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海城這天天氣很好。陽光把幸熾窗外的高樓照得波光粼粼的,透過窗簾,細細碎碎地落了一客廳。
“你這幾天就在看這個?”岳纓忙完了工作,這會兒正坐在幸熾對面喝咖啡。
幸熾手裏的pad往後劃了一頁。
“是啊。”他說。“公司不是安排我明天去見姜導嘛。”
“看原著也沒什麽用的。”岳纓說。“編輯改動的地方很大,你拿到劇本之後還是得從頭再看的。”
“那我就這麽閑着?多沒勁啊。”幸熾說。
“誰讓你閑着了?”岳纓說。“你這幾天不是每天都住在陸總那裏嗎?白天有時間就多休息休息,不要太累了。”
聽到這裏,幸熾劃動pad的手停了下來,擡頭看向了岳纓。
“岳姐,”他表情有種一言難盡的奇怪。“季岚姐有沒有跟你透露過什麽?”
岳纓不解:“沒有啊,怎麽了?”
幸熾張了張嘴,遲疑着說道。
“陸執銳可能是出了什麽問題。”他說。
“哪裏出問題?”岳纓追問。
“就是……那裏。”幸熾神情嚴肅。“我總覺得他好像是不行了。”
“不行什麽……”岳纓問道一半,猛地反應過來幸熾說的“那裏”到底是“哪裏”。
她吓了一跳:“你胡說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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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胡說。”幸熾說。“他這回出院之後,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每天叫我去他家,就讓我在他家純睡覺。這不有病嗎?”
說到這兒,他看向岳纓,眼神認真得根本不像開玩笑。
“你說他是不是出車禍把那裏撞壞了,又不敢公開,所以拿我當擋箭牌吧?”
岳纓徹底傻眼了。
她還沒說話,角落裏就傳來了一陣細微的聲音,嘶嘶地,乍一聽像蛇,幸熾轉頭過去才看見,角落裏睡覺的銳崽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正沖着他發出一陣兇巴巴的哈氣聲。
幸熾笑了起來。
“怎麽啦?說陸執銳不行呢,又沒說你不行。”他說着,走上前去,一把将小貓撈起來,抱進了懷裏。
“不過,等你大一點,也去給你割了去。”
說着,他手底下熟練地一探,就在小貓尾巴下的那對毛茸茸的小鈴铛上,輕輕捏了一下。
“到時候,你倆就都不行啦!”
——
道觀接待陸執銳的道士弄不清陸總這是怎麽了。在靜室裏睡了一覺之後,臉色更難看了。
他不敢多問,送陸執銳上了車。
陸執銳在道觀裏待了大半天,公司裏積壓的工作也不少。他陰沉着臉回了公司,連帶着下午來找他報預算的經理和開例會的公司高層一起倒了黴。
晚上十點半,陸執銳留下公司上上下下一衆加班的員工,上了回家的車。
“陸總。”季岚說。“剛才幸先生那邊打電話來問,問今晚還去不去您家。”
聽到這話,陸執銳系安全帶的動作一頓。
他垂着眼,車裏又暗,季岚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在兩秒之後,聽到了安全帶卡進卡扣中的清脆聲音。
“讓他來。”陸執銳說。
——
這天,幸熾從陸執銳卧室裏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三點了。他走路有點打飄,臉色也不太好看,一看就是累過頭了,強撐着走出來的樣子。
等在門口的傭人立刻走上前來,準備扶着他去卧室。幸熾卻搖了搖頭,推開她,說:“你回頭幫我跟趙管家講一聲,就說我明天還有事,就不在這裏住了。”
少爺和幸先生早上也沒有同桌吃早飯的習慣,留幸先生在家住也是因為晚上回去不太方便。聽到這話,傭人也沒有勸阻,領着他去換好了衣服,就将他送出了門。
幸熾一做到車上,就哎呦了一聲。
坐在副駕駛上等他的的岳纓一轉過頭,就見他一邊費勁地側過身揉腰,一邊手忙腳亂地把座椅靠背放下去,在車上躺了下來。
“怎麽不睡一晚上再走?”岳纓問他。
幸熾沒想到岳纓會跟着一起來接他,被她吓了一跳:“岳姐?你怎麽來了?”
岳纓看着他龇牙咧嘴地揉着腰:“剛好盯着一個藝人出夜戲才回來,就聽到你打電話叫車。”
“明天不是要見姜導嗎。”幸熾說。“從這回去那麽遠,到了中午又堵車,還不如先走。”
他終于找到了一個舒服的姿勢,總算消停了下來。
岳纓笑話他;“你不是說陸總不行嗎?”
幸熾瞪她:“行,誰說他不行了?你還看熱鬧,你是我的經紀人還是他的經紀人啊?”
