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玻璃的碎裂聲頓時響成了一片。
不等響聲落下, 陸執銳就兩步走上前去,一把将朱正元的領子重新提起來,拳頭重重地揮落在了他臉上。
朱正元大聲地罵了一句髒話, 擡起拳頭就要還手。但他根本不是陸執銳的對手, 接連挨了幾拳之後, 就被陸執銳狠狠地一把摔在了地上。
在幸熾模糊的視線裏,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陸執銳。
他只能模糊地看見對方的背影,高大,挺拔,重重地喘着氣,西裝因為剛才的動作有些皺起。
“朱正元, 你他媽還真是嫌命長了。”
這也是幸熾頭一次聽見陸執銳說髒話。
他嗓音是啞的,有點沉, 帶着粗重的喘息聲,并沒有平時那樣好聽。
幸熾眼看着陸執銳走上前去, 極其無禮地伸出手, 指了指朱正元的鼻子。
“我能讓你在港城混不下去,也他媽能讓你在整個大陸混不下去。”陸執銳的聲音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有我在一天, 讓你朱家好過,我陸執銳的名字倒着寫。”
說完, 他轉過身,大步走向幸熾。
私人會所包間裏的燈光很暗,幸熾卻還是一眼就對上了那雙黑沉的眼睛。
他從沒見過陸執銳這樣的表情。
冰冷, 陰鸷, 緊咬的牙關讓他兩頰的肌肉都微微地縮緊, 嘴唇抿成了一條線。
旁邊那兩個剛才按着他的保镖還站在原地, 陸執銳走到幸熾面前, 腳步還沒停,拳頭就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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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頭帶起的細微涼風擦過幸熾的臉頰,他不由得閉上了眼。
拳頭狠狠落在他身側的保镖臉上。
受過嚴格訓練的保镖居然都挨不住陸執銳這一拳,被他打得一個趔趄,撞在旁邊的牆壁上。
“誰特麽都敢碰。”
下一秒,幸熾的胳膊被人緊緊地攥住,一把拉了起來。
他落進了一個堅硬溫熱的懷抱,冰冷的酒漬和熾熱的胸膛緊緊貼在了一起。
他被陸執銳帶走了。門口這會兒已經亂成了一團,似乎又有誰來了。跟門口趕來的人擦肩而過時,幸熾看到了匆匆趕來的民警,和跟着警察趕來的、滿臉緊張詫異的岳纓。
——
陸執銳端坐在海城大酒店頂層套房的躺椅上。浴室裏隐約傳來水聲,是幸熾在裏面。
陸執銳坐在躺椅上出神,右手搭在扶手上,手背上分明的指節泛着明顯的紅色,已經破了皮。
那是剛才在打人的時候擦傷的。
陸執銳不喜歡動手,也沒有需要他動手的場合。在他受過的教育裏,打架鬥毆是一件非常失風度的事情,會顯得這個人粗魯、無禮、并且不會操控自己的情緒。
但是今天他卻忍不住。
他身邊帶的有人,他卻非要自己來打。好像非得自己的拳頭落在那個畜生臉上,他心口憋悶的怒火和疼痛才能消減一點似的。
但是事實證明,并不會。
要不是還有一絲理智在,他今天恐怕不會坐在這裏,而是會坐在附近的公安局裏。
但即便如此,朱正元傷得也很重。
季岚已經跟着去醫院處理他的傷情鑒定了,剛才季岚打電話過來,說已經有不少媒體聚集在海城大酒店和醫院門口了。由于連警方都驚動了,這件事鬧得很大,就連周圍圍觀群衆拍攝的視頻都被傳到了網上,現在輿情組正在緊急處理。
但是,就算是最好的處理結果,也勢必要對陸氏造成不良影響。港城那邊也有消息,朱正元的父親魚死網破,已經準備和陸氏打官司打到底了。
亂成一團。
陸執銳靜靜地聽着季岚的彙報。要是放在以前,他現在會立刻趕回公司去處理這些麻煩。
但是現在,他滿腦子想着的,都是剛才被人挾制住、拼命掙紮着卻無濟于事,被灌了一身酒的幸熾。
從他跟了自己,陸執銳還沒讓他受過委屈。
光是想到幸熾剛才無助又害怕的表情,陸執銳就煩得坐立難安,甚至頭一次産生了想摔東西的沖動。
那邊,季岚給他彙報完畢,就停了下來,靜靜等着他的安排。
陸執銳卻說:“聯系《長橋月》劇組,讓他們和朱正元解約,違約金陸氏來出,後續的投資也全都交給陸氏。”
季岚都愣了愣。
陸總……剛才是沒聽到嗎?朱家要和陸氏打官司,港城的邬茵女士已經打電話來問情況了。
陸執銳卻問:“有問題嗎?”
