道我會怕嗎?不,我不會,這正是長年來,我所乞求,所願的東西。
“我要你愛我,我要你要我,穆法硰。”陸遠被他壓在身下,背脊的美麗,正是人體的玄妙,他摟住穆法硰,低聲粗喘:“殺了我吧,随你喜歡,随你開心,就這樣堕入你口中的塔爾塔羅斯我也不害怕。”
穆法硰的眼睛在黑暗中,如同月的光環,冷的……帶着制裁的挂在天邊,審視着每一個人。
他如此愛着陸遠,貼近他,擁有他,從生命裏抽出歡愉同陸遠享樂,從沒這樣過,這樣的愛着一個人。
除了愛,竟再也說不出別的話來。
“遠遠。”
“嗯?”意亂情迷。
“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