岳纓笑了幾聲,轉過頭去。
幸熾一手揉着腰,一手百無聊賴地拿着手機玩。
他今天一到陸執銳家,就被帶去了陸執銳的卧室。從洗澡出來一直到剛才,一會兒都沒停。
陸執銳今天晚上好像是憋久了似的,特別兇,動作也特別重。他的活兒一如既往地爛,就使得這種兇猛不是享受而是受刑。
幸熾總覺得有點怪怪的。
沉默了一會兒,他忽然開口道:“岳姐,我覺得好像不太對勁。”
“怎麽了?”岳纓只顧着低頭回消息。
“我怎麽老覺得,陸執銳像是知道我背後說他了什麽似的。”幸熾說。
岳纓一挑眉毛:“是你背後說陸總壞話說得太多,做賊心虛了吧?”
“不是!是真的!”幸熾立刻反駁她。
陸執銳今天的這種兇,總覺得像憋着一股勁兒在收拾他似的,比平時還不講章法。
岳纓卻回過頭去,笑着看了他一眼。
“累傻了吧你。”她說。“回去趕緊睡覺,別玩手機了。”
——
幸熾剛走,管家就來敲門,說幸先生已經回去了。
陸執銳正坐在床頭抽煙,聽到這話,什麽都沒說,淡淡地嗯了一聲,就讓管家出去了。
等管家退出他的卧室,關上門,陸執銳将煙碾滅了,拍了拍落在床單上的煙灰。
這麽晚了,他還有勁兒回去?剛才做完的時候,可是一副随時都要昏睡過去,站起來都困難的模樣。
這不可能是裝的了吧?
想起今天中午恰巧在幸熾家裏聽到的話,陸執銳皺着眉,又點燃了一根煙。
真真假假的,已經讓他感覺看不透這個人了。
這種感覺讓他煩躁,惱怒,又很束手無策。但是連他都沒發現,這些情緒裏,完全沒有一點對幸熾的讨厭。
甚至,還多出了一種強烈的、讓他難以抵抗的吸引力。
他沉默着抽煙,可是一支煙還沒抽完,他就一擡手,把那支煙按滅了。
陸執銳翻身上床,一把拉起了被子。
他倒要看看,幸熾回家究竟在幹什麽。
——
幸熾躺在沙發上,手裏的小說還有最後的百分之8。
并不是他不累不困,而是明天就要見姜導,他實在是心裏沒底,有點睡不着。那位導演是出了名的眼裏揉不得沙子,就是這一次見面,也是被他推脫了好幾次,一看就知道是在故意下他的面子。
幸熾倒是不在乎被下面子,他也有點愧疚。人家好好地拍個電視劇,讓人硬塞一個不會演戲的自己進去,怎麽想都有點鬧心。
幸熾做不了別的,只能提前多做一點自己力所能及的努力,盡量少給人家拖點後腿。
不過,這部電視劇的原著還真是挺好看的。
小說到了後期,女主角已經離皇權的寶座越來越近了。阻擋她的官員和勢力已經黔驢技窮,與她争搶皇位的異母兄長也是困獸之鬥。她一步步拿了回本該屬于自己的東西,給自己的至親和好友報了仇,最後拿起利劍,正要斬斷這個時代對她最後的束縛。
而幸熾要演的男二號,在這裏也爆發出了他悲壯的閃光點。
作為大将軍,他為了女主不惜舉兵謀反,站在了女主的陣營裏。他為女主出生入死,幾次險些喪命,但是女主卻對他沒有一點男女之情,而是和那個卑微的敵國質子走到了一起。
大将軍經受了心理上最痛苦的折磨,最後忍痛做了女主所向披靡的利刃,在反派死後遠走他鄉,替男女主鎮守王朝的邊境。
幸熾腦袋都要撓破了。
這麽壯烈的形象,讓他怎麽演啊!
就在這時,銳崽好像醒了,慢悠悠地走到了他面前。幸熾一把丢開了平板,沖着小貓抱怨道:“好難啊,你說陸執銳怎麽盡給我找麻煩?”
小貓歪了歪頭,盯着他看。
幸熾知道小貓聽不懂他講話,放心大膽地接着抱怨道:“我又不想演戲,給我塞這麽多資源幹什麽?”
他并不知道自己這會兒穿着大T恤,寬大的領口下,清晰的紅印在雪白修長的脖頸上有多誘人。他翻了個身,立刻疼得抽了一口氣,一邊皺眉毛,一邊趕緊揉了揉他的腰。
“疼死了疼死了……真不是人,他不知道累嗎?”
說着,他嘆了口氣,又拿起了平板,想快點把原著看完了睡覺。
“他不累我累啊……”
他一邊開鎖屏,一邊嘟哝道。
他光顧着看屏幕,并沒有注意到,坐在旁邊的小貓眼睛動了動,目光落在了被他揉皺了的T恤下擺下的那節柔韌緊實的腰線上,若有所思。
作者有話要說:
幸熾:真不是人,他不累嗎?混蛋,煩死人了。
陸執銳:嘿嘿,他誇我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