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煙頭的火星燎到了手指,霍折寒回過神來,彈了彈煙灰,将沒抽一口的煙摁滅。
道理其實很簡單,老婆在網上玩兒,遇到一點小麻煩,他主動收拾爛攤子就是。
霍折寒快進看完了輸的那一局,又心疼又好笑,鐘侓為了不女裝已經慎之又慎。
又是報點,又是拿他跟Abandon比刺激他,明知道Abandon是露露的偶像,網友這麽欺負他老婆?
其實也怪他。
別墅保衛裝置檢修,不包括網絡這一項,但是維修工可能中途動了某個節點,讓信號減弱了恰好那五秒。
自己還沒有深刻認識到這個家的一位成員有重度游戲瘾,任何一秒鐘的網路中斷,都有可能讓教育家氣得摔電腦。
他沒有額外囑咐檢修人員。
以前不曾有過這方面憂慮,霍喻不算,他有網沒網都是輸,卡了還能給技不如人找借口。從這一刻起,霍折寒算是把這個教訓徹底放在了心上。
霍折寒給集團媒體對接部門負責人打了個電話。
“聯系多柚直播,直播間賬號763827,除了@怺芣倣棄,凡是給這個直播間打賞過的,三倍金額返還,暫時關閉打賞渠道。另外,單獨給這個直播間屏蔽‘女裝’二字。”
“暫時就這些,盡快。”
消費者協會警告?那他先替鐘侓把錢還了。
實際上,除了榜一怺芣倣棄,其他的加起來也不多。
花一筆小錢,維護鐘侓穿衣自由,賺了。
霍折寒登陸多柚賬號,用榜一賬號給鐘侓發了條消息後,走出書房,正好遇見蘇姨端着一盅海參蟲草湯,準備敲主卧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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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姨就是愛操心的性子,叫不動人吃飯就端着飯敲門,以前沒少這樣對霍喻,霍折寒看見一次制止一次。
蘇姨條件反射心虛地笑了一下,解釋道:“您吩咐給鐘先生補身子,湯涼了效果就不好了。”
她以為霍折寒會要求端下去,沒想到霍折寒接過了她手裏的托盤。
霍折寒:“行。”
蘇姨眼尾彎了一下,“要盡快喝。”
沒想到霍總也會疼人,她休假去老宅照顧老太太,老太太還總擔心鐘侓是霍折寒娶來糊弄她的,這不白操心了。
霍折寒又道:“告訴所有人不要碰網線,任何輕微影響都要提前通知鐘路。”
蘇姨:“好。”
霍折寒一手端湯,一手敲門,加大音量:“出來吃午飯。”
總不能自閉就不吃飯了。
裏面沒動靜。
霍折寒想象了一只團成球的郁悶小刺猬,沉聲道:“我數十下,不開門我找鑰匙了。”
鐘侓蒙在被子裏,懶得動。
十秒後,霍折寒從褲兜裏拿出備好的鑰匙,插入,轉動,開鎖。
推開門,看見被子鼓起一團。
他把湯碗擱在床頭櫃,伸手把被子裏的蘑菇挖出來。
“喝湯。”
鐘侓的雙頰有些紅,像是憋氣久了,一開口,嗓音也啞:“什、什麽湯?”
霍折寒一愣,摸了摸他的眼尾,道:“哭了?”
鐘侓一瞬間以為霍折寒在說輸了要女裝的事,“沒哭!”
有什麽好哭的,他輸得起!
霍折寒俯身,貼了下他的額頭,難以置信道:“你感冒了?”
“啊?”鐘侓這才發現,喉嚨似乎很幹,吞咽時還有卡着異物的痛感。
他感冒了?他被霍喻傳染了?
他吸吸鼻子,既沒有打噴嚏,也沒有堵鼻子,那就是沒有感冒。
霍折寒:“非得什麽症狀都有?”
