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幸熾第二天就接到了闵燃風的電話。
“我聽說你醒了。”闵燃風問。“怎麽樣, 身體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幸熾說:“燃風哥放心,已經退燒了。你們那邊怎麽樣了?”
闵燃風說:“昨天晚上搜救隊的車一到,我們就跟着回來了。大家都還好, 沒有生病。”
“那就好。”幸熾笑着說。
“那醫生有沒有跟你說什麽時候能出院?”闵燃風問。“如果身體允許的話, 我還是希望你能跟我們一起去把片子拍完的。”
幸熾連忙說:“那當然可以。醫生說我退了燒就沒事了, 我問問醫生能不能今天就出院。”
闵燃風趕緊阻止他:“你身體剛好,還是再休息一天吧。這樣,明天你來跟我們彙合?”
幸熾答應了下來。
電話挂了之後,醫生又進來給他量了一次體溫。
他的體溫從昨天晚上開始就穩定了下來。幸熾問醫生明天能不能出院,醫生并沒有猶豫就同意了。
臨走之前,醫生還找他要了一個簽名, 說昨天在新聞裏看到了他在山裏見義勇為。
醫生一走,病房裏就只剩下了幸熾一個人。
這邊的網絡不太好, 還是3G,網速很慢, 幸熾翻了一下自己的消息列表, 就把手機放到了旁邊。
就在這時,有人敲門進來了。
幸熾一擡頭, 就看到是一個陌生的年輕男子,西裝革履, 一只手裏提着一個飯盒。看到幸熾,那個男子沖他笑了笑,說:“幸先生您好, 我是陸總的助理, 您叫我小周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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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熾點了點頭, 小周就走過來将飯盒放在了他床頭櫃上, 順便替他搬來了吃飯用的小桌板。
“陸先生讓我給您送飯過來。”小周說着, 替他将飯盒放在桌上,一個一個打開了。
都是很清淡的菜色,滿滿地放了一桌子。見幸熾什麽也沒問,小周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他說:“陸總有些公事要辦,就先回海城了。”
幸熾沖他笑了笑,說:“好的。”
他一點也不意外。
陸執銳的那些事情從來都比他重要,就算這幾天因為他突然離開的事情,陸執銳有些不習慣,做了點不理智的事情,幸熾也還是相信,陸執銳仍然是清醒的。
他不會在他身上花費太多的時間精力,他也不用為陸執銳偶爾的反常想得太多。
——
第二天,幸熾就借用了小周的車,讓他把自己送到闵燃風那邊。
闵燃風昨天跟着救援隊一起趕到了最近的那個城市,就近住在那邊的賓館裏。這個城市離他們的拍攝地已經不遠了,但是要繞道走安全一點的公路的話,還是要走很遠的一段距離。
幸熾跟着闵燃風他們一起休整了一夜,到了第二天早上重新登上了攝制組的車。
一上車,幸熾就感覺到了一點不對勁。
闵燃風坐在他旁邊,側過頭有點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幸熾正不解呢,坐在副駕駛上的人就回過了頭。
陸執銳。
幸熾愣住。
“陸先生?”
陸執銳嗯了一聲,回過頭,似乎是在對闵燃風說話:“人到齊了吧?”
闵燃風笑了笑,說:“是的陸總。小李,開車吧。”
車隊靜靜地上了路。
幸熾有點疑惑地看了闵燃風一眼,就看到旁邊的闵燃風也側過頭來看他。對上了他的目光,闵燃風瞥了前頭閉目養神的陸執銳一眼,點了點手裏的電話,示意讓他看手機。
幸熾點開手機,就收到了闵燃風的消息。
【陸總的助理昨天忽然打電話過來,硬要投資我們的項目。】、
幸熾緩緩地扣了一個問號。
就見闵燃風笑了起來,接着在手機上點起來。
【陸總說我們的交通工具和設備太落後了。】
幸熾不理解地問他:【但是,我們不是還是開着劇組的車嗎?】
【陸總派了兩架直升機跟着。】
幸熾:【……】
他有點無語地看了陸執銳一眼。
而坐在前排的陸執銳昨天奔波了一天,回海城處理完重要公事後又趕回來,這會兒并沒注意到幸熾的打量。
他歪在副駕駛上睡着了。
他當然不是真的想投資這個公益片,就算投了,也不至于真的需要他本人來。
他只是清楚地記住了那天晚上,于逐航很不耐煩地教給他的那句話。
