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 07
說不定一切沒有那麽糟。說不定。
看到那幕的那夜,嚴岚睡得并不穩,但因為很早就上床,他還是在床上休息了很久。
也許是我自己想太多,或許嚴杉根本沒有把家庭、子女看得那麽重要。他緊緊握著這點,像是失去了整片星空,就想要去抓住一點點還沒燃盡的星火,縱然那可能會灼傷手。
他得問清楚,如果嚴杉真的只是就想跟人上床發洩欲望……
看看時間差不多,他起床盥洗,下樓去吃早餐,管家阿姨已經做好了兩份早餐,而嚴杉正坐在位置上吃早餐,看起來已經吃得差不多。
他喝了一口優酪乳,咬下一口熏鲑魚三明治,望向正邊吃早餐,邊翻著雜志的嚴杉。
「交了女朋友,怎麽不把她帶回來給爸媽看?」嚴岚故做輕松地說著。「爸媽這幾天都不在,沒跟你女朋友見到面,很可惜。」
「再說吧。」嚴杉淡淡地回道。
沒否認。嚴岚的心重重地下墜,宛如他昨天不曉得彈了多久的曲子。嚴杉沒否認。
「那你以後想要結婚成家生子嗎?」反正都問了,嚴岚決定問到底。
嚴杉的視線從雜志上移開,望向嚴岚,黑白分明的眼,亮得出奇。「為什麽不?」
嚴岚沉默了。
原來真的是他太天真,想得太少,他就從來不覺得結婚成家生子是件很重要的事。
他所受的教育,讓他從來不真的在意那些型式,只在意什麽是自己想要的,什麽能夠讓人活得開心。
嚴杉定定地看著嚴岚。「你以後長大,不也該追求這些?」
以後長大。嚴岚再一次地感受到兩個人到底活在多麽不同的世界裏,他跨越不過,又不想認輸。
「這跟長不長大有關系嗎?」嚴岚笑了,想到新聞上有過的小爸爸小媽媽生小小孩。「倒是不少人比我才長個幾歲,小孩都有了。」
「你別想。」嚴杉冷冷地說道。
嚴岚微笑,又去啜優酪乳。「我倒是覺得我昨天受到很好的啓發,謝謝你的身教,哥哥。」
「你別想。」嚴杉丢下話,人就走了。
而嚴岚唇畔的笑容,一直維持到他知道嚴杉再也看不到他為止。
看來他想給嚴杉的,跟嚴杉想要的,根本是天差地遠的兩件事。是他把這些都想得太簡單了。
從今而後,在嚴杉面前,他再也不要當以前的那個嚴岚。
過兩天的夜裏,爸媽還沒回來,大地震來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嚴岚被驚醒,裹著棉被往外跑,踏上那條熟悉的路徑──這麽多年,只要是地震,他總是往嚴杉的房間跑,已經不見得又睡倒在嚴杉的床上,畢竟他年紀愈來愈長,但是這已成了一種習慣。
好像地震的時候,就該跟這個人在一起。
然而這回他跑到嚴杉房門口,卻急急踩了煞車。
他幾乎都要伸手去推開門了,又硬生生地止住。門明明還是緊鎖的,他卻好像看到門開了縫,裏頭上映著男歡女愛……
也許是地搖得更甚,他險些就要站不穩,門卻在此時被打開,嚴杉望著他,不發一語。
嚴岚笑了笑,沒跟嚴杉打招呼,也沒打算解釋,抱著棉被就到一旁的小客廳去,他有時會在那裏看書或發呆,但此刻的他就是把自己塞進沙發裏,用棉被卷著自己,等待著這次的地震過去。
「幹嘛在這裏?」沒多久,嚴杉也出來了,坐在另一座沙發,問著嚴岚。
裹在被裏的嚴岚淡淡地笑了。「哥,你要叫我弟弟,不然我還不知道你在跟我說話呢。」
嚴杉的聲音很冷淡。「你不是我弟弟。」
「不,我就是喔。」嚴岚笑得很甜。感覺到斷斷續續的天搖地動終於完全停了,他起身。「來這裏是因為這裏沒有房門,比較好逃,哥,你以後也可以考慮一下,門關得那麽緊,小心到時被震壞打不開,我會很傷心的。」說完他抱著棉被,沒去看嚴杉的表情,回到他自己的房間。
真正到了房間,他才放縱自己滾上床,在床上,裹著棉被,在身體的溫暖中發著抖。
他是弟弟。他一定得是弟弟。
原來以為嚴杉說你不是我弟弟是指他們有其他可能性,但現在想起來,果然是他太天真。
若他不是嚴杉的弟弟,他也不可能是其他別的,那他到底能是嚴杉的什麽?
