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風波
今日是薛婕的生辰,正好也是官學裏十日一假的旬休,不用上學。欣誠用罷早飯後就吩咐白棋尋一小轎帶着身契将清歌送至薛府了。昨天夜裏欣誠也和清歌交代過,清歌也明白自己已然不讨主子的喜,再在這府裏待下去怕是也沒什麽好下場,那薛婕聽主子說來也是大富之家為人又憐香惜玉的,加上未娶正夫,高堂又遠在京城,自己若能過去也是一個極好的去處,不禁對主子有幾分感恩戴德,畢竟主子就算想把自己賣去青樓也只是一句話的事,便真心跪謝了。
欣誠想着清歌一走竹卿豈不是連一貼身小厮沒有,若等着餘氏派下來怕是不知到何時了,何況即便派下來估計也不會是好的,就打算親自去一趟人行挑個買回來。這般想着就這竹卿說着“你喜歡怎樣的侍兒?什麽性子的?我去給你買回來。”
“欣兒看着合眼緣就好,竹卿沒什麽的。”
“哎,是買給你的什麽叫合我的眼,你是我的夫君,實在不必這般事事都迎合我的喜好的。”
“是,欣兒既這般說了,那就勞煩欣兒為竹卿挑個安靜懂事的,若能識幾個字就更好了。”
欣誠聽着答應了,突然想起笑着問道“是呢,我都忘了我的竹卿可是大家公子,琴棋書畫可是樣樣皆通,若不是個識文斷字的的小厮怎麽配得上?”竹卿紅了臉”欣兒莫笑話我了,竹卿算什麽公子,幼時不過學了幾個字好讀得懂《夫訓》、《男誡》罷了。”
“哦?琴棋之類呢?不用學嗎?”“會彈些琴。”“那我可得好好聽聽,等下我也去買把琴送回來,晚間回來你可要彈給我聽。”欣誠說完見竹卿答應,看時辰也差不多便起身出去了。
先去了人行按竹卿要求挑了個名為大郎的男孩,家裏也是讀書的只是太清貧了,為了妹妹才把他賣了出來,性子看起來不錯,就是名字讓欣誠暗笑不已,不過她也知道這裏男子不受重視很多家庭都不為男孩取名,只是這般大郎二郎的排下來,欣誠想着若是姓武豈不是要叫武大郎武二郎?不禁又笑了起來,也不改名,只讓白棋帶着他去買把琴先送回家去。自己先騎馬向薛府去了。
薛家別的不多,可有的是錢,所以雖只是薛婕一人住着卻也買了三進的宅子。因為常來,門房也不通報徑直将欣誠迎進書房奉茶了。沒等一會薛婕便笑着進來“楊姐姐可真是我的知心人,一大早就給我送了這麽份大禮,妹妹這廂拜謝了!”欣誠回了一禮“你今可是壽星,可不得想着法讓你高興嗎,不過姐姐也得勸你一句,美人雖好,也需節制啊。”薛婕倒也認真應了,陪着說了幾句話因還有賓客來薛婕也就告罪去迎了,欣誠也出來陪着。
因只是一般生辰,薛婕請的也大多是同門友人,相互也都相識,薛婕也是活泛的一場宴會也算賓主盡歡,午飯用罷薛婕竟還想請她們去歡館,欣誠忙推辭了,叫了白棋向家走去。
到家時卻發現奉書在二門等着,面色焦急。欣誠有些不好的預感,快步上前問怎麽了?奉書如見了救星般趕忙說着“主子,您總算回來了,您快去幫幫少君吧,他惹惱了主君罰跪到現在了!”
欣誠聽了顧不得別的,忙向主屋跑去,到了正屋門前一看怒氣禁不住湧了上來,如今這立冬的天氣竹卿竟然被罰跪在主屋門外!正是晚膳時辰,下人小厮進進出出的伺候,卻一個個視而不見,偶爾飄過的眼神也只是無謂與輕視!欣誠只覺得一陣心疼,叫聲竹卿便上前想将他扶起,誰知竹卿晃晃身子也只是面色蒼白的看着她“欣兒不要,父親還未消氣,竹卿無事的,您不必為竹卿違背父親!”
欣誠聽了這話更是難過,不由分說将竹卿抱了起來在下人驚詫的目光中一路抱回屋裏,放到床上。這才解了他的外衣挽起褲腿看他的膝蓋,竟是已經青紫,竹卿依然不安的還想起來“欣兒,怎能如此?我……”欣誠怒喝“閉嘴,給我安生躺着!”看着竹卿吓得一抖才稍平靜了些,轉頭吩咐奉書去請大夫,深呼口氣,把他放倒,摸着他渾身冰涼又叫人添了爐子進來,給他蓋上被子。
竹卿看着妻主忙碌,面色陰沉,又想着父親那邊定會責怪,覺得自己這般拖累妻主,心裏一陣不安,諾諾開口“欣兒,都是竹卿無用,您生氣了責罰竹卿就是,別這般氣壞了身子,只是父親那邊還是讓竹卿去賠罪的好,這世上名聲何其重要,您這般袒護,若是不孝的名聲傳了出去,怕是會毀了欣兒前程啊!”
