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分開

沖了冷水的秦關早就清醒了,而且還是“老佛爺”的旨,他這個“小秦子”可不想以後的兒子被取名“秦受”。帶了八分的飽滿精神和十分的微笑,恭候在車旁。

雲傾沒有化妝,也沒有戴假發。一件簡潔的白色絲絨長衫,一雙舒适輕便的淺色鞋。完全不像要搬出去住的人,就像是從這個家走到另一個家去散步一樣。也對,K市大半的房産,都是莫氏旗下的。而雲傾要住的地方,當然也是莫氏旗下的。莫氏是莫亦年的,莫亦年是雲傾的。那麽哪一個房子不是雲傾的呢?只要她要。

雲傾坐上車後,秦關的嘴角挂不住了。他只帶了一輛車過來,而身後那些螞蟻一樣過來的傭人,和她們手上拿着的行李,他傻眼了。十輛車,恐怕都不夠吧。而且……他找的那間房子還是睡房和客廳共用的啊。在大房子住慣的雲傾當然不會習慣小小的卧室了,秦關就自作決定的找了一間客廳和睡房共用的。現在,要将她這些行李往哪裏安置呢?

秦關躬了腰,一只手按在胸前,一只手扁在身後。十分小心九分懇切八分微笑的說:“傾姐,會不會太多了?”

“那就前三個留下吧。每三天你來換一次。”

雲傾眼都不眨的說,就像她上車前看都不看秦關一樣。

秦關嘴角抽動了,那些天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在家鬧騰的,不是雲傾吧。感情我就是她女皇的管家啊~

秦關小心伺候在女皇身邊,女皇一個皺眉一個搖頭,他都會一陣汗冒。

秦關的管家生涯就從女皇的那句“一般吧,我将就着住了。”開始。總算是點頭了。秦關看着忙進忙出的傭人,兩個小時就搞定了,秦關也趕緊跟着撤退。留下一張送外賣的名片,撒腿就撤。雲傾嫌惡的瞥了一眼桌上秦關留下的卡片,沒搭理,抱了枕頭躺倒在軟軟的大床上,淡淡的海洋藍,忽然讓她想起了那天海水的鹹鹹味道,鹹鹹的讓人嘔吐。立刻奔進衛生間,對着盥洗池猛的嘔吐了起來,胃裏什麽都沒有,連空氣都要擠壓出來。

單的顏色讓她想吐,從盥洗室出來後,雲傾直接躺倒在沙發上。米白的沙發,雪白的抱枕。白色,這就是她喜歡的顏色,幹淨,明潔。可是……她卻不再是個幹淨的人了,她對不起莫亦年對她的好對她的寵愛。

将頭深深埋在抱枕,淚花頃刻被軟枕吸收,打濕了一大片。渾渾噩噩竟然在沙發上睡着了,醒來不知是幾點,這個城市就算夜晚也是明亮的,是一種不同于白天的亮。看着安靜的屋子,雲傾忽然有點不知所措了起來。也許是冷色系的格局,讓她覺得這個空間格孤單。

肚子再一次叫了起來,偌大的冰箱就立在流光下。雲傾撇過了頭,不去看它。越看只會越餓,來的時候她只帶了日常換洗的衣服,冰箱,肯定只是一個擺設。忍着空空叫的肚子繼續趴在沙發上睡,怎麽也睡不着了。起身,一步步朝那個冰箱走去。冰箱就像站在這個空間的一個異世空間,有一種魔力,吸引着雲傾向它走去。但又有一種感覺,走向它,靠近它,就會失望。

越近越感到一種窒息,一種不能呼吸的緊張。肚子已經前後貼在一起了。手指觸到那冰涼的合成金,一絲絲涼意迅速傳遍全身。

一縷暖黃色的光突兀的打在臉上,像三月的陽春暖陽,竟讓人絲絲滲汗。紅橙黃綠瞬間打開了眼睛,布上了這個四季的顏色。

就算這樣,也不能讓冰冷臉色月白的女王笑起來。她随手抄起一個蛋糕,一個轉身腳尖輕點,冰箱就恰當的關上了。就算臉上沒有表現,心裏也是開心的吧。秦關這人辦事還有那麽一點點可靠。

一輛不起眼的藏青色總裁就停在大廈樓下的樹影裏,車裏一閃一閃的小火點。莫亦年酒醒後就來到這座樓下,雲傾住的樓層一直沒有亮過燈。他的心有點煩亂了,點起從沒抽過的煙,竟生生将煙吞下肚子。刺辣的煙在喉間硌得難受,但他沒有咳嗽。最難受不是煙帶來的不适感,是心。

靜靜的流光,只會讓人翻出回憶一點點扯下。安靜的夜總是讓人思考。以前在莫宅的時候并不會回憶,覺得時間是向前的,前面的每一天,都比昨天更好。

夜,讓人檢讨。

想起了第一次遇見莫亦年,那還是小小的自己,遇見生人,會躲在父親身後,只探出一個腦袋。而父親也慈愛的做自己那個永遠的港岸。

“這是我女兒,才九歲。她叫雲傾。”

一句話,就改變了雲傾的世界。

她向往常一樣,微微探出半個頭。但是,接下來的事,是她怎麽都預見不到的。那個人沒有說話,微微彎了腰,對她一笑。她的城,她的國,就全部傾倒了。她發誓,長大後一定要嫁他!

