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喻時在家裏醒來,看了一眼時間,離約定的時間還早。
她慢悠悠地洗了個澡,頭發也懶得紮了,換了一身舒适的衣服就出門,開車前往向零的家,今天她休假,要帶向零去醫院拆腳上的石膏。
來到公寓樓下,她打了個電話通知了一聲,就坐在車裏發呆。
前段時間組裏接到個夜店火拼的案子,死了兩個流氓,她這一組人沒日沒夜地工作了一段時間,逮到了幾個犯人和鬧事者,順便起獲了一箱還沒來得及交易的毒品,所以上級就給喻時組放了四天假,其他人都約好了這四天裏不要互相打擾,各自過上美好的假期。
在醫院拆完石膏後,她們來到了上次來過的地下車站,向零用老方法收買了一個流浪漢去把錢袋子放進儲物櫃裏,确定放進去之後,兩人找了個隐密處,坐在長凳上雙雙翹着二郎腿,一起喝着飲料,視線緊盯着儲物櫃。
地下車站裏人來人往,乘客換了一批又一批,直到接近下午兩點時,終于看見有個男的,戴着鴨舌帽鬼鬼祟祟地去打開儲物櫃,正好是她們放錢的那個。
喻時放下飲料杯子,站了起來,向零囑咐了一句:“小心點。”然後向零就混在人群中去跟蹤那個男的。
距離上次放錢進去只過了一個月,原本她不應該那麽快就繳付費用的,只是因為昨天她試探性地問了一下能不能升級,小華才說可以,只要付更多的錢就能給她換其他房間。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左右,向零看見喻時逆着人群向她走來,她見對方向她搖頭,就知道一無所獲,于是兩人慢步回到車裏。
向零彎腰摸着自己拆掉石膏後細了一圈的腳踝,醫生說重新走路一開始會有疼痛感,走多了就好了,自己也是不太适應,感覺有些僵硬。
“對方拿了袋子後,我跟着去到地下二層時,就見他手裏空了,可能是在路上交給了其他人,他大概率也是個跑腿的,不是小華。”
喻時将經過敘述了一遍,再加上地下車站的監控系統比較弱,只有在重點地方安裝,她剛剛跟蹤的路線上就沒有監控,對手很明顯研究過這裏。
“那就只能回去看看給升級到什麽樣的房間了。”今天她并沒有把那只手機帶在身邊。
最後當兩人見到小華給她們換了什麽樣的房間時,不禁有些驚愕,原本的“2號房”已經被移除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3號房”,看了裏頭傳播的內容也才是真正的體會到,原來做人是真的可以毫無底線。
向零皺起眉頭,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應該把情況通報上去,喻時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說:“還不是時候。”
還不是時候,伊甸園這情況水很深,一天不能百分百的确信幕後黑手一定會被抓到,她們一天都不能讓伊甸園曝光,如果幕後黑手這一次沒被抓到,他完全可以另起爐竈,只要還有人想參與,他就能不斷地利用類似的軟件進行犯罪。
“我跟你說,等我抓到犯人,一定要把他打到連他媽都不認得。”
“要是有那一天的話,我會幫你把風,事後幫你作證。”
手機裏還在重複播放着某段不堪入目的影片,受害者不省人事躺在床上,任由別人為所欲為,影片沒有拍到雙方的臉,群組裏你一言我一語開始讨論,各種污穢不堪的用詞和毀人三觀的言論充斥在整個群裏,還有人誇贊群主,一時之間妖魔橫行,她們倆不知道這群組創建多久了,像類似的影片還有多少,只知道這裏不屬于正常人。
沉默着收集證據,向零突然有點恍惚,自己還要在這裏面蟄伏多久,一轉眼又想到也許楊叁也是這樣熬着,熬了三年,最後卻換來這種下場,她轉頭看着那面黑色簾子,她還在原地踏步。
“你不會和她一樣的。”喻時淡定地說着,并且盯着什麽都沒有的天花板。
向零勾起嘴角,心裏的陰霾瞬間消散,“借你吉言。”
繼續潛伏了兩天,群主保持着每天上傳一條影片的頻率管理着群組,喻時因為公寓水管爆了,家裏沒水要修理好幾天,便借住在向零家裏,那張沙發成了她睡覺的地方。
這天差不多将近十點的時候,群主又上傳了一支影片,并且備注:新鮮出爐。互相對視了一秒,她們點開影片,內容是一群人圍着一個學生,圍堵人對學生出言不遜,甚至是把學生帶到巷子裏強迫學生脫衣裸露,在地上爬學着狗吠,影片很長,将近十分鐘的長度,學生被一頓爆揍,畫面中的某個人拿出了小刀在鏡頭前晃了晃,用沒用上不知道,只是在畫面中一閃而過,學生就那樣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也不知道有沒有活着。
好多人問學生還活着嗎?群主回答得模棱兩可說:“目前死不了,但是再遲一點被發現就不知道了。”
接着開始有人攻擊受害者的長相,嘲笑他被強迫做出的行為,甚至有人說最好是不要被人發現,看看明天會不會出新聞。
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個群友發了一條語音,向零很疑惑,雖然這軟件有發送語音的功能,但是從來沒人用過,也不敢用。
語音一點開,一聲怒吼從裏面傳來,讓向零不得不把手機拿遠:“我去你媽的,這是我兒子!你敢動他!兔崽子給我滾出來!我要殺了你!”