“沒問題的,陸總。”季岚連忙說道。
“再派人來海城大酒店問一問,他們的安保是怎麽負責這裏治安的。”陸執銳說。“大庭廣衆任由他們随便把人帶走,如果他們的安保确實這麽沒用的話,陸氏投在這裏的股份也可以直接撤掉了。”
“好的陸總。”
季岚又眼睜睜地看着陸總又安排了一件沒用的事。
就聽陸執銳嗯了一聲:“去辦。”
說完,陸執銳就挂了電話。
關于她彙報的事情,陸總一件安排都沒有?
季岚半天才回過神來,拿着手機輕輕出了一口氣。
那就全部都由公關部來辦吧。
——
陸執銳剛挂電話,幸熾就從浴室裏走了出來。
他的衣服被弄髒了,沒有其他的衣服可換,這會兒是穿着浴袍出來的。他今天喝了太多的酒,酒勁已經上了頭,他走出浴室時,扶着牆走路都有些勉強。
他感覺頭很沉,腳卻很輕,很難邁開步子。
“陸先生。”他勉強和陸執銳打了一聲招呼。
他知道,他是應該感謝陸執銳的。要沒有陸執銳,他今天晚上要遭受什麽,是他根本不敢想的。
但是酒勁麻痹了他的唇舌,讓他說話有些費勁。既要走路又要說話,他有些顧不過來,只好先扶着牆壁,走到旁邊最近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他看向陸執銳。
陸執銳坐得離他很遠,他的視線有點模糊,腦子反應又慢,一時間看不清陸執銳的表情。
卻見陸執銳坐起身,轉過頭來,看向他。
那雙眼睛仍舊是冷的。
“你腦子怎麽想的?”陸執銳劈頭蓋臉地問道。“他們讓你走,你就跟着走了?”
幸熾張了張嘴。
他不想的。但是他周圍沒有其他人,又喝多了酒,那些陌生人沒人幫助他,他根本沒辦法。
但是,不等他說出話來,陸執銳又接着問:“為什麽不給我打電話?”
這話幸熾不好接了。
他在這裏應酬,他的助理和司機都是在外面等着的,離他很近,更方便趕過來。更何況,他的緊急聯系人就是岳纓,那個時候情況有點緊急,他只來得及給岳纓打電話。
剛才岳纓也的确趕來了的,雖然比陸執銳慢了一些。
更何況……
陸執銳不是人在港城嗎?他們這段時間關系這麽尴尬,他也從沒想過求助陸執銳。
這倒是幸熾心虛,不知道該怎麽講了。
“不是的,陸先生……”
他憋了半天才開口,但是陸執銳好像已經沒有耐心了。
陸執銳的确開始煩躁了。
就算這會兒幸熾已經安全了,整個房間裏只剩下他和幸熾兩人,幸熾這會兒又暈又可憐的樣子,還是讓他覺得燙眼睛,讓他止不住地煩。
他不知道自己是因為沒保護好幸熾,還是因為幸熾受了欺負。總之,對上那雙霧蒙蒙的、看起來可憐巴巴的眼睛,陸執銳的火氣就蹿上了腦門,把他的理智燒得一幹二淨。
他想現在就沖去醫院,再狠狠地把朱正元打一頓。他也想現在打電話出去,不顧商人的面子和底線,安排陸氏的每一條商業鏈,一起把朱氏封殺得幹幹淨淨。
但是現在,幸熾還在這裏。
陸執銳出聲打斷了他。
“那個人是個什麽東西,也能欺負到你頭上來?”陸執銳說。“他不知道天高地厚,你也膽子這麽小,是吧?”
他看着幸熾獨自坐在那兒的樣子,實在忍不住,站起身,大步走了過來。
但是,他生着氣,卻拉不下面子抱住他。他站在幸熾面前,反而手足無措起來,最後俯下身,單手撐在了幸熾頭側的沙發上。
這樣對幸熾來說極具壓迫感的動作,反而讓陸執銳感覺到了安心。
就像是終于把自己想保護的人,牢牢地護在自己的羽翼下了一樣。
陸執銳也終于松下了一口氣,滿心裏心疼的話,也終于說得出口了。
“我陸執銳的人在外面受這樣的欺負,丢的就是我陸執銳的臉。”他說。“別再有下次了。”
他說得咬牙切齒。
他話說得狠,就是要讓幸熾清楚,以後碰到什麽麻煩,就來找他。非要自己解決,簡直是個傻瓜。
但是他面前的幸熾卻好像愣住了。
陸執銳知道他喝多了酒,這會兒溫熱的氣息帶着酒氣,輕輕地落在了陸執銳臉上。
他反而多了些耐心,能讓幸熾好好地反應一下他剛才說的話。
半天之後,幸熾終于開口了。
他看到幸熾笑了。
雖然是笑,但是卻十足地不對勁,看起來有點慘淡,像是很累了一樣。
“不會有下次了,陸先生。”幸熾說。
陸執銳緊張的心髒終于要放松下來一些。
“我們分手吧,陸先生。”
他聽到幸熾接着說。
“我以後也不想再丢您的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