對自己問出這個問題之後,他才發現……原來他沒能少喜歡嚴杉一點點。就算看到了那樣的畫面,知道他根本就不應該癡心妄想,他還是……只能控制自己不要太喜歡嚴杉。
而他還沒辦法承受他跟嚴杉什麽都不是的答案。就算他知道,也許要等到他真的接受什麽他對嚴杉而言都不是,他才能從這段關系裏解脫。
但他沒辦法,現在的他還沒辦法。
他只能緊緊地抓著和嚴杉是兄弟這樣的關系不放,他還需要這個,讓自己好過一些。
不過他對待嚴杉的态度,當然改變了。
就算他對嚴杉還是笑著,卻不是從前那種由衷的開懷的笑容,而是完全不一樣的笑容,有時是禮貌、有時是挑釁……
就連做菜都變了。某個假日全家一起吃飯,他有空下廚,又做了咖哩飯,那次他習慣性地要略過紅蘿蔔,但想了想,就去撈了一條出來,切塊下鍋。
爸媽都知道那天他要做菜,媽媽什麽都還沒說,爸爸倒先訝異了。「岚岚,今天咖哩飯是你做的?」
「是啊。」嚴岚點點頭。
「你以前都不加紅蘿蔔,今天怎麽加了?」爸爸好奇。
「就想說要營養均衡啊。」嚴岚唇邊泛著笑。「還是哥哥以前教我的道理,我竟然現在才想到。」
那餐,他看著嚴杉又先将那些紅蘿蔔撿了吃掉,內心病态地竟然有一種淡淡的勝利。
就讓嚴杉再也吃不出是誰煮的咖哩飯吧。他想。反正是不是他煮的,都不是那麽重要了。
生活不是只有這些,而他對嚴杉是真的不一樣了。嚴岚很慶幸如今的自己是在所謂的青春期,他跟嚴杉生活在一起,他對嚴杉态度的改變,家裏的大人就算為了餐廳拓點,常要出差在外,也不可能沒有發現。
嚴岳風就問過他:「岚岚,你跟你哥還好嗎?你哥是不是又給你難看的臉色?」
「怎麽會?」嚴岚對爸的态度倒是沒有改變。
從小他從爸爸這裏受到的照顧,一點都不少,他甚至有一種爸爸跟他比跟嚴杉更像親生父子的感覺,就算他們并沒有任何血緣關系。
他是真的很喜歡這個對他很溫和柔軟的父親的。
「爸,哥哥對我很好,你多想了。是我自己,現在功課變忙,很少能跟哥哥好好說話,久而久之就好像比較有距離。」
「岚岚,你別騙爸爸,你哥哥那種冷淡個性,就連我是他爸都沒有辦法欣賞,他要是真的對你不好,你一定要告訴我。」
「真的沒有。」嚴岚對爸爸笑著。「是我自己功課忙,沒能好好跟哥哥說話,爸你別擔心。」
爸爸這裏比較好打發,但是對從小帶他到大,跟他非常親近的媽媽,他就真的沒有辦法不被看穿。
人說母子連心,或許就是這樣的道理。
「岚岚,你對你哥,不是什麽青春期鬧別扭,對不對?」
媽媽很深地望著他,在這雙眼的凝視下,嚴岚再無所遁逃,他僅是沉默,然後點了點頭。
原來沒打算說話,但那瞬間他從向來堅強又勇敢的媽媽臉上看到太多情緒,有懊悔有自責……他知道他應該開口。
「媽,不是你的錯。你是不是覺得如果你沒有跟爸爸重遇,沒有複合,我跟嚴杉不認識,那就什麽事也沒有。」嚴岚笑了笑。「但媽媽,你知道的,人生哪有那麽簡單,若他會是我過不去的關,那就算你跟爸爸不曾重遇,我跟他還是可能用別的方法認識,我還是會……喜歡他……」
媽媽抱著他,兩個人很久都沒說話。過了一會兒,媽媽才放開他,凝視著他,嚴岚看到媽媽的眼睛紅紅的。
「岚岚,想跟媽媽說嗎?」
「其實沒什麽,我只是覺得自己很天真。我很努力……想要讓自己舒服,也做得還可以。媽媽,我沒辦法像以前那樣對待他,對不起,那樣會讓我覺得自己真的很蠢。」
