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年會結束的時候大家幾乎都喝了不少酒, 三三兩兩地告辭離開。幸熾套上了外套，也站到了公司門口，等着岳纓的車來接他。
公司大門口人多, 岳纓專門讓他到他們經常走的側門去等。
走出公司大廳, 外頭的夜風還是有點涼。幸熾裹了裹身上的羽絨外套, 跺了幾下腳。
就在這時，有個人從旁邊拉住了他的胳膊。
幸熾一回頭，就看到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是幸建偉的臉。
他比上次見他的時候瘦了一大圈，看起來老得多了。他身上的棉衣并不算舊，卻不太幹淨, 布料磨得發亮，頭發也很淩亂。
“幸熾！”幸建偉說。“我就知道你在公司, 我等了你一晚上啦！”
幸熾冷着臉抽回胳膊，往後退了兩步。
“你又沒錢了？”他問。
一邊問, 幸熾一邊擡起頭往旁邊張望了一下。這會兒來往的車多, 路上有點堵也很正常，他在想要不要往前走一走, 去看看岳纓他們到哪兒了。
他不想在這裏跟幸建偉糾纏。
聽他這麽問，幸建偉也不生氣, 笑着搓着手說：“這是什麽話？還不是快過年了，爸爸想你了……”
“不用了吧。”幸熾皺着眉。“你有話直說。”
“這……”幸建偉看他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淡了。“你怎麽跟爸爸說話的？”
每次來要錢的時候, 他才是“爸爸”。
幸熾幹脆不說話, 站在那裏, 等着幸建偉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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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過年, 爸爸也要過年啊！”幸建偉說。“放貸的那些人, 他們更要過年了。上次你給的錢根本不夠還的，爸爸還了一半過去，利滾利到現在，又有好多了。他們催得緊，爸爸也沒辦法……”
“你知不知道你們這些都是犯法的？”幸熾問。“賭博，高利貸。你跟他們都應該進監獄。”
“所以說啊！”幸建偉着急地說。“你也知道爸爸要進監獄，那爸爸就更不敢去告他們了！我一去告，警察也要把我抓起來……”
“那你就不怕我報警？”幸熾冷冷地看着他。
幸建偉嘿嘿一笑。
“你不會。”他說。“你是大明星，你要臉的。”
幸熾看着他這副有恃無恐的樣子直發惡心。
他幹脆閉上嘴，也不再跟幸建偉糾纏，轉過身就要走。
幸建偉從背後一把拉住了他。
“你不要再來找我。”幸熾冷着臉說。“我一分錢都不會再給你，你也別來找我要了。”
但他一回頭，卻看到幸建偉的手機就這麽直接怼在他面前，對着他拍。
“大家看看啊，這就是大明星幸熾！”幸建偉舉着手機說。
幸熾詫異地看着他。
“自己賺了大錢了，不顧他爸爸的死活，連幫爸爸還一點債都不肯。我這是做了什麽孽，養大了這樣一個白眼狼……”
“你在亂拍什麽！”幸熾伸手就要奪他的手機。
但幸建偉雖然年紀大了，卻在多年的躲債生涯裏練出了還算敏捷的伸手。他仗着幸熾不敢對他下重手，一邊拉着他，一邊左躲右閃地要拍他。
“看看，他還要打我，他要打他的親爹啦！”
說到這兒，幸建偉換了一副面孔，緊緊盯着幸熾，威脅道：“你給我錢，讓我把債還清，我就把這條視頻删除掉。要不然，我就把它發到網上去。大明星，你不差我這點錢，總不能不要這個臉吧……”
“你瘋了吧！”幸熾使勁往後抽自己的手。
“我沒瘋，是你不給你親爹給錢，你才是瘋了……”
就在這時，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從旁邊伸過來，一把将拽在幸熾胳膊上的手捋了下去。
下一秒，手機被重重地打到了地上。
“你在拍什麽！”
——
幸熾被陸執銳一把攔在了身後。
“我找我兒子要錢，你又是什麽人！”幸建偉打量着他。
面前的這個男人，高大、挺拔，五官英俊而鋒利，身上的衣服看起來也很貴。光從那滿身的氣質，就能看出這人非富即貴。
“你是幸熾的老板是不是？”幸建偉問他。“我是他爸爸，我今天是來……”
陸執銳卻根本沒理他，側過頭問幸熾：“來找你的？”
幸熾垂着眼，沒有回答他，只是低聲說：“走吧。”
陸執銳看了幸建偉兩眼。
他那副維護的姿态根本不像一個普通的上司或領導。幸建偉的目光來回在他們兩個人之間逡巡了一圈，臉上露出了了然的笑容：“我知道了，幸熾是你的小白臉，是不是？”