“雲伯伯,她是不是天使?”

這句話,不是對雲傾說的,是對牽着雲傾的手給她擋風遮雨的雲崇彥說的。她的耳膜,也從那一刻失去知覺。她的整個腦海裏,就只有那個微笑的少年。他彎腰的親和,他微笑的近人,他好看的臉,已經晃傷了她的視覺,包括臆想。

十二歲,她的港岸把她交付給另一個人,那個三年來她腦海裏唯一的一個人。初見他,她竟然有點忐忑,以至于生澀不敢靠近。他微微一笑,彎下腰,對她說:“叫我亦年。”

亦年……亦年,這個名字,她整整知道三年!睡不着的夜,想媽媽的夜,她就會叫一遍那個名字。叫一遍,她就能勇敢一點點,驕傲一點點。她的高傲,也是那個名字慣出來的,莫亦年。

靜逸的流光,竟生生劃出了許多回憶。晶瑩的淚,像琥珀流溢。

雲傾是在早晨刺眼的陽光中醒來。陽光是靜止的,讓她醒來的,不是陽光。是再次饑餓的肚子。那一塊蛋糕,并不能滿足兩個人對食物的需求。不去浴室,也知道臉色奇差。雲傾不想動,無力的趴在沙發上,咕咕叫的肚子讓她一點都不好受。執怨的挪動了頭,瞥見了擱在茶幾上的那張笑卡片,那張小小的卡片。

上面竟然是幾家外賣公司,雲傾嘴角微不可聞的彎了。秦關他還……該怎麽說呢,好吧,就接受他的細心吧。

雲傾打起精神,随便撥通了一個電話。

“您好,天天美食城,請問您需要什麽?”

幹淨飽滿精神的聲音傳了過來,讓雲傾如淋春日。

“呃……”

雲傾看着手上的小卡片,只有電話號碼和店名,并沒有菜單啊,該怎麽點?

“您還不知道我們店的食物吧?”

那邊的人似乎知道這邊的人并不熟知他的的店。幹淨的男孩子聲音傳來,沒有半分的怠慢和不耐,對一個不了解自己店甚至不知道她會不會點餐的人。

“嗯。”

雲傾沒有半分主意,像是一個走失在路口不知道怎麽回家的人,被熟悉的人牽着,方向都由他決定,安心跟着他。

“我們這裏有全國各地的名菜,如果是西式,就需要您親自過來了。”

“中式。”

“中式……要清淡的話就吃江浙菜,要偏重就吃川菜,一般就選湖式……”

聽着電話那端源源不斷的話,雲傾皺眉了,吃飯又不是選擇題。在家阿蓮從來不問她吃什麽,都是做好了讓她自己挑。阿蓮甚至會看人臉色,知道什麽樣的菜今天能上什麽樣的菜不适合。之前的好感忽然全都打消了,一個店員,竟然這樣啰嗦。其實她也知道,在莫家,什麽事都是莫亦年為她安排好的。上什麽學校什麽樣的補習班,交什麽朋友寒暑假去哪裏,全都有莫亦年替她安排,并不需要她去多思考什麽,多一分煩惱。

“随便,你們店的招牌菜全送過來。”

想到莫亦年,雲傾忽然不耐煩了,無名的火一股股往外冒。就好像,是這個店員讓她和莫亦年吵架了一樣。

“啊?”

店員呆愣,全部?你說的是全部?

“女士……我們……”

“是的,我要的就是全部。”

雲傾皺了一下眉,不想再糾纏下去了。吃個飯就這麽麻煩嗎?怪不得你們只能做到小小的快餐店。客人要什麽你們只需要照做,不需要懷疑客人的決定。

“好吧,那麽女士,您的地址……”

雲傾又要皺眉了,但是這個問題……确實是問題,還是一個她不知道的問題。

地址……地址是……才搬來一天的雲傾,當然不知道這間房子是什麽區什麽樓幾號了。心下正不滿這半晌的口水算是浪費了的時候,煩躁的翻着手上的卡片。背面……背面竟然是一行俊逸的手寫字!

“同文路5號頤湖園3號A29。”

雲傾順溜的念出來,竟沒有半點懷疑這不是自己的地址。心中那點點對秦關的感激忽然化作了鄙視,他利用自己的聰明幫了她同時也侮辱了她,這筆賬,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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