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劇本圍讀
——姚執着這人果然是個人物——
今日陽光明媚,就算氣溫過高也抵擋不住沈清溪的好心情。
她一早便收拾好自己,提早去了公司。
只是到達目的地之後發現居然有人比她來得還早。
她剛打開會議室的門就看見導演陳庚旁邊坐了一位膚色白淨的男生。
那人微微低垂着頭看着桌面上的劇本,額前的頭發半遮着他的眉眼,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倒是眼眸下的鼻梁端正挺直,鼻梁上架了一副圓框的金絲眼鏡細細地閃着光。
這人生得很是斯文,此刻就算看不清正臉也能感覺出他身上帶着一股書卷氣。
他正側着臉和陳導小聲商量着什麽,單看這副姿态倒真是挺符合這劇本的男主角的。
沈清溪扶着門把手,透過門縫狹窄的小縫隙觀察着端坐在那裏的人。
雖然低着頭看不清全臉,但只要不是眼瞎的人都能看出來這位是個絕世帥哥。
當初大家商量着定下他的時候,曾經多次跟他的經紀人和團隊溝通卻都被無情拒絕了。
陸大制片人甚至還請了業內的一位長輩去勸說他他都不為所動。
對方給出的理由倒也合情合理,就簡單直接地解釋說他是一位歌手,并不會演戲。
專業的人就應該做專業的事情,為了表示對演員這個職業的尊敬,所以不能接演這個角色,最後還親自向陸制片人真誠地道了歉。
但誰知導演那天打電話說人家又願意接了,倒不知道是為什麽。
許是感受到了門口處傳來探究意味的目光,坐在會議桌前的人無意間擡起了頭,瞬間便捕捉到了在門縫處鬼鬼祟祟的沈清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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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溪生來臉皮就夠厚,就算偷看被抓包也沒有半點羞愧之色。
她無辜地沖那人眨了眨眼,順勢整理了一下掉在肩膀處的牛仔背帶褲的肩帶,然後裝模作樣地敲了敲房門,“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清溪啊,快點兒進來啊。一點也不晚,離會議開始時間還有一個小時呢。”陳庚導演擡手看了下手腕上的手表朝沈清溪招了招手。
“來來來,認識一下,這位就是你昨天問過的女主角,沈清溪。”陳導知道這人有些不愛說話,便拉着他熱情地介紹着。
那人從看見沈清溪的那一刻起眼神便瞬間亮了一下,他直直地從座位上站起來,主動伸出了右手,“你……你好,我叫姚執着。”
沈清溪這個自來熟,場面話說起來一套一套的,根本就是信手拈來,“姚老師好,您不用特意介紹,我當然知道您。”
她當然知道他!
沈清河的緋聞男友,她全家都認識!
沈清溪回握住對方的手,眼神真誠,面帶微笑,如沐春風,就算是恭維人的話聽起來也并不讓人覺得是刻意敷衍。
“姚老師果然比照片還要帥上一萬倍啊!”只是兩三秒鐘的肌膚觸碰,兩人便松了手。
她能感覺到對方手掌心的高溫和微微的汗濕。
姚執着被沈清溪這一番走腎不走心地誇贊弄得燒紅了耳廓,他手指在桌底下頗為不自在地撚了撚。
沈清溪毫不客氣地坐在了會議桌對面,眼睛不受控制地長在了姚執着身上。
她不斷地在心底感慨面前這位果然是個人物。
濃眉,高鼻梁,深眼窩,這妥妥的是一副濃顏系的上好皮囊。
再加上他眼神裏隐藏着幾分不易察覺的淡泊,這才給人添了幾分斯文氣。
沈清溪不禁在心裏啧啧贊嘆,沈清河別的事不行,但看人的眼光果然不差。
姚執着怯怯地看了她一眼,嘴唇翕動着,像是要說些什麽,可看沈清溪這副不明所以的模樣,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許久之後,姚執着估計是被清溪盯得有點不好意思,便率先移開了目光,臉漸漸地泛起紅來,不自在地擡起手撓了撓後脖頸。
哎呦喂!這人兒害羞起來果然是更有一番風情啊!