「對不起什麽,你是我的孩子。」媽媽的聲音微微哽咽了。「岚岚,我們離開這裏,會讓你比較好過嗎?如果你想,我們随時都可以走。」
嚴岚搖了搖頭。「不用。媽媽,我是你的孩子。」他望向媽媽,也覺得眼睛酸酸的。「媽媽,你當年跟爸爸離開的時候,可有一刻不想他?」
這下換他問的人安靜了,搖頭的人也換了一個。
「所以離開這裏對我來說也沒有用,是真的。媽媽,如果犧牲你的幸福,會換來我的歡笑,我知道你會做。但是那并不會讓我開心,搬走也不會就此讓我解脫,我很喜歡跟爸爸生活在一起,我喜歡這裏,我也想……讓嚴杉變回純粹的家人……」
「媽媽,其實嚴杉對我很好,對你也很好。」嚴岚緩緩地又說。嚴杉确實對他媽媽一直是有禮的,或許是因為他媽媽對嚴杉不如爸爸對嚴杉那樣有所求,嚴杉跟媽媽的關系也比跟爸爸好。
「所以不要讓這件事影響你對待嚴杉的态度,愛情很難強求,我不是他想選擇的,并不是他的錯,跟他的關系,我會自己調适……媽媽,這件事就讓我來面對,好嗎?」
媽媽又沉靜了一會兒,嚴岚看到淚水從媽媽眼中緩緩地掉了出來。
「我知道了,記得,無論發生什麽事情,媽媽都在。」
這次換他抱住了媽媽。能有這樣的媽媽,他已經太幸福了,愛情什麽的,放一邊吧。
*
心裏雖然想把愛情放一邊,但哪是說能放一邊就放一邊的?嚴岚他想,他真的像極媽媽了,喜歡上一個人就是心死眼,難以放下,跟是不是天天見面的關系真的不大。
念國二的他功課忙碌許多,雖然他都應付得很好,但內心隐約有未來藍圖遠景的他花更多時間在學習,而嚴杉也許是跟同學讨論報告、也許是跟同學社交,到底狀況是什麽,他不清楚,也沒想問,總之嚴杉回家跟家人一起晚餐的頻率少了,他們兩個的作息時間錯開,他有時候好幾天都跟嚴杉見不到幾次面。
但就算如此,嚴杉還是在他心裏,安安穩穩地坐在那裏,一如他發現他自己喜歡上嚴杉的那時候,灼灼發光。
也不知道為什麽,就算他們見面的次數實在不多,他陸陸續續地又看過嚴杉帶過幾個女孩子回來,通常是爸媽不在,但他人在的假日……說不定平日也有,畢竟是大學生的嚴杉,課程機動多了,但他沒有自虐到去問管家阿姨到底有沒有。
光是他見過的次數也就夠了。
後來嚴杉的門倒是都記得關上,只是……也許他家隔音最好的只有琴房,其他都蠻糟的,也許嚴杉能力真的很好,讓女孩子都很難不叫,總之他經過嚴杉的房門邊時,都還是聽得到細碎的歡愛聲。
這時候的嚴岚已經真正地踏入他身體的青春期,确實地體驗了射精高潮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也确實地知道自己喜歡讓身體歡愉的感覺,但是那些女生的聲音卻沒有勾起他一點點的欲望,只讓他覺得厭惡。
那是因為我喜歡嚴杉,我內心深處并不喜歡任何人我以外的人碰觸嚴杉或被嚴杉碰觸──他不想承認,這事實卻明顯到他完全不能忽視、無法否認。
幾次嚴杉帶女人回來,都讓嚴岚倒盡胃口,欲望全失個好幾天,但有一回他剛好回家,正好遇到嚴杉送女人回家,女人依偎在嚴杉身上,笑得非常甜,嚴杉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但那女人的笑容直直地烙到了嚴岚的心裏,燙得他心口發疼。
