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白影

一聽“鬧鬼”二字,映月吓得抓緊了唐臻的袖子,映心倒是頗穩重,日常面無表情。

唐臻心裏直樂,暗想,鬧鬼,莫非這破廟叫“蘭若寺”?

那定要去探一探。

她一擡頭,見葉庭軒正看着他,便打趣道:“葉典史可否怕鬼?”

“在下向來不信鬼神之說,當然不怕!”葉庭軒冷哼一聲,滿面淩然正氣。

唐臻笑彎了眼,挺唯物的哈,小同志有前途!

“那咱就去領教領教這‘鬧鬼’的破廟吧。”她摸了摸映月的腦瓜,“不怕,本宮護着你,喏,焦瑪給你抱着。”

映月哆哆嗦嗦接過焦瑪,滿臉寫着不慌。

唐臻不用抱狗,便又騎了馬,與葉庭軒并辔而行。

“诶,庭軒,”她賤嗖嗖地開始撩閑,“若是晚上遇到漂亮女鬼該怎麽辦?”

葉庭軒正色:“說了不信有鬼。”

“假設呢?!聊着玩嘛!”

“若是假設,那也不該有女鬼。”葉庭軒道,“正所謂‘擒賊先擒王’,公主才是我們一行人當中最重要的,應當有男鬼來迷惑公主才對。”

唐臻笑得前仰後合:“行啊你,還挺會說的。不過有你這麽英俊的人類在我身邊,我才不會多看男鬼一眼。”

葉庭軒:“……”

兩人同行多日,彼此間了解已經加深了許多,他已經确定公主對自己沒有半點想法,不過公主現在的心直口快一時間還是令人很難招架,常常讓他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這小半生,葉庭軒認識的女子不多,大多都溫婉賢淑,如公主這般快人快語、與男人稱兄道弟的,僅此一例。

“不過說真的,你喜歡什麽類型的女子?”唐臻望着前方金紅色的落日,突然問道。

八卦之火熊熊燃燒!

葉庭軒正色道:“婚姻大事,自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庭軒不敢擅自做主。”

“啧,都兄弟,跟我就不用說标準答案了吧!西域有個寫話本的說過,‘哪個少男不鐘情,哪個少女不懷春’,庭軒你從小到大,就沒喜歡過哪個姑娘?盲婚啞嫁萬一娶個不喜歡的,那該怎麽辦?”

“不曾。”葉庭軒幹脆利落答道,“娶妻求淑女,父母定會為我選一位好妻室,慢慢相處,怎會不喜歡。”

這話其實是違心了,自他懂事起,便明白自己此生不會有什麽選擇的自由,早早習慣了約束自己的情感,以免将來令自己更加痛苦。

而且平日裏他謹言慎行,幾乎不去煙花之地,并沒有太多機會認識什麽女子。

但唐臻心裏想,老娘信了你的邪!你娃一看就滿腦子反叛,只是隐忍不發,若是家人真的要硬塞你一門讓你不滿意的親事,你保準離家出走信不信?!

不過對方不肯說,那就不追問了,她只是半開玩笑自嘲道:“也對,反正不是我這種刁蠻任性的女子。”

葉庭軒:“……”

“公主先前喜歡的,或許只是在下的皮相,這才能這麽快幡然醒悟。”他沉吟道,“相信公主另有良配,冥冥中已經注定,只是你二人并未相遇罷了。”

唐臻聽了,心裏哀嘆,注定個啥啊注定,我這朵母單花,在現世都還沒有過男朋友呢。

中學她只顧拼命學習,考上戲劇學院之後,知道自己要從事演藝事業,為了将來不被人挖黑料,在男女關系方面特別謹慎,因此一直沒有談過戀愛。

一下穿到這成了公主,将來保不齊也得被安排嫁給什麽王孫公子,大概率會被包辦。

看來今生與甜甜的戀愛無緣了。

唐臻偏頭看着帥氣的葉庭軒,其實還不如跟你湊合湊合呢。

随後又甩甩頭,唉,瞎想什麽,還是玩命種地,搞好白寒城,早早攢夠積分回現世。

“但願吧。”她接着葉庭軒的話說,“希望能遇到一個心靈相通的、自由的靈魂。”

葉庭軒若有所思地望着唐臻,心靈相通他能懂,但“自由的靈魂”,他就有些把握不準了。

自由,靈魂——難不成真是什麽男鬼?

