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幸熾跟着陸執銳一起下了車。在他們後頭, 另外一輛車也停了下來。

幸熾趕緊拉了拉陸執銳的袖子。

“陸先生。”他說。“要麽,我們就不要讓他們跟着了吧?”

陸執銳回頭,就看到他的助理和幸熾的經紀人跟着下了車。

一大群人跟着, 确實有點醒目, 幸熾這會兒又全副武裝地擋住了整張臉, 的确不适合這麽招搖。

“你讓他們先回去。”陸執銳回頭對司機小李說。“你在車上等着。”

小李聽話地停了下來。

于是就只剩下陸執銳和幸熾兩個人并肩而行。街道很寬敞,兩邊霓虹閃爍,小攤販前吆喝的人聲和交談聲吵鬧得厲害。

“你們當時就是到這裏來玩的?”陸執銳問。

“對啊!”幸熾說。

陸執銳一時沒有說話,只是四下看了一圈。

路邊賣什麽的都有,甚至還有賣服裝的,價簽上标注的都是幾塊十幾塊的價格, 貨品堆得到處都是。街道上人來人往,擠得厲害, 讓陸執銳覺得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這裏多有老港城的氣氛呀。”周圍的聲音吵鬧,連帶着幸熾的聲音都變得雀躍了不少。

“是麽?”

幸熾轉頭, 就看到陸執銳眉心的痕跡已經顯露出來了。

他一想, 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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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陸執銳來說可能不是。陸執銳從小在港城的太平山長大,估計他的老港城, 就是那邊的高樓大廈和能俯瞰整個港城的別墅區。

讓這位少爺陪自己來逛夜市,是有點為難他。

“要麽我們還是回去吧?”幸熾說。

陸執銳低頭, 就撞見了幸熾眼睛裏的神色。

是有點失落的情緒,但是不多,更多的是小心翼翼的揣度。

這讓陸執銳心裏很不舒服。

“店在哪裏, 還記得麽?”他問。

幸熾點了點頭。

“那就走。”陸執銳說。

幸熾明顯愣在了原地, 一雙眼睛亮晶晶的, 像是又開始猜測他這會兒在想什麽、有沒有生氣。

陸執銳一把拽起了他的手腕, 拉着他走進了廟街。

幸熾被陸執銳緊緊地拽着手腕, 又不敢甩脫,只好被他拽着,一路小跑跟着他走近了街巷裏。

一進去,周圍熱鬧的氣氛就将他們包圍住了。

這裏幾十年都沒怎麽變,還是九十年代的老夜市的氣氛。不過這會兒的幸熾卻顧不上這些,一雙眼睛看着陸執銳的背影,出神了兩秒。

他穿着立整的西裝和大衣,即便夜深了,發型也一絲不茍,和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挺奇妙的。

幸熾在想,他究竟為什麽要跟自己到這裏來?

陸執銳像是一直都在做沒必要的事。去參加這樣一個對他來說像在鬧着玩的節目,這兩天就像是專門來節目組給他撐腰似的。到今天拍攝結束,又因為他随便的一句話,陪着他來鬧市裏逛街。

本來,他們的交易很公平,陸執銳給他足夠的物質,他到陸執銳的世界裏做他閑來無事賞玩的一只鳥。

但是現在,陸執銳似乎在反複打破這個平衡。

幸熾形容不來這樣的感覺。

——

廟街裏都是老店了。兩邊的街景從幸熾上次來玩基本就沒變過,就連他和同學一起吃過飯的老店,居然也還開着。

店裏沒幾個位置,又很逼仄狹小,幸熾就和陸執銳在店門口的桌椅上坐了下來。老板拿來了一張菜單,陸執銳也沒看,直接放在了幸熾面前。

幸熾點了幾個菜,又加了一份煲仔飯,将菜單還給了老板。昏黃的燈光有種暖融融的感覺,幸熾的情緒也漸漸放松下來,話匣子也打開了。

“那次來,我們就是坐這個位置的來着。”幸熾笑着說。“那次是因為我們有個同學沒帶合适的衣服,穿太厚了,專門跑到這裏來買衣服的。我們當時就住在附近來着,這片有好多小旅店。”

陸執銳嗯了一聲,問他:“是來參加什麽比賽的?”

“奧數。”幸熾說。“不過這邊的學生好厲害,我們當時只有學校那個數學第一拿了個二等獎。”

說到這兒,他笑了幾聲:“不過,學校公費嘛,大家都當是來免費旅游了。”

幸熾說的這些,對陸執銳來說簡直是陌生的世界了。但是他看着幸熾,昏暗的光線下他笑得輕松極了,一雙眼眯起來,特別賞心悅目。

陸執銳就靜靜地聽。

幸熾說着說着,忽然想到了什麽,好奇地問:“我當時上初三,陸先生您那會兒會不會也還在港城?”