“你如果真的喜歡他,那就是你和他之間的關系,不是你的錢和他之間的關系。再多的錢都跟你不一樣,你要自己陪着他。”
——
由于是白天趕路,又是走得遠一些、但路況要好得多的那條,所以一路上都很順利。到了下午五六點的時候,他們趕到了沙漠旁邊的小鎮,在那座鎮上住了下來。
他們有一些景要取黃昏時候的沙漠,所以闵燃風和攝制組就提前去拍了。幸熾在這樣的場景裏沒有鏡頭,闵燃風就讓幸熾先在鎮上休息。
這個鎮子上少數民族很多,甚至很少能見到幸熾這樣的漢族人。他們住的酒店也在一座很有少數民族風格的土樓裏,透過拱形的窗戶,能看見底下熱鬧的街市和來來往往的人。
幸熾回到房間裏,趴在窗戶上看了一會兒,就有點想下去轉轉。
這個鎮子很邊遠,估計也沒什麽人認識他。幸熾就只戴了個鴨舌帽,轉身就打開了房間的門。
門一打開,門口站了個高高大大的人,吓了他一跳。
“陸先生?”幸熾看向面前的陸執銳。
陸執銳這會兒倒是沒再穿大衣了。他穿了一件厚厚的黑色羽絨服,底下穿着休閑褲和運動鞋。幸熾很少見他這樣穿衣服,就連總是梳在腦後的劉海都因為沒有上發蠟而垂了下來,乍一看還有點像個放假回家的大學生。
“要出去嗎?”陸執銳問他。
幸熾點了點頭:“想出去吃點東西。”
“那走吧。”陸執銳說。“我跟你一起。”
幸熾站在那裏沒有動。陸執銳走出去了兩步,回過頭,就見幸熾站在那裏,眉頭微微地皺起來。
他很少見到幸熾皺眉的樣子。
“怎麽了?”他問。
幸熾停了停,很直白地說道:“陸先生,我記得我跟您說得很清楚了。我需要靜一靜,您或許也需要試試……”
“我不想試。”陸執銳說。
看到幸熾看着他,陸執銳停了停,接着說:“你想靜靜,也沒問題。你想理我就理我,不想理我的話,可以不跟我說話。”
——
明明挺卑微的一句話,卻讓陸執銳說得理直氣壯。這讓幸熾在心亂如麻的時候都不由得多出了兩分無語。
陸執銳就跟在他旁邊,他也不至于真的不跟陸執銳說話。
他們樓下就是鎮上繁華的街市,就算是在白雪皚皚的冬天裏看起來也很熱鬧。小飯館的門口還支着烤肉和烤馕的攤子,熱騰騰的熱氣一直從爐子裏冒到了二樓的窗前。
烤羊肉的香氣混合着辣椒和孜然的味道,暖烘烘的被風吹到了街上。幸熾好奇地看過去,覺得肚子裏的饞蟲都被勾起來了。
旁邊的陸執銳忽然問他:“想吃嗎?”
幸熾眨了眨眼。
當然想吃的。但是他想起陸執銳不能吃辣,還特別不喜歡吃這樣味道很重的東西。
雖然他和陸執銳早就沒有關系了,但是幾年下來養成的習慣卻像是成了本能一樣。他多看了兩眼,搖了搖頭,在心裏說,陸執銳在旁邊還真是挺麻煩的。
而他旁邊的陸執銳,也因為沒有事情在忙、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幸熾身上,所以難得地看到了一些他從沒注意過的東西。
他明明想吃,目光都被那邊的攤子吸引住了,但是自己問起來,他卻還是搖頭。
那只能是因為自己了。
他之前只覺得幸熾聽話、懂事,卻從沒想過,每次那些令他感到舒适自在的“懂事”,都是另一個人用委屈自己換來的。
陸執銳覺得胸口悶悶的,不太舒服。
難怪于逐航會說幸熾累。他們出去吃飯,從來都是他在安排地方,吃什麽東西幸熾也都讓他去點。他那會兒總以為是幸熾跟他口味很像,一直到他變成幸熾家裏的貓,他才知道幸熾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他會偷偷摸摸地吃垃圾食品,偷偷地喝啤酒可樂。就連烤給陸執銳吃的餅幹,他自己的那一份都要多加好幾倍的糖。
他一直在遷就着陸執銳。
這個認知讓陸執銳心口堵得厲害。他像是在跟自己較勁似的,一把拉住了幸熾的手腕,将他拽進了那家小店裏。
小店裏只有五六張桌子,這會兒一大半上頭都坐了人。放眼看去,全都是少數民族,穿着厚厚的羊毛冬衣,圍坐在桌子前面,抽着煙,喝着啤酒,桌上擺着烤羊肉和烤馕,還有大盤小盤的菜。
聞起來很香。
但是幸熾放眼看過去,就看見了地上的煙頭和粗糙的餐具茶壺。他是不在意這些,但身邊還是跟着一個陸執銳的。
他在心裏嘆氣。還是等什麽時候他甩開了陸執銳,再自己過來嘗嘗吧。
但就在這時,老板拿着菜單熱情地湊過來問道:“兩個人嗎?”
不等幸熾說話,陸執銳就按着他在桌前坐下,接過了老板手裏的菜單。
“對,兩個人。”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