看了一眼一旁的海參湯,海鮮最好不吃了,霍折寒掏出手機給蘇姨打電話:“煮一碗西紅柿雞蛋面上來。”
鐘侓:“不用那麽麻煩。”
“待着。”霍折寒敲敲他的額頭,去找了一個電子體溫計,滴答一測,體溫偏高一點。
不用征求鐘侓的意見,霍折寒給家庭醫生打電話,詢問感冒初期該吃什麽藥。
他自己本身也懂一些,家庭醫生跟他說的大差不差。
家裏就有豪華醫藥箱,霍折寒下樓去配藥。
鐘侓幾次張口,都沒把話說完。他不太想吃藥,但又擔心不吃藥,會像霍喻那樣燒到去醫院吊水。
霍折寒拿着藥端着熱水進來時,蘇姨也很快煮好一碗西紅柿雞蛋面,清淡開胃富含維生素。
“先吃面,再吃藥。”
霍折寒盯着鐘侓吃面,自己端起那碗沒人吃的海參湯,三兩口吃完。
鐘侓捧着碗,心想,霍家果然沒什麽規矩,跟霍總一起在卧室吃飯的感覺還挺奇妙。
他慢慢吃着面條,喝湯的時候臉頰被碗沿擋了大半。
“霍喻吃飯了嗎?”鐘侓問。
“他餓了會吃。”
鐘侓撺掇:“你也去看看他。”
他本意是想支開霍折寒,免得被監督吃藥,因為他吃藥的樣子很狼狽,話一說出口,卻像一些“後媽假惺惺勸霍總多關心兒子”的作态。
鐘侓搓了搓胳膊,被腦補的場景弄起一身雞皮疙瘩。
霍折寒嘴角微微勾了一瞬,接過他的碗:“好,我去看看他。你先吃藥,膠囊兩粒,白色藥片兩粒。”
鐘侓聽完臉色一綠,強顏歡笑:“好。”
等霍折寒端着兩個碗離開,鐘侓不情不願把膠囊掰出來,含到嘴裏一顆。
端起水杯,吞了一口溫水。
水溫很适合,膠囊大小很标準。
鐘侓深呼吸了一下,把膠囊在口腔裏趕到合适的位置,閉上眼睛,猛吞咽了一口——
臨到喉嚨口,舌頭條件反射變慫,膠囊被截留,溫水進了肚子。
“……”
鐘侓又端起水杯,再次溫水送服。
重複三次之後,鐘侓吐出軟趴趴快要破掉的膠囊,把水杯放到桌上,安詳躺下,放棄,Abandon。
他可以靠自身免疫力熬過去。
小感冒,不慌。
“藥沒吃?”
霍折寒這次來的初衷是看看鐘侓有沒有打游戲,發燒打游戲容易頭疼眼花,結果發現他只吃了一粒。
鐘侓搬出他不多的生物知識:“感冒吃藥只能減輕症狀,并不能治愈,還是得靠免疫系統。”
“前提是免疫系統強,不會持續加重。”霍折寒坐在床邊,發出全國家長統一培訓過的論調,“經常熬夜,情緒低落,免疫力差,一下子就被霍喻傳染了。”
“但我最近沒有熬夜。”棄神試圖講道理,“這只是一個偶然事件,可能被傳染,也可能不被傳染。”
他打量了一下霍折寒,“可能你明天早上也會被傳染。”
說不準的。
“免疫力低的,像你,空氣裏有低劑量病毒就會中招。”霍折寒端起水杯,掰開一顆膠囊,送到鐘侓嘴邊,輕描淡寫道,“我不一樣,靠接吻傳染嗎?”
膠囊的軟殼抵住了下唇,耳朵裏回蕩着“接吻”兩個字,唇上的觸感仿佛在預演什麽。
鐘侓連忙一低頭,叼住了膠囊,唇珠還碰到了霍折寒的指甲。
溫水适時送到了手邊,鐘侓端起來喝了一口,想要用“冷酷、利落”的模樣吞下膠囊。
然而這次喉嚨更加緊張。
不敢吞。
霍折寒看着鐘侓一口水、一口水……忍不住道:“還沒吞下?”