幸熾初三那年夏天,他應該是高中才畢業。

年輕氣盛,最受不了委屈的時候。他那會兒剛知道有柏展這個人,跟那小子打了一架。

那小子狐朋狗友多,也不講什麽道義,約架帶了十個八個幫手。那是陸執銳第一次因為打架進醫院,他爸媽氣得要死,他傷一好,就把他送出了國。

對陸執銳來說,是個不太美好的夏天。

他停了停,輕描淡寫地開了口。

“應該不在了。”他說。“我那年出的國。”

沒一會兒,菜就送上了桌子。

熱騰騰的香辣蟹,蛤仔煎,還有慢慢一大碗的煲仔飯。幸熾拿起了桌上的塑料手套,就看陸執銳空着手。

“陸先生?”

就見陸執銳要站起身:“我去拿工具。”

幸熾趕緊伸手按住他。

“陸先生,這裏吃蟹不要拆的。”他說。“店裏也沒工具。”

陸執銳不解地看向他。

幸熾只好演示給這位少爺看。

他戴着塑料手套,從盆裏撈出了一只熱乎乎的辣蟹,給陸執銳看了看,将切開的那一頭放進了嘴裏。

見到陸執銳坐在那兒,看着他沒有動,幸熾有點不好意思,咽下了那一口蟹,說:“是不太衛生……”

卻見陸執銳拿起了桌上的手套,戴在了手上。

眼睜睜地看着陸執銳也跟着他抓起了一只蟹,那種不真實的感覺又浮上了幸熾的心頭。

陸總不會是被誰下了降頭吧。他心想。

——

幸熾沒想到,陸執銳這麽怕辣。

半只蟹還沒吃完,陸執銳的眉頭已經皺得死緊了。幸熾看他居然開始咳嗽,趕緊脫下手套給他盛了一碗飯,又伸手叫老板,點了兩個不辣的菜。

……難怪這位少爺平時吃飯那麽清淡,原來是怕辣啊。

幸熾沒忍住,偷偷看了他好幾眼。就見一碗飯下肚,陸執銳好像還是緩不過來,桌上的水已經喝光了第三杯了。

幸熾有點想笑,幸好求生欲還沒下線,讓他強行忍住了。

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問:“陸總,要不要喝點酒?”

“嗯?”陸執銳嗓子已經啞了。

“冰啤酒,很解辣的。”

可能是現在的氣氛太輕松,陸執銳又的确有點搞笑。要是放在平時,幸熾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畢竟,總裁喜歡的白蓮花,都是一杯倒。

陸執銳還沒說話,又是一陣咳嗽。

幸熾幹脆跑去冰櫃裏,拿了兩瓶啤酒出來。

打開的啤酒放到了陸執銳面前。

冰涼的啤酒冒着絲絲的白氣,看起來的确很爽口。不過幸熾似乎忘了給他拿杯子,陸執銳擡起頭,正要說,就看見面前的幸熾拿起了他的那瓶啤酒。

他仰頭喝了一口,看到陸執銳在看他,似乎有些疑惑。

“怎麽了,陸先生?”幸熾問道。

陸執銳忍着喉頭不停往上翻湧的辛辣,看了一眼幸熾手裏已經喝了幾口的啤酒,一聲不吭地拿起了自己的那瓶。

沒怎麽,是你自己狐貍尾巴露出來了,不能喝酒的小白花。

陸執銳心想。

——

冰啤酒的解辣效果的确不錯。他們兩個坐在路邊的大排檔前面,居然不知不覺喝了七八瓶。一直到桌上的菜見底,周圍來來往往的人漸漸少了,幸熾也露出了醉态。

“回吧。”陸執銳站起身。

幸熾跟着他站了起來,剛站到一半,腳下就一歪,差點摔倒。

陸執銳伸手扶住他,幸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沒站穩。”他說。

酒量小倒不是裝出來的。陸執銳看了一眼他泛紅的臉頰和有些迷離了的眼神,心想。

這種路邊攤的菜色的确很一般。螃蟹雖然新鮮,但是重油重鹽,辣椒放得也多,并不太合陸執銳的口味。

但他這頓飯吃得居然意外地愉悅。

他幫幸熾戴好墨鏡和口罩,單手提住他往回走。走路的時候多拉一個人總有點費勁,但是陸執銳居然一點都不覺得麻煩。

他看向幸熾,總覺得隔着墨鏡都能看見幸熾在笑。

一直到兩個人上了車。

幸熾被口罩捂得難受,一上車就單手拽下了口罩和墨鏡。喝多了酒的人總會有點缺少防備,就連平時裝出的樣子,也有點維持不住了。

幸熾沒像平時一樣小心翼翼地跟陸執銳找話題,反而自己往車窗上一靠,懶洋洋地看着窗外。

“還沒吃飽?”陸執銳問。

幸熾搖了搖頭。

“吃飽了。”他說。

“那在看什麽?”

“看外面呢。”幸熾說。“港城真的好看。”

“從山上也能看到。”陸執銳說。

幸熾立馬轉過頭看向他,眼睛裏的期待根本不像作假。

“想看?”

幸熾點了點頭。

“一會兒就能看到。”陸執銳說。

幸熾連點了幾下頭,接着,又後知後覺地想到了什麽。

“但是,陸先生,您明天不是還有工作嗎?”他說。

“不影響。”陸執銳說。

“哦……”幸熾放下了心。“那就好。”

他轉過頭,接着往窗外看去,并沒有注意到旁邊的陸執銳不動聲色地拿出了手機。

“明天的會議推遲一小時。”

他給随行的季岚發消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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