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罪惡雲州
“布政義武鎮,首先,還是均田。”
“若只許以義武鎮原住民、以及野編們均田,讓叛俘繼續當佃戶,叛俘自然心生不滿。”
“農夫救蛇、反被蛇咬之事,十有八九會發生,且叛俘人數可不少,總不能說任由義武鎮兩邊矛盾激化,引發內亂。”
“反而言之,若是連叛俘,都在均田範圍內,野編們能接受嗎。”
“放下仇恨是野編們的選擇,但放下多少仇恨,還是有度的。”
“坐視昔日殺親仇人,跟自己一樣過上好日子,看的下去麽,不愧對可憐殒命的親人麽。”
聞言,幾人紛紛陷入焦灼。
“也是,若是換我,我不可能看他們好過,我要麽殺了他們,要麽看着他們當牛做馬來贖罪。”
“驅逐吧。”李祺緩聲道:“不是說隔壁的新羅女王,想投誠稱臣嗎,那就收下小小新羅,讓這群叛俘過去,收拾爛攤子後,在那邊呆着吧。”
“大唐要他們也沒用。”
“诶……”樸秀香睜大了眼:“好像可以啊,新羅現在失了絕大部分疆土,只剩開州、義州、建州、慈州等北部邊城,還沒被南邊攻陷,不過那也只是遲早的事。”
“若女王能得大唐庇護,南邊就會忌憚,就不會再攻打這些邊城了,百姓也能在故土上,好好過日子了。”
劉宛筠保持禮貌的微笑,畢竟是在跟新羅人對話。
“張夫人是新羅哪裏人?”劉宛筠問道。
“小民是鹹興人。”樸秀香唯唯諾諾。
“哦。”
Advertisement
應一聲,劉宛筠從随身行囊裏,拿出紙筆。
在紙上大概畫了個U形,然後在U形上面的五分之一處,畫一條分割線。
分割線下部的最右側,寫下「鹹興」二字。
“鹹興靠海,我稱這一片為鹹鏡道,這裏已經歸高句麗了。”
“張夫人沒想過讓真聖女王,收複鹹興嗎。”
樸秀香局促起來:“大人,小人不過一介草民,哪裏敢想那麽多,高句麗是南邊的,北邊還有個渤海國。”
“南邊的、北邊的、還有新羅的将軍們,小人都見過,他們都只會搶奪東西。”
“小人在大唐生活了兩年,這兩年裏,沒有人搶過小人的東西。”
劉宛筠見她話音中,毫無家國概念,想必也是因為那真聖女王,并不懂什麽叫得人心吧。
“若大唐将這幾座邊城,納入大唐領土,只容真聖女王一席容身之地,張夫人怎麽想?”劉宛筠又問。
“草民沒有想法,小人只想自己的同鄉,能夠安心過日子。”
樸秀香持續垂頭,眼神只有惶恐。
“明白了,可現在,本官暫且無暇處理此事,且……”
“還要征用張适為正五品巡督,與刺史同級,各鎮有幾個州,就有幾個巡督,統領一千府吏行事。”
“正五品?與都尉一樣啊。”
張适聽聞被封官,心情挺高興的,只是內人看起來情緒低落,他也不好表現得過于高興。
“嗐,秀香,我都被封官啦,屆時想想法子,叫刺史開個國監司,就說大量用人,慢慢安頓嘛。”
“一口也吃不成個胖子不是?”
心知夫君是在寬慰自己,樸秀香擠出微笑點點頭。
“張适,稍後篝火會時,你問問他們願不願意,事從監察府。”
“願意的話,參加一次考試,考的內容很簡單,一考《唐律》,二考《天祐新法》,三考政論式自薦文,考試通過的,才可以選用。”
“滿編後,遞名冊來給我蓋印,以及發領官符。”
“其餘事宜,待篝火會後,我再與你細說。”
“是,大人!”
……
未時過半時(15點),護城河邊人群熙攘。
一大片身穿紅襯的人,大部分都領着妻兒,七七八八的圍坐着,有說有笑。
篝火提前燃起,人群手裏拿着木簽,穿着肉,架在火上烤。
早前作為府兵都尉的薛連,後來沒有退兵籍,轉而加入了禁軍隊列。
如今就駐紮在應州,向北對峙盤踞雲勝五州的朱晁叛軍。
若不是有同僚特意去通知他,他差點錯過今天的篝火會。
“以前是都尉的!都出來吧!大人要見你們!”張适急匆匆從城樓上跑下來,對人群逐片喊話道。
“其他人慢慢吃慢慢喝!大人說肉管夠,酒也是特意從長安帶來的!”
“好叻!”
人群中站起十多名曾經的都尉,匆匆跟張适走上城防樓。
“見過大人!”
看到熟悉的面孔,劉宛筠心情有些感慨:“都坐吧。”
她在城樓裏擺了一桌子菜和酒,待衆人皆入座後,劉宛筠舉杯,跟大家喝了一杯。
“薛連都尉,如今仍一身戰袍,還是铠甲,想必是晉升了?”劉宛筠笑着問道。
薛連苦苦的笑:“大人說笑了,末将目前領職指揮使,統領萬名禁軍。”
“啧啧,厲害了。”
這一誇,薛連苦笑的臉,泛起一層紅,他擡眼看向斜對面:“王師睿都尉比我厲害,他是骁騎上将軍,統領兩萬骁騎呢。”
“害,有屁用……”王師睿好像喝多了:“對面那惡心的朱晁叛軍,我巴不得再給我二十萬骁騎,老子踏平他們。”
“篝火會應當開心,別提不開心的了。”一旁的燕經武,雖是勸慰,但臉上寫滿心煩。
李祺有點好奇內情,這便問道:“怎麽,是想早點滅了他們班師回京?還是別的事由?”
話音一出,酒桌上沉寂了幾秒。
“殿下,此事……哎!”
“主帥大人命令我們駐守即可,但是吧,我們每天都抗命出征,今兒才來了不到一半的都尉,是因為那一半,因為抗命出征,正被收押處罰呢。”
“抗命出征?為什麽?”劉宛筠也起了好奇。
“您不知道那朱晁有多遭人恨,應州這邊不再進攻雲州城後,叛軍就開始挑釁我們。”
“以前倒好,射冷箭啥的,忍忍也就過去了。”
“現在?他了個子的,每天從城樓上扔百姓下來,那城樓有十丈高啊。”
“百姓被扔下來直接摔死,雲州城樓外屍積成山。”
“不出幾日功夫,那城牆外就堆了烏泱泱的一大片,恨的人後槽牙都要咬碎。”
“有些被氣得忍不住的都尉,就帶着兵,帶上投石機、攻城槌和轒辒車(挖牆根的戰車)去攻城。”
“可外頭堆的那屍體層層疊疊,連綿百丈都不止,攻城槌和轒辒車,連城牆都碰不到,更別說攻城了。”
“若是從屍山上碾過去……”
“哎!”
劉宛筠聽的顱內震顫,李祺則「嘭」的一聲,一拳錘在桌子上:“這麽惡毒!他還是人?!”
“就是!”薛連忍不住道:“末将實在想不通一件事,聽聞左相将他的小女兒,嫁給了朱友球,也就是朱晁的次子……”
“什麽?!”
劉宛筠一時沒繃住驚訝,滿臉震驚的打斷道:“左相?崔胤?”
“是啊。”薛連被吓一跳。
“左相已經還朝,沒将崔绮玉帶回長安?”劉宛筠連連逼問。
“大人,您吓到我了……”薛連緊張的放下酒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再說了,左相家中子女十數,區區一個小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