鐘侓又喝了一口水,揉了揉水飽的肚子。
霍折寒:“你——”
鐘侓面色突然一苦,膠囊被水軟化,粉末流了出來,膠囊開掉後鋒利的邊緣有些卡嗓子。
他立刻彎下腰,拉出垃圾桶,吐了出來。
眼眶因為嘔吐感盛滿了水光,鼻尖泛着紅,嘴裏大口喘着氣,難受極了。
鐘侓又喝了一口水把苦味吞下。
誰能想到大名鼎鼎的棄神被一顆膠囊欺負至此。
霍折寒拍着鐘侓的後背,把桌上的膠囊收起來。
“咱不吃了。”
他拿起另一種藥片:“這種圓溜溜帶糖衣的呢?”
鐘侓冷漠搖了搖頭,比膠囊還讨厭。
霍折寒捏扁了殼子,重新給家庭醫生打電話:“感冒藥全部送兒童沖劑過來。”
他看了一眼淚眼汪汪的鐘侓,意味深長道:“霍喻長大後,家裏就不備沖劑了。”
鐘侓有點沒面子,偏過頭去。
“我可以不吃的。”
霍折寒心頭咚地一跳,想起Abandon的體檢報告,這位也是不愛吃藥的。
真是……好的壞的全學走。
大約二十分鐘後,年輕的家庭醫生送來幾種感冒常用沖劑,幸好上面沒有寫“兒童沖劑”,保全了棄神的面子。
“知道怎麽喝吧?”霍折寒給他拿了小茶杯和湯勺攪拌。
鐘侓默不作聲撕開小袋子,倒進溫水裏,調羹一攪就化開,變成褐色的糖水。
他抿了一口。
沖劑是甜的。
雖然他不怕苦,但藥是甜的。
霍折寒一手搭着腰側,站在主卧門口,一手撐着純木門框,仿佛要把誰護在裏面似的,餘光瞥着教育家爽快喝糖水的模樣,低聲和家庭醫生閑聊。
“他這樣……吞不下藥,有什麽辦法嗎?”
顧醫生:“一般是心理障礙,害怕卡嗓子。哄呗。”
霍折寒:“常用藥都有沖劑嗎?”
顧醫生:“小孩的都有,沒有就輸液。大人也可以喝中藥。”
病有百般,總不能生病了找不到沖劑就去打針,吃藥又難哄。哄孩子已經很難了,哄老婆他想輕松一些,未雨綢缪。霍折寒嘆氣:“有沒有可能開一條特殊的口服固體藥物包裝生産線,無論拿到什麽藥,都能改做更小的膠囊和片劑。”
顧醫生點頭:“可以嘗試。”
霍家藥企大,什麽都可以嘗試,舍近求遠也可以,總裁夫人專用生産線也可以。
霍總辦不到,還有誰能辦到。
霍折寒:“我私人出資,安排一下吧。”
顧醫生真誠道:“我想霍總要先确認一下,鐘先生所能接受的最大尺寸藥片。”
霍折寒:“行,稍後給你資料。”
鐘侓吃完了藥,瞥了眼門口,聊什麽?制藥嗎?
霍折寒折返回來,拿了一片維C,問道:“這麽大的藥片可以嗎?”
鐘侓搖頭。
霍折寒拇指指甲在藥片周圍使勁一刮,把小小的維C磨掉了一圈,“這麽大呢?”
鐘侓面露難色。
霍折寒再次縮小藥片:“這樣呢?”
鐘侓勉強點頭:“幹嘛?”
