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盛極必衰

趙高近來的日子很不好過,每每出現在衆人面前都是灰頭土臉的模樣。李斯很善良地沒有嘲笑他,因為他的處境也是一個樣,只是他比趙高幸運點兒,不用每天面對嬴政那張黑沉沉的臉。

與趙高一同倒黴的,還有帝國陰陽家的國師大人,自從張良中了蠱毒,嬴政便派人火速地将東皇閣下給扒拉來了桑海。

衆人束手無策,随行太醫皆被嬴政斬殺了個幹淨,當最後一位太醫被下令千刀萬剮之後,趙高每次見嬴政,都是不停地抖擻。不過好在皇天保佑,就在嬴政陰着臉,打算拿他撒氣的時候,殺千刀的東皇閣下,終于出現了。

不過,國師大人出現,也只讓嬴政多了一個撒氣的對象而已。因為這七絕蠱乃是蜀山皇族的秘辛,即使陰陽家曾在蜀山偷學了個十之七八,不過這七絕蠱,偏偏就是那十之七八之外的絕技。

張良的氣息,一日比一日微弱,醒來的時間,也一日比一日短暫。

素白的雪,再一次降臨了大地,張良醒來的時候,嬴政已經累得趴在他床邊睡着了,窗外的風,呼嘯着擦過屋檐。

他已經昏睡了七天七夜了,每一日,他都會短暫地醒來,卻又很快地陷入黑暗。每一次醒過來,他都見到一張臉,帶着悲傷、痛楚、混合着怒氣與不舍的情緒,看着他,一動不動。

那個人,一直這樣守着他嗎?

緩緩地垂下眼,看向那個在夢中也忍不住皺着眉頭的臉頰,眼中竟細細地滑出一絲水光。

這是……眼淚?

震驚地摸着手背上冰涼的水珠,張良說不清心中是什麽滋味。他從未想過,這個人也會傷心,也會流淚,更沒想過,他的淚,會為了他而落。

帝國霸業,功名成就,這個君王捏着天下人的生命,站在那高高的重山之巅,孤寞地睥睨天下。

他……是不是應該試着,去相信他說的……或許,這個人,是真的,愛上他了。

可是……他的仇恨怎麽辦,他的家國,他的親人,怎麽辦?

閉上眼,張良仿佛看見他的族人,鮮血淋漓地站在床邊,要他報仇,殺了暴君,不止為了自己,也為了天下百姓。

“對不起……”輕輕地,含着這三個字,張良緩緩地抽開被嬴政握着的手,他還是不能讓自己抛開這些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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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嬴政許多日來,都守在張良的床邊,吃睡不好,面容已然憔悴了許多,今日,終是熬不住,在張良床邊打了個盹,卻不想竟然睡着了。

“你……”張良本來想讓嬴政不要這樣,只是話一出口,喉嚨便嘶啞得厲害,激起一陣咳嗽。

“不要說話。”嬴政忙地端了水,喂到他嘴邊,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坐起來。

“我……想去,小……聖賢莊。”喝了水,張良喉嚨才稍稍好了些,雖仍是喑啞,卻至少能發出聲音了。

“好,明日我便陪你去。”嬴政見張良比雪還蒼白的臉色,心中就像被刀子刺了一下,尖銳地疼着。

李斯說,華庭應該是墨家那些叛逆分子故意留下活口的,目的是為了刺殺他,所以才會選擇七絕蠱這種陰毒的招數,只是沒有想到的是,嬴政沒有中毒,卻害了張良。

華庭已經從昏迷之中醒了過來,只是被火媚術操控,一見到嬴政,便叫鬧着要殺了他。嬴政恨極了她,卻也知道,她是被別人施了咒術,唯有将她關到将軍府的地牢之中,直到國師到了桑海城,才替她解了咒術。

墨家叛逆分子,在帝國的圍剿之中,有死有傷,不過最後,仍是讓他們逃脫了。因為這件事,蒙恬被嬴政下令關在地牢之中,受鞭笞之刑,以示懲戒。

輕盈的白雪,緩緩地飄落人間。張良全身皆被嬴政裹得厚厚的,從将軍府,出發到小聖賢莊。

桑海城中四處戒嚴,街上行人極少,見着駐軍随着一輛馬車,行人更是快速地躲藏,不足片刻,便消失得幹幹淨淨。

嬴政帶着張良出現在小聖賢莊的時候,只有伏念和顏路出來迎接。張良依然昏迷着,被嬴政裹在雪白的狐絨被裏。

顏路看不見張良的樣子,但想必面色定是不好,雖知道這是他自找的,終究掩不去心裏的疼惜,一聲輕嘆,忍不住逸出唇角,引得嬴政擡頭,瞧他眼中關心的神色,心中不禁一軟說道:“等他醒了,陪他說說話罷。”

“喏……”恭謹地揖手,顏路垂下了眼睑,不願被那個帝王直視。

張良屋子的前方是一大片青翠的竹林,縱然已是飛雪降臨的季節,卻仍是傲骨淩霜地屹立。一如張良的身姿一樣,纖細,卻挺拔,帶着凜凜的風姿,在雪裏,綻放着。

大紅的宮燈,點亮一路,張良再次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在小聖賢莊了,那些舊的物景,再見時,他竟恍如隔世。

寒雪不掩來時路,凄風纏盡待天明……

細細地,吟唱這句戲詞,看着屋外的宮燈,印出雪落的痕跡,張良苦苦地笑着。

“你醒了……”晴朗的嗓音,突然由遠及近,看着那個眼神極盡溫柔的人,張良淡淡地笑了說:“醒了……”

“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你呀……”顏路看着張良蒼白的臉色,終是忍不住出言埋怨,只是一接觸到他的眼神,卻是怎麽也說不出那些訓責的話來。

“對不起……”張良想說的話,太多……千言萬語,卻只說得出這三個字來。

桑海小聖賢莊雖只是儒家其中的一脈,卻也是最具盛名的。張良從布局開始,就想到終有一日,或許會害了小聖賢莊,這也正是他遲遲不願行動的原因。直到那日回小聖賢莊,顏路告訴他說,荀師叔讓他代傳一句話,盛極必衰,這是天道,站得高,或許跌下來的時候,便是粉身碎骨。既然是早晚的事,又何必在乎是早是晚。

儒家在這個時代,正是該收斂鋒芒的時候,只是還有很多人想不明白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那句戲詞,是杜撰的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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