不不不,肯定不是這個意思!

一行人快馬加鞭,在夕陽沉入地平線以前趕到了破廟處。

這間破廟比唐臻想象的好多了,院子很大,前後山門殿、彌勒殿和大雄寶殿一應俱全,不是以前電視裏或者小說裏那種只有一個破爛大殿的小廟,這兒門口有個碑亭,上書“百相寺”。

雖然寺廟很大,但确實破敗得可以,也不知道多久沒有人了,裏裏外外都是斷壁殘垣,只有樹木花草郁郁蔥蔥,長得十分蓬勃。

葉庭軒立刻組織護衛們對整座寺廟進行搜查,要求是不能放過每一寸地面,力保公主安全。

但護衛們覺得這種破地兒也不可能藏着什麽危險,查驗起來就沒有那麽仔細了。

唐臻在現世見過不少廟宇,此刻跟在葉庭軒身邊,抱着焦瑪,饒有興趣地來回打量。

雖說這裏早已廢棄,但當夕陽的金紅色光芒打在屋檐之上的時候,瓦片反射出來的光芒自帶了一種悲涼、厚重的禪意,令人無限感慨。

唐臻把焦瑪塞進葉庭軒懷裏,兩手組了個取景框,對着大雄寶殿的一角比了比,随後深深一嘆氣。

“為何嘆息?”葉庭軒好奇發問。

唐臻莞爾一笑:“想想這寺廟應當也曾經香火旺盛,寺裏的僧人可能也想不到,将來有一天這裏會破敗成如此模樣。”

“人是走了,可禪意還在,太陽朝升夕落,永恒注視着這裏。”

“有很多東西瞬息萬變,也有很多東西永遠不變,你說對吧。”

葉庭軒摸了摸焦瑪的腦袋,勾唇道:“公主最近思考頗多。”

“嗐,我也就是瞎想,或許是無病呻吟。”

葉庭軒對她的自謙不置可否,轉而問道:“為何看大殿屋檐一角,要用手指圈起來?”

“把最好看的部分截出來啊。”唐臻笑道,“你不覺得把那個畫面留下來會很好嗎?”

古代什麽都好,就是不能留下記憶。

但或許這些美景無法保留,才會讓人更加珍惜吧。

葉庭軒抿唇微笑,沒有答話,他抱着焦瑪,和唐臻長久駐足,靜靜地觀賞夕陽的光彩從大殿屋檐上漸漸消失,紅彤彤的落日只得一瞬,便沉入了地平線以下。

寺廟裏還有些禪房是空的,但實在落了太多塵土,打掃幹淨又沒必要,因此唐臻思來想去,打算在戒律堂裏搭個帳篷,随便過一夜就好了。

而且不是說這裏鬧鬼嗎?戒律堂這麽威嚴的地方,鬼也不敢來吧。

反正不管唯物還是唯心,安全第一。

聽了公主的想法,葉庭軒便派人開始搭帳篷,晚上映月映心和焦瑪陪着公主睡在帳篷裏,他則在靠近門口的地方打地鋪,門外安排了幾個護衛站崗。

要容納好些人,帳篷搭得很大很寬敞,裏面點了蠟燭,能影影綽綽地看到人影。

葉庭軒背對帳篷躺下,聽着裏面隐隐約約傳來的唐臻和映月兩個人低聲說話的聲音,看着外面湛藍夜幕上挂着的新月,莫名覺得心裏特別惬意。

好似心裏許久沒有這麽平靜過了。

趕了幾天路,大家都疲憊得緊,很快整個寺廟裏變得鴉雀無聲,公主帳篷裏的蠟燭也熄滅了,只剩戒律堂裏的燭臺還閃着微弱的亮光。

裏裏外外都有人把守,葉庭軒不由地放松,也很快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這平靜被“嗷”地一聲尖叫給打破了。