他不舒服。他怎麽可能舒服?!但他不能再讓自己這樣下去,他得做些什麽轉移注意力。
他得讓自己沒有嚴杉也能舒服到忘記這一切不愉快。
性是個很好的轉移注意力的方式,射精高潮之後他總會昏昏欲睡,那個夜裏他為自己打了手槍,但是打完他眯了一會兒之後,反而更清醒。
不夠,這樣還不夠。
就那夜,他開始在沒有人教導的情形之下學會了把蓮蓬頭拔掉,只剩下出水的軟管,塞到自己的後庭裏頭去,轉開水。
他沒有想傷害自己的身體,但他要自己忍耐到極限,這種忍耐的感覺能讓他集中精神,難以顧及其他,才第一次,他就真的是忍到自己再也受不了為止,才讓自己解放。
确認身體已經乾淨,他學著用手指自我試探身後已經清潔過的洞穴,起初仍是太乾澀,讓他不适,他想了想,拿了媽媽給他的冬天用的無香無調味的乳液,沾了一些,放進身體裏頭。
剛開始只是感覺到緊,沒有什麽愉悅,但因為沒有特意回避什麽性相關的知識,也不像他別的同學一樣覺得同性戀有病、覺得從後門不正常,他已經清楚玩男人的後穴時,若是觸碰到前列腺那點,會有截然不同的歡悅,他於是花了許多時間自我探索。
自己摸自己的角度沒有那麽好拿捏,他又是第一次這麽做,那一夜只能說他為自己找了件事情讓自己忙碌得沒有空想其他的事,前列腺的高潮倒是沒有來臨。
但是他沒有放棄,嚴杉的事讓他煩躁到做什麽都很能去除那種煩躁感的時候,他就會試上一試,久了他真正地掌握了自己的身體,知道要刺激哪裏才會爽……光用自己的手玩後面,他還沒把自己玩出來過……還差那麽一點點,通常最後還是要加上撫慰前方,把自己打出來,但他下意識地清楚,只要有別人幫忙,或是有道具的輔助,要只靠玩後面高潮,以他的體質,應該沒有問題。
道具以他的年齡來說,要取得并不是很容易,随便插異物進去,他怕若有萬一就不好收拾……但看嚴杉換好幾個女伴,讓他更激發也想玩個夠的心思。
他想找人一起玩。
學校同學?不。他沒有想把事情搞得那麽麻煩。
升上國中後嚴岚開始長個子,雖然還在發育中,身形顯得單薄,但他精致好看的五官已經開始吸引異性的注意,跟他訴說愛情心事的人漸漸地沒有那麽多了,但遞情書或表達愛意的人卻愈來愈多。
「我現在只想好好念書,不想談感情。」這是他對外的一致答案。
「嚴岚,你都一直拒絕人,會造孽啦。」
說這話的是那時小學時跟他讨論過愛情,有著水亮眼睛,甜美外表的女孩,現在還是他的同學──田宛真。
田宛真和一個女孩走得很近很近,通常女孩子牽個手、态度也沒有什麽,但可能就是自己經歷過感情的事了,嚴岚跟田宛真交情又一直很不錯,看得出那關系應該不僅只於好友,不過他也沒問。直到哪天田宛真像是要說天大的秘密一下跟他說了:她們在交往,他才喔了一聲。
「嚴岚,你幹嘛一點都不驚訝?」田宛真一臉我都已經要吓你了,你為什麽不給吓的臉。
「早就知道了。」嚴岚真的是再淡定不過。
田宛真極好奇他的感情動向,問過他:「嚴岚,你到底有沒有喜歡誰?」
「有啊。」嚴岚很冷靜。「我媽。」
「……嚴岚你這答案怎麽都不會變,很煩耶。」田宛真瞪他。
「你又為什麽要一直在意我喜歡誰?考試又不會考。」嚴岚回嘴。田宛真一直在功課上都跟他較勁的。
「因為我喜歡你啊。」田宛真笑嘻嘻地說道。「怎麽樣,要不要接受我的告白?」
「抱歉,我現在只想好好念書,不想談感情。」嚴岚決絕地搬出他那一百零一個答案,決定不說田宛真她家那只正在她後面瞪她的事。
