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山海失色

從馬車上取來畫板和木架,劉宛筠執筆看着眼前,手上快速勾勒線條。

可惜素描畫山海,總是褪色的。

崔绮玉坐在旁邊靜靜地看,一動不動,似是怕打擾到她。

盡管一肚子好奇想問,比如這筆,比如為何畫紙上,畫了些眼前并沒有的橫橫縱縱。

随着畫面初顯風光雛形,她已不自禁地偎在其肩旁。

烈日讓他額頭滲出了些細汗,嗅着他身上的氣味,以及海風的鹹,這一日,注定是她此生,難忘的一天。

畫呈一片黑白,卻水墨韻味十足,但不免與眼前的色彩紛呈,意境完全相反。

眼前,是明媚的。

畫中,是失色的。

“筠阿兄,我還想再看一次日出,可以嗎。”

記住日出的顏色,再看這畫時,就能為之蒙上,只有自己才能瞧見的色彩。

劉宛筠「嗯」了一聲,将畫中木舟的顏色加深,随後正式結束作畫。

“我這筆,只能這樣了。”

“無礙,很好看呢。”

崔绮玉珍惜地捧着畫,不看山、不看海,只看岸上那兩個看風景的人、不起眼的身影。

“兩位官家,還在這呀……”捕魚結束的老夫妻,上岸後瞧見二人,熱情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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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南走有集市,二位官家若是無處去,倒是可以去那邊走走。”

“晚上再回來小的家中下榻,時間充裕的很。”

“好啊,我們去走走吧,順便吃晌午飯。”崔绮玉下意識摟住她手臂,像個天真的小女孩。

“好,謝謝阿麽。”

劉宛筠架馬車,載着崔绮玉一路往南。

這邊幾乎沒什麽建築,走了沒多久,就瞧見不少人,就地擺賣着富餘的家産。

海魚比較多,其他的大多都是山間野貨,還有些別的。

其間,張适暫領的安東禁軍,來來往往,似乎也是在這裏,采買日常所需。

崔绮玉看起來很放松,憑着好奇,各個攤位都湊過去瞧一眼。

“诶?好像是大人?”采買食材的禁軍裏頭,有人認出了劉宛筠。

幾番确認後,那人興奮地走過來:“大人,末将孫廣勝,奉命駐紮邊境東三線,居然能在此遇見大人!”

劉宛筠微笑着沖他點點頭:“我此行是來散心的,非務公,有事你找張适,不必找我。”

“嗐,除了防務,別無旁事,大人不如上城樓坐坐?”

“不必了,你忙你的去吧。”

見劉宛筠幾番推辭,孫廣勝看向崔绮玉,登時一臉恍然:“哦哦哦,那便不叨擾大人了!”

“若大人有需,随時來城樓知會末将。”

說罷,孫廣勝匆匆而去,生怕影響了大人的幽會興致。

此時,崔绮玉瞧見有人擺賣山茶,喜愛喝茶的她,正在嗅聞茶葉的香氣。

劉宛筠走上前去,聞了聞,這山茶還行,拿來煮奶茶似乎不錯。

“官家來點兒?這山茶便宜,用糧食換也行,用錢買也行。”販夫熱情道。

“這茶怎麽賣?”

“一升粟谷換一兩,錢嘛,就十錢一兩!”

很便宜啊,劉宛筠當即買空一筐山茶,載到馬車裏。

前頭還有賣現擠牛奶的,又買上一桶,裝上車。

“筠阿兄,這集市好熱鬧,不如多玩幾天?”崔绮玉攬着她手臂,看起來似乎很開心。

“可以啊,你想玩幾天,就玩幾天。”

“只是這邊不比幽州繁華……”

“繁華有什麽好的,我就喜歡這裏,熱鬧又純樸。”

“行吧,聽你的。”

買了一車有的沒的,卻沒有客棧,劉宛筠只能繼續往南走。

不多時,城樓出現在眼前。

兩人站上城樓,眺望遠處。

對面沒有城樓,看來這邊的城樓,是張适下令建起來的,用以防範南部的戰火蔓延過來。

“大人,今晚在此過夜嗎,末将為您收拾間房出來。”

“有勞了,我或許要多住幾日。”

“無礙,大人想住多久都行。”

崔绮玉好奇的穿梭在軍營,以前她深居閣內,從未曾這般自在來去。

出嫁後,亦一直在王宮中,随着梁軍的處境,而被裹挾着來去。

眼前的一切,于她都是新奇的。

有些将士佩着陌刀,那陌刀很狹長。

還有的身背箭弩,以及看不懂有何作用的武器。

眼前,城樓以南很開闊,卻荒無人跡,也沒有人往那邊走。

“绮玉,走吧,我做些吃的給你嘗嘗。”

“好啊。”

來到下榻處,劉宛筠找來個鐵鍋,燒柴煮茶葉。

後又将牛奶煮了煮。

奶加茶加糖,就是奶茶。

嘗了嘗,味道還不錯,挺濃香的。

待回了長安,用上好的茶葉,再做給景延嘗嘗。

“嘗嘗吧。”

劉宛筠用瓷碗裝着奶茶,端到崔绮玉面前。

崔绮玉聽從地嘗了一口,又香又甜的滋味兒,仿佛打開了她的新世界。

“好甜,好香。”

“筠阿兄竟還有這手藝。”

劉宛筠莞爾一笑:“你沒嘗過的新奇事物,還多着呢,往後可以慢慢嘗、慢慢看。”

“嗯!”崔绮玉神采奕奕:“筠阿兄會陪我一起嗎。”

“若能得陪筠阿兄一起,绮玉或許會是幸福的女子。”

稍事沉吟,劉宛筠倒沒拒絕:“兄長陪阿妹,當然可以,理所當然。”

崔绮玉心頭,漾起比奶茶還甜的滋味兒。

這般雖與心中情意相差了許多,似乎這已是她能得到的,最大限度了。

“筠阿兄,我還是想多出去走走,陪我一起吧?”

“嗯,好。”

……

李祺獨自一人,在新羅王宮裏忙忙碌碌。

忙時倒好,無暇多想別的,只是一清閑下來,便很懊惱,答應的太爽快了。

午間小憩時,她一人躺在床上,思緒胡亂飄蕩。

時而腦補她二人出游的場景,時而想起崔绮玉若起了非意,她會不會……

“不,不可能,她不是那種人。”

這天下可憐人很多,而良人甚少,遇之吾幸,怎能輕易地猜度她。

她确是濫情之人,但她将這濫情,用在了匡複大唐之上,為了使更多人擺脫不幸。

所以,信她就好,此刻的忐忑,非不信她,而是自己無法自控,怕好不容易把握住的感情,會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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