“為了我的名聲,你就受這般委屈也不吭聲?你傻啊?他讓你跪你就真跪?你不會推诿,不會假裝暈倒?就真這麽結結實實在外面跪一下午?”
“是,欣兒別生氣,別氣壞身子,是竹卿的錯,竹卿這算什麽委屈呢,哪家新婿入門不受些刁難呢,這是竹卿愚笨不會讨好母父才會如此,又怎能借故推脫?欣兒還是讓竹卿去父親請罪吧?”
“行了,這些你不必去管,好好養傷就是,以後也別去餘氏那裏了,不孝就不孝,我不在乎這個!”欣誠正想細細勸說,扭頭看見奉書進來似有話想說,便安撫幾句與奉書出來了,奉書面帶擔憂“主子,主屋來人傳話讓主子與少君過去呢,主君與大人都在,似乎面色不好呢。”
欣誠聽了并不着急,只恩一聲,也不急過去反而将奉書叫到側屋坐下細細問了今天這事的緣故,原來午時竹卿服侍餘氏用飯時欣誠的妹妹欣嗣也在,看見竹卿腰間挂玉佩的絡子好看,便要去拽,竹卿不明所以退了一步,未接着欣嗣便讓她閃在了地上,餘氏這才怒了,讓竹卿罰跪到現在。從午時到現在,少說也有兩個多時辰,罰跪了快五個小時,竟只是為了這麽件小事!欣誠怒氣更甚,看主子面色不善,奉書小心解釋“這次是因為二小姐主君才罰這般重,平時并不至此的。”
欣誠挑眉“平時不至于此?就是說這不是第一次,從前常有這事?你是幹什麽的?少君不說,你不會與我說嗎?”奉書慌忙跪下請罪。欣誠擡手讓他起來,心裏也越發自責,自己又有什麽資格怪竹卿怪奉書呢,竹卿的情況,餘氏的不喜自己難道不比誰都清楚?明知餘氏對他定不會好,明知竹卿日日要去餘氏那請安服侍,自己卻何時問過?何時關心過?自己還不是日日讓他在餘氏那邊受着委屈還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他無微不至的照顧?還不是沾沾自喜的覺得自己這個不同與封建古人的現代人對他已經足夠好?原來自己還是這般自私。
欣誠出了門發現大夫已經診過脈,正開着藥方,忙上前問竹卿的情況。年逾古稀的大夫有些嘆息“尊夫腿上瘀傷雖然嚴重卻不是沒辦法,老婆子開些藥內服外敷過些日子也就好了,要緊的是他年輕時似是長年受涼,寒氣入體,如今內外相激,怕是要大病一場。”欣誠急忙問道“可有兇險?”“好好調養倒是不會有大礙,只是尊夫今後怕是子嗣艱難了。”欣誠長出口氣,行了一禮“那倒無妨,如此麻煩大夫了”。
與大夫談完欣誠走到竹卿身旁安慰道“大夫說你傷寒入體,過兩日會大病一場,明日我去請了學裏的假,咱們去莊子上養着,省得這裏事多,父親那裏你放心,我去解釋,不會有事的,別擔心。”此時楊繼儒那裏已是派人來叫第二遍了,欣誠安撫了竹卿這才慢慢往主屋去了。
楊繼儒歸家後聽餘氏說了欣誠所為還有些不信,只想把她叫來問清楚,教訓一番也就罷了,誰知竟久喚不至?本就起來些火氣,見欣誠好不容易來了,卻是連禮都未行,只是站在堂下淡淡問了句“不知母親喚女兒何事?”竟是對忤逆父親與讓高堂久候之事連個請罪解釋也無!怒上心頭,擡手便把茶盞擲了過去,碎在地上“孽子,你給我跪下!我與你父親将自幼喪母的你含辛茹苦養這般大,就是讓你如此忤逆的?你那聖賢書都讀狗肚子裏去了!”