「嚴岚,你這樣殘忍,真的會有報應的啦。」田宛真跳腳。
嚴岚笑著看田宛真被她的女孩拉走,假裝累了,趴回桌上。有些話只能在內心呢喃──報應早在他對別人殘忍之前,就已經來到他身上了。
他也不想要,卻不能不領。
喜歡他的不只有女生,男性之間的互動就是哥兒們,很多肢體的碰觸顯得正常,但也許就是他深入了愛情之中,對一切敏銳了起來,有些對別人來說或許是暗示的舉動,對他來說,是明示,他很清楚,然而他一律裝傻,假裝不知道。他沒有把自己的學生生活變得複雜的打算。
此時的校園對他來說,是珍貴的,讓他可以喘一口氣的地方,他不想把這裏變得烏煙瘴氣,畢竟他給不起這裏喜歡著他的人他們想要的回應。
就算只是不談感情的身體玩樂,也很容易因為人跟人之間的關系,變得不再單純,他已經從他的生活裏得到了這樣的結論。
他想玩,卻不願在學校裏找人玩。
但他的生活圈很小,也就沒有別人能夠陪他玩了。
好幾次他看著嚴杉,都險些要對嚴杉說出口:「哥哥,來幫你弟弟一個忙,怎麽樣?我也想要高潮呢。」
「反正你都對別的女人那麽賣力了,不如也幫幫我吧?我怎麽說還算是你弟弟呢,幫弟弟這個忙,不過份吧?」
好幾回,話都已經到了唇邊,但他終究什麽也沒有說,淡淡地笑,冷冷地走。
或許是他還沒找到那個機會,也許是他還沒被逼到那個極限。
但國二下學期,農歷年後爸媽為了之後新餐廳的方向出國考察兩星期,爸媽出去才兩三天吧,嚴岚要出門上課之前,發現嚴杉房裏有女人的聲音。
那還是一大早。
嚴杉留了女人下來。
嚴岚猛然醒悟,是家人也沒有用。
就算他曾經留在嚴杉的床上,好幾個地震的夜晚,他在嚴杉的床上睡得安安穩穩,也沒有用。
能夠長久枕著嚴杉的體溫入眠的人,從來就不可能是他。
那天嚴岚整天在學校幾乎只剩個殼,就算他還是那個完美的班長──所有的應對進退都再合宜不過,連老師要他上臺解題,他很迅速地解得非常漂亮。
只有他自己知道,這天的他自己就像只接黏得很好,完全看不出有裂縫,但其實卻是早就碎開的瓷器,只要一個輕輕碰觸,他就會粉碎一地……
所以那天下午從校車下車,緩緩地走回家的時候,走在小徑上,突然冒出人捂著他的嘴巴,打算把他架走,他真的完全不害怕。
就因為他夠冷靜,反而還感覺得到對方的手在發抖,心髒跳得很快。
感覺起來不是要劫財的,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感覺得出來,對方對他的身體可能有點意思……他甚至還有心思在內心這樣判斷著。
「你、你好好看……我……我……」對方吐出這句話,讓嚴岚更應證了自己內心的猜測。
讓我說話。嚴岚用手指在對方身體上寫著。
對方顯然太過緊張一開始完全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些什麽,嚴岚倒是很有耐心,一次次地寫著,直到對方終於發現他是在寫字。
讓我說話。我保證我不會叫。
對方半信半疑地放開嚴岚的嘴巴。
笑容在嚴岚唇邊綻出,彷佛致命的毒花,甜美而誘人。
「只要玩得安全,我跟你走。」
作家的話:
危機就是轉機(勿濫用俗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