一時間群裏靜了下來,再沒人說一句話,只留下那位自稱是受害者父親的群友不斷地發着一條條語音,向零一邊讓喻時分析那條影片,一邊關注着群組裏的動态。
突然群主開了實時語音,一時間在線吃瓜的群友們紛紛加入,向零也不例外,她馬上用自己的手機打開了錄音,準備錄下所有對話。
兩人屏息以待,受害者父親也加入了實時語音,更肆無忌憚地讓群主滾出來了,接着是一把突兀的電子音響起:“這位用戶,請你文明說話。”
喻時比着口型說:“變聲器。”向零點了個頭繼續聽。
“你最好是馬上告訴我我兒子在哪裏?要是他出了什麽事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你要想清楚自己的身份,是誰不會放過誰?”小華用及其蔑視的語氣繼續說道:“不止是你,還有在座的各位用戶,你們現實生活中是什麽身份,在我這裏又是怎麽樣的,沒有人比你們自己和我更清楚,你要威脅我也不先想想自己的處境。”
“我去你媽的!你他媽選誰不好,選我兒子!”
“這位用戶,請你注意用詞,不要讓我再說第三遍!再說了,你兒子和別人有什麽不一樣嗎?
我看你平時看影片不是很興奮嗎,評頭論足的,怎麽到了對象變成你兒子的時候就不行了?你兒子是你兒子,別人家的小孩就不是別人家的小孩嗎?”
“我不管你說什麽,馬上告訴我我兒子在哪裏,不然我就報警!”
“你敢嗎?你用什麽身份去報警?是受害者的父親,還是聊天室的一員?你報警了,然後呢?你兒子可以接受他自己的爸爸是聊天室的用戶,是害自己受傷的人嗎?
你妻子可以接受自己的丈夫每天背着她看這些色情、暴力、血腥影片嗎?
如果把你在群裏說過的話公開,你覺得你的人生會變得怎麽樣,陳教授?”
兩人默契地對視了一秒,看來小華确實掌握了用戶的身份。
接下來那位受害者的父親完全沉默了,群主說的話他當然全都聽了進去,只要理智稍微一恢複,他就會知道自己完全沒有立場去說任何譴責的話。
有一句話說的是沒有買賣就沒有傷害,所有的事物都是建立在有需求的基礎上,正因為有人想看,所以這樣的聊天室才可以建立。
“現在我只給你一個選擇,删除軟件,然後從此閉嘴安心過你的人生,作為補償,我會告訴你兒子的所在地點。”
“成交!”