欣誠心裏的怒氣積壓到極處,反而平靜了下來,她嘴角帶着一絲嘲笑,拂了拂沾了茶水的衣袖“母親這話就不對了,既已過繼,何談喪母一說,誠兒的母親不好好的在堂上坐着嗎,您這般咒己短命,到讓女兒惶恐。”欣誠這話倒也不錯,古時過繼便與本家完全無關,只以過繼之家為家的。
楊繼儒聽了這話幾乎岔過氣去,只恨剛才那茶盞扔早了,實在應該這時砸到她臉上去。
欣誠卻依然帶着嘲笑對楊繼儒說着“雖然不知我那婆母梁大人許了您什麽好處,不過能讓母親心動的,也無非官位錢財,年後母親您那從七品的從字怕是要去了吧,哦,或許還會有調離武安的調令下來?哎呀呀,您多年盼望成真,女兒還未恭賀母親升遷之喜呢!只是不知若是梁大人過幾日再一次聽到自己好不容易壓下去的四子矢貞的傳言,母親還能不能得償所願?”
楊繼儒聽了這明顯的威脅,反而冷靜了下來,“你想怎樣?”心裏卻在思量着自己這一向乖巧的繼女今日為何如此強硬?是為夫君出頭?不,不會,一個矢貞男人而已,并且若是真的心有那梁竹卿,也不會用把他的事傳出去來威脅她,那是為何呢?
欣誠自然只是威脅而已,她轉向餘氏“父親,妹妹今日摔倒,不知可有甚事?女兒那夫君卻是因父親的罰跪今後難以有孕了,女兒從此也再無嫡子,不知父親可曾消氣?”楊繼儒聽了這話才自以為明白了欣誠這般氣憤原因,不禁恨恨瞪了餘氏一眼,暗道果然只是男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這話也是欣誠故意說的,因為世人皆重嫡庶之別,嫡出與庶出有着很大差別,這裏又不像家鄉可以将妾生的孩子過到正妻名下便算是嫡出,這裏庶出就是庶出,永不可變的。畢竟總要給自己的行為找個靠得住的理由,不然讓楊繼儒發現自己真的對竹卿生情,那威脅便不管用了。孩子算是個很好的理由,她只是故意把大夫的話瞞了些,誇大餘氏的作用而已。總之今個必須為竹卿出了這口氣,解了他的後顧之憂。
楊繼儒咳了一聲“今這事算你父親過了,你也不應如此。“心裏思量着怎麽把她安撫下去才好,無論如何,不能讓她狗急跳牆,玉石俱焚。
欣誠不理,依然對着不安的餘氏說道“父親明鑒,大夫說竹卿寒氣入體,需好好調養不得受涼,明日女兒便要攜夫養病去了,女兒知道父親手裏在溫山有處溫湯莊子,父親一片慈父心腸定會成全女兒。”繞是餘氏本來被妻主的眼神看的不安,聽了她這話也心疼的幾乎尖叫,如果說欣嗣是餘氏心頭第一寶,那莊子簡直可以排在第二位,那是自己生出欣嗣後妻主一時高興才賞給了他,雖因為律法規定男子不可有私産而落在妻主名下,但妻主這些年對那莊子從未理會過,出産之類一直是自己拿着的,可以說餘氏的私房主要便是靠這處莊子,但如今這狀況也輪不到他說話,只是焦急的看着楊繼儒。
一處莊子而已,楊繼儒自然不放在心上,她也明白欣誠這要求是為出氣居多,便滿口答應,等着她提正緊要求,心裏也打算好若她說的不大過分就罷了,自己答應也算一勞永逸,若是獅子大開口,哼,一黃口小兒,自己也有的是辦法。
欣誠這才看向繼母“多謝母親,母親年後高升,女兒也為您高興得很,可惜女兒學業未成,身子又不争氣,怕是無法随您到任,承歡膝下了。”楊繼儒一愣“你這是想分家?你想要什麽?”
“母親将誠兒撫養成人,誠兒心懷感激,又怎會要東西?母親關心女兒日後家業無成,也自不會讓您的嫡長女活活餓死,誠兒對您也只有孺慕的份。”聽了這話,楊繼儒心頭一松也不禁為自己繼女喝聲彩,這意思是讓自己看着給了,只要能讓她日後衣食無憂她對外也只會說她這母親的好,自然也不會壞事,楊繼儒也有些詫異,從前竟從不知自己這繼女這般能捉時機又知進退,如此簡直逼得自己不得不給她最大的利益,又感嘆一聲,可惜自己有了欣嗣,若不然把她好好培養日後也是晚年有靠了,這般想着便開口說道“我知道了,明個你就與你那夫君好好去養病吧。”
欣誠知道楊繼儒這話就是答應了,也便恭謹行禮,退了出來,看看門外漸寒的天氣,想着從此自己就與這知縣母親無關,沒了餘氏竹卿日後日子應該會好過的多,從此也再無人能欺負得了他。
作者有話要說:好吧,沒有人,我依然在勤勞的更新,最近發的可是越來越肥了
審核通過了,但我打開還說作者未上傳章節,重改下,能看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