沈清溪倒像是發現了什麽絕世易害羞的珍貴物種一樣,眼睛眨也不眨的,直勾勾地盯着人看,那樣子不像是在欣賞美男,倒像是看見獵物的獸類。
漸漸地,姚執着連脖頸都開始染上薄薄的一層粉色,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不自覺地摩挲着隐藏在白色T恤內的項鏈,他試圖以此來掩飾自己的羞澀情緒。
坐在主位上的陸深一直在觀察着這倆人。
他瞟了眼姚執着,這人雖然太冷淡了些,也不怎麽敢盯着沈清溪看,卻每次都是很深地望她一眼,便匆匆移開目光。
倒是沈清溪……
不提沈清溪還好,一提起沈清溪他的氣就不打一出來!
陸深很有耐心地等着她「調戲」完了人,然後故意重重地咳了兩聲,來顯示自己此刻的不滿。
那聲音聽起來挺驚天動地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患了什麽不得了的大病,以至于一屋子的人都向他投去關切的目光。
過了兩秒,陸深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态,但他又沒法兒跟大家解釋,只能尴尬地沖大家笑笑,然後抓起桌上的礦泉水瓶子咕嚕嚕地灌了一整瓶。
沈清溪也跟随着大衆漫不經心地掃了他一眼,只見陸深從頭到腳都閃爍着藏不住的怒氣,甚至連頭發絲都在表達着自己的憤怒。
那模樣……仿佛往他身上一根細小的汗毛上灑一點香灰,他都能原地燃燒,估計有一車的礦泉水都澆不滅他的火氣。
沈清溪攤開雙手,朝他露出一個無辜的笑容,立馬裝作一副「你誰?我不認識你」的模樣,随後低頭翻開一頁劇本一派認真地看了起來。
陸深氣結。
反了天了!真是要造反了!
陸深當場氣得想拍桌,又在手掌即将落下的時候瞬間反悔,并且用一個十分做作的姿态把手收了回去,跟呵護什麽絕世寶貝似的朝自己手心溫柔地吹了幾口氣。
陸深努力安慰自己,不管做什麽事都絕不能氣着自己,生氣不僅容易生病還容易變老。
他能接受自己生病但絕不能忍受自己變老!
沈清溪這丫頭裝傻充愣的功夫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他又不是頭一天知道。
他在心裏把自己安慰妥帖了,努力呼出一口濁氣,眼不見為淨地朝窗戶外面望去,那認真的樣子好像是窗戶外面有人在瘋狂撒錢一樣吸引着他的目光。
要說陸深作為《破繭》這部劇的總制片人現在可謂是相當憋屈。
前天他人還在英國美美地睡大覺倒時差,誰知大晚上淩晨兩點鐘就被沈清淵那小子的電話給吵醒,剛接通就被他劈頭蓋臉地一頓罵,直接給他罵懵了。
要知道這小子從小到大可從不敢這麽無理地對待自己,哪一次見面不是禮貌地喊一聲「陸深哥」。
他那天還納悶兒這小子是不是有病吃錯藥了,等聽完了事情的原委,他也火了,當即定了飛機票回國。
今兒一大早的來開會,就是想聽聽沈清溪這丫頭要怎麽給自己解釋。
誰知,對方跟沒事人一樣,倒是自己杵在這生悶氣。
他們現在要拍的這部劇是陸深的影視公司籌備的項目,而這公司一向都是以拍正劇而在業界聞名的。
觀衆近些年一直被一些傻白甜狗血無腦劇所荼毒,絕大部分觀衆一度對國産劇不抱什麽希望了。
而前幾年這公司橫空出世,出品的劇一部比一部質量高,從來都沒讓觀衆失望過,獲得的獎項更是不在少數,所以觀衆們倒是一直對他公司出品的劇充滿期待。
陸深的爸爸是開影視公司發家的,他這人從小就在娛樂圈裏長大,根本不屑于圈子裏的那些潛規則。
選演員一向都只選對的,合适的,戲好的,人品好的。而且他本人很讨厭有點背景就往劇組胡亂塞人亂改劇本的現象。
這次也是他大意,這部劇是他們公司首次嘗試偶像劇,一開始就沒想着用圈子裏的熟面孔來演,而是去各個藝術院校挑選新人演員,只是臨開機之際還是沒選到合适的女主。
他出國之前還特地交代其他幾位制片和導演,只要他們覺得合适就趕緊讓人給送合同把人簽了。
可誰知道他們簽了沈清溪呢!