“不是成交,是我單方面出于憐憫才給你留的活路。
另外,關于其他用戶,我保證下次挑選會避開你們的家屬,你們可以放心地繼續使用伊甸園。”小華說完就退出了實時語音。
向零退出了實時語音,她暫時可以不需要擔心那名學生的安全了,至少可以保證應該留了一條命在,畢竟小華如果真的把人家兒子搞死了,那位父親可能會做出危害到他自己的事情,給人活路,就是給自己活路。
喻時從影片中截出了學生的樣貌,并且集中精力去看學生校服上的校徽,很快地就确認了是市內一所名校的校徽,叫成望高中,兩人當下就決定隔天上門去找人。
隔天等學校開始上課後,兩人才拿了通行證進入校園,并且直奔教師辦公室去,大部分教師都趕去上課了,留在辦公室內的人寥寥無幾,她們随便找了個老師,問對方認不認識手機裏面的學生。
那個老師很年輕,她狐疑地看了一眼喻時和向零,說:“不好意思,我是新來的老師,不認識你們找的這位同學,或者你們可以問問我們的教務主任。”語罷便像正好經過的教務主任招手。
教務主任走過來,問:“請問你們找誰?”
向零知道對方不會那麽輕易地就說出學生姓名,只好拿出自己的名片遞給對方,然後說着信口胡謅的謊話:“你好我是一名記者,我昨天不小心遺失了相機,是這位學生幫我找到的,所以我想來找這位學生親自感謝他。”
教務主任看着名片,似乎在懷疑是不是造假的,随即又看了看兩人真誠和藹的笑容,在判斷對方沒有惡意之後才說:“陳同學今天請假,你們來得不是時候,不然你們改日再來吧!”
教務主任并沒有說出學生全名,并且言下之意就是她們可以走了,道過謝正走到門口時,遠處一個老師舉着一張紙朝着她們這邊喊:“主任,高一一班陳聊的父親陳長明傳來了請假一周的假條,你記得處理一下。”
“你先放我桌上吧!”教務主任應了一聲。
兩人默契地對視了一眼,然後了然地離開,向零摸出手機網絡搜索了一下陳長明教授,出現了好幾個詞條,點進去是有人在社交網站上發帖并且标簽了陳長明教授,再看了一下發帖人的信息,馬上就找到了是哪所大學的學生。
“網絡真是個方便的東西。”向零由衷的感嘆了一下。
“你剛剛給的名片,名字寫的李燕?”喻時剛剛瞄到了。
“除了這個還有張雀王鶴趙莺,我在外頭是從來不用真名的。”
類似的名片她能複制一大把,上面寫的報社聯絡電話其實就是江雪辦公室的電話。
“你真會,要是人家真的打去報社問呢?”
“我當然提前告知過,如果有人去确認身份,只要是單名動物的,江雪都會幫我承認。”
如果遇到那種要看身份證的情況,她當然不會做出僞造身份證的事情,而是假裝自己拿錯了同事的名片,然後再給個真的。
這種情況當然不會時常出現,畢竟身份證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讓人看的。
坐進車裏,向零扒拉着安全帶說:“認真說,咱倆在一起的時候,運氣是成倍增長的。”
不管是剛剛那麽碰巧讓她們聽見陳長明教授,還是昨天晚上群組裏突然爆發的意外沖突,都是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發生的,之前自己一個人在“2號房”潛伏了一個月,一點意外收獲都沒有。
“是真的運氣好到樓都塌了。”喻時吐槽,這種機會說不定一輩子就那一次了。
開車來到成望大學,成望是市內有名的一條龍教育服務,從小學、初中、高中到大學都可以直升,陳長明就是在成望大學裏擔任的教授,兒子陳聊在成望高中畢業後,可以直升父親任職的大學。
兩人向櫃臺打聽了一下陳長明教授的辦公室,櫃臺人員告知陳長明目前有課,大概還有十五分鐘才會下課,于是兩人便來到教授辦公室前等待,大學教授的辦公室一般上是獨間,不會互相打擾。
等了将近二十分鐘,才遠遠看見一個男人抱着教材向她們走來。
陳長明見到自己的辦公室前面站了兩個人,都戴着鴨舌帽和口罩,看起來來者不善,還在疑惑什麽人在找自己時,其中一位開口問他:“你兒子還好嗎?”
語氣聽起來陰森森的,他一聽心知不妙,慌張地看了一眼四周圍确定沒其他人聽見後,馬上拿出鑰匙開了門把兩人請進去。
向零低聲問:“你怎麽上來就威脅人家?”