他這個詞用得粗俗，陸執銳表情立刻難看了起來。
幸建偉卻不管，湊上前接着說：“老板，您肯定是有錢的。幸熾不孝順，您幫他替我還點錢，怎麽樣，就這一次……”
陸執銳還沒說話，就感覺到幸熾在身後拽他的袖子。
“走吧。”幸熾還是那句話。
陸執銳轉過頭，就看到幸熾低着頭，在夜色下看不清他的神色。而另一邊，幸建偉還一個勁地在找他要錢，臉上貪婪的神色根本藏不住。
陸執銳的心髒像是被攥住了一樣，喘不過氣，難受得厲害。
他之前怎麽從來沒關注過這些，不知道幸熾面對着一個怎樣的家庭，都自己在默默地承擔着什麽。
他單手環住了幸熾的肩膀，将他護在懷裏，一把搡開了幸建偉。
“他不想給你。”陸執銳淡淡地說。
幸建偉瞪圓了眼睛。
下一秒，他暴跳如雷。
“哈，你這麽有錢，也小氣成這樣，是嗎！”幸建偉說。“你們兩個這種關系，惡心！你就不怕我去曝光你們，讓他的那些粉絲、讓觀衆都知道，他幸熾就是你養的一個……”
不等他把話說完，陸執銳放開幸熾，冷冷看了他一眼，躬身撿起了他地上的那部手機。
手機因為剛才的碰撞已經被摔黑屏了，錄像功能早關了。陸執銳看着手機冷笑了一聲，下一秒，他一揚手，手機就被他狠狠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要曝光？”陸執銳抽出口袋裏的支票夾，開了一萬塊。
“那就去啊。”他随手将支票丢在了地上，單手拉起幸熾，轉身就走。
——
幸熾一直到坐在車上，肩膀還在微微地顫抖。
陸執銳開了一瓶水放進他手裏，幸熾捧着水瓶，半天也沒喝。
“已經沒事了。”陸執銳低聲說。
過了很久，幸熾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見笑了。”他小聲說。
“沒有什麽見笑的。”陸執銳說。
幸熾沉默了一會兒，接着說道。
“他的确是我父親，的确是他生了我。”幸熾說。“但我還是不想管他了。他從我出生前就開始賭博，他也從沒有管過我。這些年，他只有在找我要錢的時候才出現，他是個無底洞，我不想……”
“我知道。”陸執銳說。“你不用解釋，我不會怪你。”
幸熾擡頭看向陸執銳。
他身邊的人多少都會勸他，尤其是在不知情的時候。幸建偉去過很多地方鬧，從他進入公司的那天起，幸建偉就覺得他會是自己的一棵搖錢樹。
不知情的人看到這樣的事，總會勸他兩句，跟他說算了，畢竟是自己的爸爸。岳纓一開始也會在替他算收入和支出的時候，準備一份錢出來，是專門備用着給幸建偉的。
他們都覺得，這畢竟是他爸。
但是，對上了陸執銳的目光，陸執銳卻伸手，試探着按在他的肩上，攬着他，緩緩将他摟進了懷裏。
“我知道你是怎樣的人，你有你的理由。”陸執銳說。“你沒做錯。”
幸熾沒有說話。
“但是以後，這樣的事你可以不用自己扛着。”陸執銳低聲說。“我可以幫你解決的。”
幸熾沉默了很久，最後緩緩地轉過頭。
他将臉埋進了陸執銳的懷裏。
——
陸執銳将他送回家後就驅車離開了。
幸熾這天晚上睡了個好覺，第二天又去劇組拍完了當天的戲。
這天晚上，他被岳纓的電話着急地打給了他。
“喂？”
“幸熾，出事了！”岳纓說。
“什麽？”
“你父親把你和陸總的視頻發到網上去了！”
幸熾猛地醒了過來。
“怎麽會！”幸熾說。“陸先生昨天已經把他的手機摔掉了的！”
“他肯定早有準備！”岳纓說。“他昨天開的根本不是錄像，是給他的朋友打的視頻電話！他朋友在那邊錄了屏，你們根本防備不了！”
說到這兒，岳纓猛地喘了幾口氣。
“你快看看吧。”她說。“我在聯系陸氏的公關部門了。”
幸熾挂了電話，點開微博的時候，手都在顫抖。
熱搜第一條已經爆炸了的話題是#幸熾被包養#
話題點進去，第一條的那個用戶的名字，叫幸熾的爸爸。
“我欠了外債，我實在是沒辦法了……我養了這孩子這麽大，我窮得吃不起飯了，他卻去被大老板包養了。我沒有辦法，只想讓他接濟我一點，不至于讓我走投無路啊……”
視頻裏是幸建偉聲淚俱下的模樣。
那條視頻之下，赫然是被剪輯過的錄像。
“你不要再來找我了，我一分錢都不會給你……”
“我這是做了什麽孽，養大了這樣一個白眼狼！”
“他不想給你錢。”
“你們兩個這種關系，惡心！你就不怕我去曝光你們……”
“要曝光？那就去啊。”
視頻裏一片混亂。幸熾冷漠煩躁的模樣，出現在畫面裏一把打掉了手機的陸執銳，被打落在地的鏡頭，裝得可憐巴巴的幸建偉。
還有視頻最後，對着鏡頭冷笑了一下，狠狠将手機摔碎了的陸執銳。
全都出現在了視頻的畫面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