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夜幕下,涼爽濕潤的風吹拂着每條巷口挂着的彩色綢帶。走到巷尾的大黃狗擡頭嗅了嗅,這時,前方的大門被打開,露出鵝黃色的光來。随即從門裏傳出一個男聲。
“蛋崽子,又上哪去了快回窩頭去。”
聽後,大黃狗一步三回頭地跑進了門。随着大門合上,巷尾的最後一道光消失了,但巷口民宿的某間客房的燈還亮着。
吳钊将紙鋪開,對照着手機上的地圖在紙上畫了幾個圈。
“為了預防山裏信號不好,GPS故障,我特地向當地人買了份地圖,然後發現呢去喀斯山的大路只有一條,”他畫了一條線直達圓圈上,“121國道。但我們要經過津魯峽谷和南迦林海以及松川草原,如果中間沒有什麽意外,我們兩天就能到。”
高巍坐在一旁看着自己的電腦屏幕浏覽的資料說道:“兩天少了,至少四天,我們沒有向導,路上一定會發生很多意外,半年前的寧川和去年的紅楓嶺都是有向導帶着,才能一路順利,所以我們得把能想到的潛在危險和意外全部寫下來,盡量減少在路上時間和物資消耗。”
其實高巍一行人一早就想來喀斯山了,但是過去幾年一直處于封山的狀态,最近幾年才對外開放。
吳钊點了點頭:“畢竟到喀斯山我們還要對公路進行考察和天氣監測,恐怕到喀斯山後要幸苦小遙了,考察和監測這塊一直是她負責,她也很厲害的了,跟着我們跑遍了大半個中國。”
“那是,也不看看是誰的妹妹。”董煦說完後将購物清單放在桌上,“喏,帳篷有了,預防傷風感冒的藥也有,油桶,防滑鏈以及工具箱套裝還有一堆幹糧,管夠。”
高巍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身子往後一靠,雙手交叉放在膝上,“別掉以輕心,要把這次進山當作我們平常玩速降一樣謹慎對待,”頓了一下他補充道,“畢竟南迦林海的原始森林可不是像普通山林一樣鬧着玩的。”
吳钊收起紙放進文件袋裏,“那就在麥城多呆一天,我明天去問問老板娘還需要帶點什麽東西。”
這時“咣當”一聲,緊接着從隔壁傳來一聲尖叫。
董煦一聽,臉色剎變,他猛地站起身沖出房門,而吳钊和高巍緊随其後。高巍剛進房門,就看見地上有一尊小石像,一擡眼便看見董煦抱着正瑟瑟發抖的董心遙。
董心遙揪着董煦的外套,小臉煞白,顫抖着聲音:“我、我不知道這個東西怎麽會在我房間,哥,你說我是不是招惹了什麽不好的東西?”她将頭埋進董煦的懷裏,“哥,我好害怕,哥,我想回家了……”
高巍走上前彎腰撿起了石像放在掌心端詳,他移開了大拇指發現指腹上有紅色液體,緊接着食指上也有,他這才看見紅色液體是從小石像的雙眼流出來的。
董煦安撫着董心遙,“放心,有哥在絕對不會讓你有事的,也不會讓任何東西傷害你。”話音一落,他側頭擡眸與高巍對上了眼,此刻,二人眼裏滿是疑慮。
“發生什麽事了?”
丁思月裹了件外衣繞過門口的吳钊走了進來。
高巍側身将手裏的東西遞到她眼下,詢問:“你知道這是什麽東西嗎?”
丁思月擡眸與高巍對視一眼,僵持了好一會兒,董煦見丁思月沒有說話,心急之下起身搶過高巍手裏的石像湊到她眼前,咬牙質問:“是不是你幹的?”
高巍一把拉住董煦道:“你冷靜一點。”
丁思月極其平靜,“你說我幹什麽了?”
董煦:“少裝蒜,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下午去了哪裏,高巍都看見了,你和那個什麽破石像。”
“董煦!”高巍厲聲喝道。随後,高巍對着門口的吳钊說:“小遙還需要董煦陪着,你在房間裏陪着他們。”
“好。”
聽後,高巍目光一轉回到丁思月身上,“出去說。”
露天院內,殘月挂在夜幕上,在寧靜之中,只聽得到幾公裏外的谷底溪流潺潺流淌的聲音。
黑暗中有了一絲星火,高巍點了根煙,吸了一口,然後吐了出來。
“我還以為你不抽煙。”丁思月靠在門框上,輕笑了一聲。
“抽的少。”
“今天下午你跟蹤我?”
“沒有,碰巧看見你。”他又吸了一口,總共就兩口,然後就被他杵滅在一旁長滿青苔的缸沿上,“我只想知道這個石像是怎麽一回事?”
“你們惹怒了山神。”
“說實在話,我不信這些東西。”
丁思月聳了聳肩,“我只想說,返程吧,那個小妹妹或許還能撿條命。”
“你什麽意思?”
“趕緊離開吧,這裏不歡迎你們。”丁思月再次勸道。随後,她轉身進了房間。
高巍擡頭看着那輪殘月,冷不丁一笑。
離譜,太離譜了。
這時,手機振動了一下,他掏出來一看是Youtube的私信提醒,他點開只見是自己的油管粉絲發來的消息。
Team:“hi,Ben how often do u update videos?”