“不是,我卡痰了……”喻時低聲解釋,然後扯着向零進入辦公室。
兩人進入辦公室,把門反鎖,然後合力架着陳長明開始搜他身子,最後從外套口袋裏搜到手機,喻時把手機關機,然後拔出電話卡問:“還有沒有別的?”
陳長明忙不疊地猛搖頭說:“沒了沒了,就這一部手機,你們是誰?為什麽找我?”他緊張地咽了一口唾沫,尤其是對方第一句就提到他兒子,很難不讓他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情。
“你背地裏做了什麽我們都知道,你兒子發生了什麽我們也知道。”向零故意壓低了嗓子。
“你們……”
“我們就是想問你點事情,你要毫不保留地全都說出來,如果有所隐瞞,我就不敢擔保自己會做出什麽事情了。”向零現場給陳長明展示了他兒子的影片截圖。
陳長明抓着頭發,他以為退出了伊甸園就可以置身事外,面前的這兩個人到底有什麽目的?是要揭發他嗎?還是要勒索他,危害他的性命?不管是什麽,他都只能任人擺布,這兩個人很明顯地清楚他所有的事情。
“把你知道的所有關于伊甸園的事情說出來。”把人按到椅子上,自己和喻時也拉了椅子坐下。
“我答應了不能說的,不然我這輩子就完了。”陳長明把頭發抓成了鳥窩,他心裏在掙紮。
“你如果不說,那你現在就完了。”向零點開了昨晚錄下的音頻,陳長明在實時語音破口大罵,毫無教授風範的另一面把陳長明拖回了現實。
他着急地想要按住向零的手,被向零躲開了,他閃躲着眼神說:“我知道了你小聲點,我怕別人聽見。”
向零如他所願關了音頻,和喻時雙雙沉默着等對方主動開口,陳長明顫抖着雙手灌了一整瓶水,才用微微顫顫且沙啞的聲音說出事情的原委。
陳長明一開始也是個安守本分當着大學教授的普通人,因為職業原因他必須擺出一副和藹可親恪盡職守的好教授,也并不是說這樣的性格是裝出來的,只是他覺得身為一名教授就應該這樣,便不由自主地以這樣的面貌去面對自己的學生,在課堂上深受學生喜愛,在同事裏也擁有極好的人緣,但是他也是一個平凡的男人,有家庭、有事業,也有欲望,他也會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搜索黃色網站,看看小黃片。
轉折點是發生在半年前的某一天,他在浏覽黃色網站時,熒幕突然彈出來廣告頁面,頁面中有二維碼,他好奇去掃了一下之後,就誤打誤撞下載了伊甸園,在小華給他解釋了一通之後,他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就付費加入,直接給拉進了“3號房”,他一開始也是不太适應,覺得自己正在犯罪,良心也在譴責他,但是因為付了錢,覺得如果這個時候退了就虧了,所以也硬着頭皮去參與。
他不知道自己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查看群組的時候越來越多,參與聊天的次數也是越來越頻繁,當他在課堂上,看着底下坐着的自己的學生們,口袋裏不停震動的手機持續地提醒着他,他在參與別人不知道的秘密,而底下這些還沒經過社會磨練的孩子,不知道社會的險惡,會相信他所說的一切,單純、簡單地認為自己了解面前講臺上教授的為人。
他産生了優越感。
似乎壓抑了很久,群組裏的人都和他一樣,他也覺得人的內心在這個犯罪群組裏一覽無遺,他們沒有錯,只是把最真實的自己展露出來而已,所以手指不停地敲擊着鍵盤,說着平常時候根本沒有機會說出口的話,在同類面前他們可以肆意宣洩、肆意嘲笑、肆意地釋放自己的惡意,因為影片裏的主人公和他們毫無關系。
他們付了錢,去購買可以讓他們發洩和感受快樂的權力,僅此而已。
“直到你兒子被牽連進去。”
直到他兒子被牽連進去。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在影片中看見自己的家人、朋友,他從來沒有設想過這個問題,只是自私地認為受害的全都是與自己無關的人,永遠不會有那麽一天。
昨天晚上小華說的話也是深刻地刻進了他的心裏,為什麽別人家的孩子可以,自己的孩子卻不可以?