等他回來問了陳導才知道原委。
他們開讨論會的時候,因為實在找不到合适的女演員,面試的幾個都不太滿意。
最後喪到趴在桌上的沈清溪無意間說了一句,“怎麽辦?還找不到合适的女孩,總不能讓我自己上去演吧……”
誰知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陳導當即一拍腦門立馬定下了清溪……
陳導當時就想打電話知會陸深一聲。但,沈清溪同志的本事比天還大!
她作為這部劇的制片人之一,非常淡定地對導演和其他幾位負責人來了一句:“不用了,我等會打電話告訴深哥。”
這陳導自然是知道他們之間的關系的,所以也就由着她了。
但陳導不知道的是這丫頭壓根兒就沒打電話通知陸深!
最後的最後,陸深就悲催了。
他這會兒正思考着事情敗露之後該如何向沈叔叔沈阿姨交代,又如何向沈清澈交代,不會幾十年的兄弟都沒得做了吧?
他現在主動撕合同行不行,賠多少違約金給清溪他都願意。
他甚至覺得自己還可以搶救一下……
正當陸深湊過去準備跟清溪進行一番兄友妹恭,親切友好交談的時候,飾演男二女二的演員一齊推門進來了。
陸深深深嘆了口氣,只好作罷。他收起動作,端着老板架子重新坐回了原位并痛苦地感嘆着今天真是諸事不順,以後出門肯定要看看黃歷。
飾演女二的演員叫段淩兒,音樂學院在校大學生,小提琴專業的。
這女孩是清溪當初定下來的,她的骨骼相當完美,非常上鏡,是那種非常大氣的電影臉,看面試視頻的時候她就對段淩兒非常滿意,就是這姑娘看起來有點不太自信。
而飾演男二號的這位名叫趙清清,今年年初選秀節目C位出道,是當下人氣火爆的男子組合隊長,本身是學舞蹈的,去年夏天剛畢業。
說起這個趙清清,沈清溪倒是和他熟得很。
沈清溪端坐在座位上無視趙清清在看見她時目瞪口呆的神情,她率先站起來打招呼,幾個互相自我介紹了一下,便沒了話。
第一次見面總是有點尴尬,幸好沈清溪是個自來熟會聊天的,當下便提議幾個人互加了手機號碼和微信,又随便扯皮了幾句,氣氛倒是輕松了一些。
趙清清抄着間隙湊近沈清溪,在她旁邊的空位上坐下。
他上下打量着面前不動聲色的人,滿臉的不可置信。
他畏縮着脖頸,低着頭,用只有倆人才能聽見的音量發問:“你這……怎麽回事啊?”
沈清溪也不看他,随便翻着手裏的劇本,從容淡定地回答:“我是這部劇的制片人之一。”
趙清清眼睛眨了眨像是沒明白,他甚至有點心慌,“可陳導剛剛介紹你明明說你是這部戲的女主角。”
沈清溪仍然面無表情,“嗯,他說得對。我是這部戲的制片人兼女主角。”
趙清清懵了,直接愣了兩三秒鐘,像是努力在消化這句話裏所包含的信息。
沈清溪看着他一臉呆若木雞的樣子不禁好笑。
又不是天塌了,看把孩子給吓得。
趙清清不是第一次知道沈清溪制片人的身份,但女主角這個身份着實有點吓到他了。
這句話在他腦子裏像電風扇一樣盤旋了數十圈他才回過神來。
隔了很久,他才僵硬地從嘴裏蹦出來一句:“我娜娜老師知道這事兒麽?”
沈清溪答非所問:“你們娜娜老師呢,帶着她的孫子去新疆回娘家過暑假去了。”
趙清清神情倏然焦急了起來,他哆哆嗦嗦地開口:“也就是說,你沒告訴家裏人,你就自己偷偷出來……出來……”
“哎哎哎,誰說我沒告訴家裏人了?我哥和我嫂子可是知道的。”沈清溪不等趙清清說完立馬打斷了他的話。
趙清清忽然冷笑了一聲:“那我是不是還得誇一句你好棒,然後再給你發一面獎狀向全世界表彰一下你的膽大包天啊?”