B:“wait a few more days.”
要說離開,高巍是很不願意的,不只是他,包括他們整個團隊。進不同的山有很多次了,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麽棘手的事情。
他們這些挑戰速降極限運動的職業選手,從山頂公路起始點而下伴随着紅日初生,日照金山,又在山和湖之間的公路上與落日餘晖同行,領略晝夜交替,他們追求的是極致的美和速度,每一場都是沉浸式速降。
而喀斯山有着獨特的挂壁公路,一路而下,可以看見來時走過的蜿蜒公路,不僅如此在公路一側是被稱為“林海之心”的月谷湖,所以喀斯山才讓一行人執意前往。
高巍出神一會兒,眼前浮現出丁思月靠在門框上喝水的樣子,他越想越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她,卻說不上來在哪見過。
薄霧中升起了袅袅炊煙,馬鈴聲與馬蹄聲從民宿外過吵醒了房間裏淺睡的高巍。
他揉了揉鼻梁,發現昨晚和吳钊讨論的時候太困了,就在椅子上睡着了,現在身側的吳钊還在熟睡,他起身打開門,潮濕的空氣便湧入他的鼻子裏。
董煦帶着董心遙從外走了進來,手裏還提着早飯。
“小遙,今天好點沒?”高巍接過董煦遞來的早餐,話卻是對董心遙說的。
董心遙笑了笑,“別擔心,我沒事了。”她将手裏的早餐分成兩份,“我還給老板娘也買了早餐,我去拿給她。”
董煦正打算開口說什麽,高巍拽住了他的手臂,對董心遙道:“去吧。”
高巍見她去了丁思月的房間才話鋒一轉,詢問董煦:“還是按原來的計劃?”
“不然呢?我們都已經到這一步了,換作是你,你也不會回去。”
“好。”
“我在早餐店那問了當地人,我們要進山還要去買雄黃和一些本地人才用的治療毒蟲叮咬的藥。”
“行。”
這時,董心遙和丁思月一同走了出來,吳钊也醒了站在門口伸了個懶腰。
高巍看向了丁思月,黑色卷發間,是精致的五官,鵝蛋臉上沒有什麽多餘的肉,看上去有些削瘦。
“你知道麥城哪裏有藥店?”
“麥城沒藥店,但是有小診所,你們要去我可以帶你們去。”她側身拿下挂在牆上的車鑰匙,“走吧。”
一路上能遇到的行人很少,經過一家青瓦紅磚的宅院門口,一位穿着藍色圍腰頭發花白的老人,正坐在竹椅上端着碗看着駛過的越野車。
到了目的地,高巍率先從副駕下車,眼前是一間很小的門面,一個中年男人從裏将門板一個一個挪開,使得外面的光能照進昏暗的房間。這時,一只橘貓從屋裏跳了出來,緊接着坐在門檻前用舌頭舔着爪子。
“這就是當地醫生,進去吧,我在外面等你們。”丁思月打開門走下車說道。
待她說完,高巍幾人便走了進去,但令丁思月有些沒料想到的是董心遙沒跟去,而是走到她身邊。
“我叫你思月姐吧。”
“都可以。”
“你怎麽不和你哥哥一起?”
“我想和你聊一聊。”
丁思月的手放在反光鏡上,食指有節奏的敲打着鏡面,“你哥不希望你和我走的太近。他一會兒說我把你拐走了,我可就說不清了。”
“不會,我和他說了在車上等他。”
丁思月低頭看了眼手表上的時間,“你想說什麽?”
董心遙開門見山:“你為什麽把石像放在我的窗臺上?”
丁思月緘默不言。
女人的第六感一向很準,丁思月敏銳地察覺到董心遙是有證據才敢這麽問的。
“我也很好奇,你為什麽一直勸我們離開,如果有什麽隐情或者困難,你可以說出來,我們可以幫你的。”
聽後,丁思月笑了一聲:“幫?我們才認識幾天?你我之間又了解多少?”
“你不是不希望我們進山嗎?那我幫你。”
“你……”丁思月驚住了,她難以信服地看着董心遙。
“唉,都是我媽的原因,公路速降本就是極限運動,前年他們幾個人出國與幾個外國人在肯亞的荒野公路玩速降,差點丢了命。半個月前,我媽本來給我哥找了個相親對象,結果我哥帶着我偷偷逃出來。我媽給我天天打電話,讓我想辦法帶我哥回家,我爸媽實在不想董家斷後。”
丁思月蹙眉道:“你們真的是來玩速降的?不是記者?”
“啊?不是,怎麽了嗎?”
丁思月眉頭舒緩開來,若有所思,“沒事了。”
“思月姐,你給我句實話,去喀斯山的路上到底有什麽?”
“變化無常的天氣,湍急的峽谷水,會吃人的林海以及一眼望不到邊的草原。”
“這麽險?那喀斯山……”
“大自然往往會把最脆弱美麗的一面藏在萬山群峰的深處。”丁思月的目光落在高巍身上,“他們沒有選錯地,喀斯山值得他們為此冒險。”
而後她又補充一句,“既然你想為父母着想,那我就獨自進山,不帶你們了。”
“啊?你也要進山?”
“去見三個很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