就像昨天群組內發生的事情一樣,他的孩子在影片中被毆打、受盡屈辱,群組內的其他人還是跟往常一樣,用極具侮辱的詞彙去評論、去幻想、肆意嘲弄與宣洩,就和他平時一樣,而對象是他的孩子。
他才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最終都會回饋到他身上,他所處的這個世界,和他的家人,他的朋友所處的世界,是同一個世界。
所以他接受了小華的建議,退出伊甸園,删除軟件,從此閉嘴安心地過自己的日子,但是事實證明,他沒那麽輕易地就可以置身事外,做過的事情不會因為删除掉軟件之後就假裝沒發生過。
“已知伊甸園有三個房間,你知不知道還有第四個房間?”向零問。
“我之前曾經在線下遇過一個人,那個人當時不小心看見我手機裏的軟件之後,有給我說過一點四號房的事情。”其實那個人的本意原是想勸他不要使用這個軟件,“他說,四號房和其他的房間不一樣,是游戲房,裏面的人都是玩命的。”
正因如此,他雖然知道升級,但是卻從沒有問過小華升房的事情。
“那個人還有沒有多說什麽?”喻時問,要是知道這個人的身份的話,或許能多拿點線索。
“沒有,他說他玩不起就給退了,我也不認識他,就那一次偶然見過而已。”陳長明低着頭,不知道面前這兩位對他的答複滿不滿意,“我該說的都說了,你們能不能放過我?
我是真的想接下來好好過日子,再也不參與這些狗屁事情了。”
“那你就做好自己的本分,把今天有人找過你的事情忘掉。”并沒有正面回答對方的請求,她和喻時起身準備離開。
“我會忘記的,到死都不會記得!”陳長明給面前這兩位神仙跪下了,只要不說出去,他做什麽都行。
并沒有理會陳長明那一跪,兩人把陳長明的手機開了機,然後檢查了一下裏頭軟件是不是已經删了,把手機還給主人之後便離開了,陳長明在她們開門的那一瞬間馬上坐回到椅子上,假裝什麽事情都沒發生,深怕外頭剛好有人經過看到他下跪。
“你覺得他這誠意怎麽樣?”向零偏過頭低聲問。
“雖然從小學習要寬容,但是罪犯不在我寬容的範圍裏面。”喻時頓了頓,突然問:“你剛剛是不是答應他了?”
“沒有。”
“那就行。”
既然确定了有“4號房”的存在,那她們可以開始進行下一步了。
向零主動聯絡了小華:“在?”
過了許久,小華才回複:“有事?”
向零挑眉,然後說:“老實說,你這軟件是怎麽搞的?我看也就和別的網站沒什麽區別啊!”
“願聞其詳。”
向零活動了一下手指骨和頸骨,寫道:“我雖然錢多,但是也不是這樣花的。
我以為升級了你能讓我看點不一樣的東西,結果升級都三天了,你就給我看死魚一樣的小黃片和圍毆孩子?”
向零忍住了抽自己巴掌的沖動,想着一切都是為了抓到幕後黑手。
“那你想看什麽?這些還不夠,兄弟你口味有點重。”
“你有沒有更刺激點的?”
小華整整五分鐘沒有任何回複,估計對方也是很慎重地在考慮。
向零一想,又加了一句:“你沒有就沒有,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業內獨一家,要加入還整得神神秘秘的,當初看人家論壇裏全都是勸別用的,現在是真的瞎了眼。”
小華這一次很快就回複了,說:“更刺激的我怕你玩不起。”
喻時發出意義不明的聲音,這個叫小華的性格還挺剛,激不得。
“多少錢,你說就得了。”
“我可以不要你的錢,你上次給我發的照片,高清還不要碼的,用那個換你的升級費。”
一時之間空氣都安靜了下來,向零很糾結,喻時問:“照片?高清沒碼?嗯?”
“不是,怎麽從你嘴裏說出來就變了味,不是你想的那個。”向零沒想到小華會提出這種要求。
“那是什麽?”喻時睜大了眼睛,準備等對方解釋。
這一次換她不回複了,她很糾結,那些照片不是能随随便便就拿去交換的籌碼,小華也似乎想到了什麽一樣,反客為主說:“我看你也就那樣,還想玩什麽刺激的,你那個照片也是運氣好從哪裏找到的吧?”