霍折寒:“沒事,我有個數。你睡一會兒吧。”
他站起來,環視一圈,目光突然定在桌上的保健品上。
之前鐘侓買了一堆,是打算怎麽吃呢?
霍折寒拿起自己唯一給鐘侓留的護眼葉黃素,打開一看沉默了。
薄荷糖的味道撲鼻而來。
鐘侓:“……”
霍折寒知道自己被教育家糊弄了,也知道恐怕不止這一件事。
他倒了兩粒出來,塞進鐘侓嘴裏。
“行吧,吃完藥再吃顆糖。”
鐘侓含着兩顆糖,腮幫子微微鼓起。
今天持續性丢人。
霍折寒擔心鐘侓心情低落,不利于養病,斟酌着道:“影響情緒的事不要放在心上,不利于病好。或許有些事情,再看看,情況就變了。”
鐘侓心想自己中午自閉的樣子很明顯嗎?
“嗯。”
其實被霍折寒從被窩裏刨出來後,鐘侓就把女裝的事兒忘了,此時又想起來,仍不免尴尬地腳趾摳地。
霍折寒的話給了他一點勇氣。
棄神是大風大浪裏走過來的世界冠軍,豈會被眼前一點點小困難擊倒。
穿,或是不穿,逃避沒用。
總要解決的。
鐘侓本來打算至少過個五天再打開多柚直播,他閉了閉眼,戳開了直播間。
先探探網友風向,或許有理智粉真愛粉跟他站在一邊,“網卡不算輸”。
後臺依舊消息無數,鐘侓眯着眼,離手機遠遠的,怕被滿屏的女裝沖擊到。
結果……一眼看過去,還算幹淨?
真的有很多粉絲支持他,說網卡不算輸。
[喜歡露露就要尊重露露,再給露露一次機會。]
[将心比心,你打游戲網卡了輸了失去重要東西是什麽心情。]
[永遠支持露露。]
但是——什麽叫“你有本事屏蔽nvzhuang,你有本事出來啊!”
“第一次見到退錢的主播,那直播這麽久幹嘛?都給我們白嫖?”
“我不要錢!我要露露**!”
“草,財不外露,露露老公的財富超出了我的認知。”
“我服了,他還請水軍。”
鐘侓定睛一看,連他的直播間名字裏的“輸一局穿一次**”,都變成了星號。
蒼天有眼!多柚直播嚴打女裝博眼球?!
鐘侓眼睛一亮,病都能好大半,感謝天感謝地,願世界充滿陽剛之氣。他下拉看評論,越看,眉心越深。
不是嚴打,是有人幫他處理了這事。
那個人是……怺芣倣棄。
對方還給他發了消息。
【怺芣倣棄:所有打賞我買單,不用顧忌投訴,不必女裝給網友看。】
【怺芣倣棄:給我看可以,閱後即焚。】
兩條消息隔了五分鐘,好像經歷一番內心掙紮。
鐘侓:?
他對于女裝這件事的羞恥在于穿女裝本身,而不是給誰看的問題,對他而言,給一波湊熱鬧的網友看,跟私發給土豪粉看,後者更難以接受,顯得他像個擦邊球主播,還倒欠人情。
他是正經的技術主播!
而且!全網都知道露露有老公!
這邊私發榜一,被霍折寒知道還得扣他錢。
鐘侓打字:“你是變态嗎?”
說話奇奇怪怪,三裏三氣的。
你、是、變、态、嗎?
霍折寒看着教育家發來的信息,沉默。
鐘侓不接受他給的解決辦法?
霍折寒深吸一口氣,确實是色令智昏,說了不該說的第二句話,按鐘侓的性子,恐怕适得其反。
可不接受怎麽行?難道真要穿女裝給網友看?霍折寒每一根神經都叫嚣着必須阻止。
教育家受不了這委屈。霍總也受不了這委屈。
-不是變态。
-我是霍折寒。
真正的資本家,寧可自爆止損,也不能賠了夫人又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