然而,話音剛落,轉眼他又用十分關心的語氣唠叨着:“你真的沒問題麽?你怎麽敢的啊?我覺得我們娜娜老師要是回來了肯定會把你「咔嚓」掉的。”
他邊說還邊呲着嘴沖沈清溪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不等清溪回答他,下一秒他便掏出手機翻開了通訊錄。
“你要幹什麽!”沈清溪眼疾手快地按下他手裏的手機,小聲質問着。
“要是娜娜老師知道咱倆在同一個劇組,我又不跟她說你的事,你猜她知道以後會不會砍了我啊?”
趙清清有些頭疼,“你千萬別拖我下水,我可不想跟你同流合污!”
聞言,沈清溪笑了一下松開了他的手,她若無其事地轉了轉手裏的筆,用筆端輕輕戳了戳趙清清的胳膊示意他看看坐在主位上正一臉苦大仇深的陸深。
“看見咱們那位陸大制片人了麽?”沈清溪挑了挑眉,像是在炫耀,“他也是被我拖下水的。”
她隴了攏額前的碎發,用最溫柔的語言說着最狠毒的話,“而且……我可是這劇的制片人之一。你要知道,我随時都可以把你換掉。”
說完,沈清溪還沖着趙清清無比溫柔地笑了一下。
她不笑還好,這一笑,趙清清總覺得這笑容裏摻着毒。
“而且啊,你的合同還沒簽吧?”沈清溪故意吓唬他,逼良為娼也不過如此了。
趙清清被吓得一陣戰栗,“你……你你你這是威脅!我可是面試上來的!”
“管它什麽威脅不威脅,面試又能怎麽樣?只要這招管用就好。”
沈清溪眯了眯眼,看似是在開玩笑,“要不然……你來我家給我當哥哥也行。那我可以考慮一下留下你。”
“不行!”趙清清神情嚴肅,拒絕地非常幹脆,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沈清溪預想到了這個答案,便不再多說什麽,就用一雙清澈的眼神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看。
趙清清最受不了這種對視,他被看得有些發毛,不禁伸手抱住了自己的臂膀,連身子都往後退了一下,他緊張道:“你看什麽?我跟你說,我可是正經人,不做非法的交易。”
沈清溪沖他翻了個白眼,“你該不會以為自己很正經吧?”
趙清清:“……”
沈清溪覺得這個話題簡直比寫本子還要難以繼續下去,她無奈地沖他攤開雙手聳了聳肩便回頭認真地聽導演講話,直接無視了趙清清那弱小無辜,可憐求安慰的眼神。
桌對面的姚執着一直在注意着他倆的小動作,他臉上看不出什麽神情,直到沈清溪回頭看導演講話,他才把不自覺間被自己揉皺的劇本邊角給抹平。
要說姚執着這人做事還是非常認真謹慎的,他一直怕自己把劇演砸,辜負導演和劇組的信任。
所以從簽合同那一刻起,就向導演咨詢了靠譜的表演老師介紹給他,這兩天白天沒事的時候一直都有去上表演課。
為此,導演表示很欣慰,這本來應該是這個行業的人應該有的态度,但現實卻很少能見到這麽認真做事的人了。
娛樂圈本身就是個門檻極低的行業,近幾年整個圈子都在被資本控制。
在熱衷于賺快錢的社會裏,是很少會有人去專注內容的,大家坐在一起并不是讨論如何把劇做好,而是如何掙錢。
于是,近些年什麽亂七八糟的人都能進圈,這就導致這個行業的軸心環節已經逐漸被不專業的人取代,而專業的人卻寸步難行,這相當于是劣幣驅逐良幣。
不管他們夠不夠專業,只要你有一張好皮囊,有背景有粉絲有話題有熱度,總有傻逼投資方找他們演,最後大多因為演得太爛而被觀衆罵地死去活來。
導演看見姚執着如此,又掃了一圈組裏的新人演員索性就多找了兩個表演老師跟組。
而現在坐在主位上的陸深看着臺下這幾位只想撲在地上嚎啕大哭一場。
一個歌手,一個學舞蹈的,另一個學小提琴的,再一個是學導演的,反正沒一個是學表演的。
現在這麽一看倒是只有沈清溪這個學導演的和演戲沾點邊了。
陸深此時深深地為自己公司的招牌擔憂起來。
為此,陳導一再跟陸深保證,不說能說把他們到演技爆發,但肯定保證演技過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