向零扒拉了幾下頭發,終于回複:“成交!”
後來喻時才知道,向零和小華談話裏的照片,是屍體照,那是向零當記者以來拍過的照片,她通常不會把高清沒碼的用來寫報道,而是放進私密文件夾裏,放進去以後她沒必要的話是不會打開來看的,全做調查研究使用。
“我給你一點時間整理照片,兩天後前往以下地點領取我準備好的随身碟,将照片存進去以後通知我,我會回收,回收确認後會幫你升級。”
“要兩天來準備随身碟,怕不是要在随身碟裏動手腳。”
喻時心裏清楚得很,對方完全可以給她們一個郵箱讓她們把照片發過去。
“就像你說的,他可能是想動手腳調查我的身份,另外如果就這樣發送照片的話,畫質會被壓縮。”喻時說完,又補充着寫了幾句:“那些都是我的寶貝,我怎麽能确定你收到照片以後會履行承諾?”
她要把自己擺在被動的位置,制造出一種讓對方以為自己在控制一切的錯覺。
小華傲得很,回複:“那你可以不要給,就收着你的寶貝自己看着高興,我伊甸園也不缺你一個客戶。”
“職業操守希望你能遵守一下。”
兩人默契地露出意義不明的微笑,雖然過程和她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但是這條大魚,終歸讓她們釣上了。
在照片上固然不能造假,但是她并沒有答應要連死者臉部一起給,她花了不少功夫把能辨識死者身份的地方去掉,所有的屍體照都沒了頭,還在暗網請了個程序員,買了一套定位程序,藏在照片裏。
小華在兩天後通知向零,自己已經把随身碟放在特定地方了,于是喻時在工作時間偷了個空,向零開着租來的車子去警局接了喻時,兩人盡量僞裝自己,戴着鴨舌帽還把冒兜拉上,口罩遮了大半張臉,別人一看還以為是兩個男的,而且看着也很可疑。
喻時負責去地鐵站的儲物櫃裏拿了随身碟,然後兩人一路上一言不發前往附近的網吧,那個網吧出了名的魚龍混雜,櫃臺人員對兩人的裝扮見怪不怪,給上了一架獨房機。
進入獨間以後,喻時拿出随身攜帶的膠帶貼在電腦自帶的鏡頭上,向零把自己随身碟裏的照片全都轉移到網吧的電腦之後,拔了自己的随身碟再插上小華準備的随身碟,把照片又一次轉移進去,在确認網吧電腦沒有留下什麽之後,兩人便離開了網吧,一言不發地把随身碟放回到地鐵站的儲物櫃裏。
向零把喻時送回警局,自己交還了租來的車子之後,就馬上回了家,她把手機留在了家裏,就是擔心小華能通過軟件定位找到她,為什麽讓喻時負責去拿随身碟,也是因為自己目前走起路來有些跛,特征過于明顯,小華若是有心安排人跟蹤,自己也沒有辦法迅速脫身,但如果是經驗豐富的喻時去的話,反而對自己比較有利,全場和喻時無交流也是因為擔心随身碟內藏有定位竊聽器,還要防範小華在裏面藏了病毒,控制網吧電腦監視她們。
她們是真的把所有能想到的危險都加以預防,甚至連自己都懷疑小華到底有沒有她們自己想的那麽多,是真正的想敵人會想的事,讓自己無懈可擊。
打開伊甸園軟件,向零通知了對方一聲,就開始等着熒幕上出現位置,這套程序是這樣的,只要有人使用了随身碟,向零這裏就會顯示用戶位置,病毒不藏在随身碟裏,而是藏在衆多照片裏面的其中一張,編寫的程序員還特別貼心地讓病毒可以避開已知的所有掃毒軟件,所以只要不是小華自己新開發的掃毒軟件,否則他是絕對不會發現的。
等了好幾個小時,等到向零都覺得有些困了,電腦才有了新的動靜,原本黑色的窗口裏彈出了一串數字,是當前使用者的IP地址,複制了一整串數字,向零調查了一下,通過地圖确定了使用者當前位置,她只看一眼就覺得頭皮發麻。
因為地點顯示使用者就在成望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