“有鬼影!”映月哭着大喊。

葉庭軒立刻睜眼,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從他眼前一晃而過,似乎是從門裏跑出去了。

他一骨碌起身,抓起手裏的寶劍,追出門去,在地上輕輕踮腳借力,施展輕功上了屋頂,滿寺院尋找那白影的蹤跡。

誰知卻一無所獲。

所有護衛都被方才映月這一嗓子叫醒了,把整個寺院圍得如鐵桶一般,另有幾個護衛也跳上了幾個大殿的屋頂,機警地尋找着方才的白影。

葉庭軒看了一圈沒找到蹤跡,生怕被人調虎離山,便迅速跳下來返回了戒律堂。

公主帳篷已經敞開,唐臻正和映心陪在吓壞了的映月身邊,輕聲細語地安慰她,焦瑪在映月身旁“嗚嗚”叫着,不停轉來轉去。

“你剛才看見什麽了?”唐臻先前睡得正熟,映月一叫,也把她吓了一跳,心跳才緩下來,“別急,慢慢說,大家都在呢,現在沒事了。”

葉庭軒正巧進來,聽見公主問話,安靜地站在一邊等待回答。

映月抽泣着,表情十分驚慌:“我、我方才內急,想出去一趟,誰知道剛剛才把帳篷拉開一條縫,就看見一個鬼影從面前‘嗖’地一下子竄過去了,把我吓得、吓得半死……”

“會不會是你太緊張,看錯了?”映心略帶嫌棄地說,“之前你就疑神疑鬼的,會不會是……”

“不是,她沒看錯。”葉庭軒開口道,“我也看見了。”

映月得到了支持,立刻變得既理直氣壯,而且更加驚恐:“我就說!可那真的是鬼嗎?”

唐臻也有些詫異,看向葉庭軒:“真的?你輕功那麽好都沒抓到它?”

“這個白影到底是什麽我也說不好,但不像是鬼,倒像是輕功極好的習武之人。”他有些赧然,“我今日睡得有些沉了,反應遲了些,沒能抓住它。”

唐臻安撫道:“不必介懷,這些日子你也太累了。”

映月緊張地拉着映心的袖子:“跑了?它會不會再來啊?”

“方才這東西沒有傷人,應該是只想逃跑,跑了肯定不會回來。”映心說。

唐臻點點頭:“我也這麽認為。庭軒,別太緊張,我們這麽多人在這兒,可能那東西也害怕,只是想跑出去,現在它跑了,應該沒事了。”

葉庭軒一拱手:“好,那你還是繼續休息,我在外邊守着。”

其實唐臻也不是完全不害怕,畢竟連穿越這種東西都是真的,保不齊有別的什麽唯心主義的東西存在于世上。但撩開帳篷望去,外面有那麽多人在,她本來膽子也大,那點緊張也就漸漸消失于無形。

“我……我還是想去、去……”映月捂着肚子,一臉為難。

方才一吓,更覺得小腹鼓脹難忍。這寺廟裏有茅廁,映月就不想再用馬桶,避免失禮于人前。

“想去就去吧,映心陪着,再叫兩個護衛跟着。”

兩人一走,大殿內就剩下葉庭軒和帳篷裏的唐臻,兩個人在陰暗的燭火下兩兩相望,相顧無言。

唐臻把焦瑪抱在懷裏,小聲說:“狗子啊狗子,你怎麽一點都不警覺,萬一被別的什麽東西叼去該怎麽辦?”

焦瑪“嘤嘤嘤”地哼唧着,把頭埋在了唐臻的臂彎裏。

唐臻看着它萌蠢的樣子,不由地笑了。

葉庭軒垂眸望着這一人一犬,微微勾唇,然而下一刻,他就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聲音,擡頭一看,竟然真有個白影從戒律堂的佛像背後竄了出來,在大堂裏來回迅速移動着,不知道在搞什麽鬼!

這玩意方才居然沒跑出去?!

也太沒用了吧!

“有刺客!”葉庭軒大吼,第一反應就是向前跨了一步,将唐臻緊緊抱在了懷裏!

作者有話要說:

“哪個少男不鐘情,哪個少女不懷春”來自《少年維特之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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