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李肖強從岩門溝駛出來開上了139省道,然後和停在路邊白色面包車裏的保護中心的工作人員打了聲招呼,便一同向山裏開去,因為還有一頭黑熊沒有解決掉,如果沒有及時處理,便很容易驚擾和傷害到溝裏的村民。
白展坐在副駕上別過頭見李肖強精神狀态并不好。
“老李,要不你向上面請幾天假去醫院陪一陪嫂子吧,我看你兩頭跑睡也沒睡好吧?”
李肖強板過後視鏡,照了照鏡子,“狀态有那麽差嗎?”話音剛落就将後視鏡調整到原來的位置,“我還忙的過來,不用特地去向上面請示。”
“那這樣吧,”白展看了看後座的兩個同事,“下班後我和小劉小溫去醫院幫你照顧嫂子。”
“你們有空去看看就行了,不用特地大老遠的跑去市裏醫院。”
“我們還是想替你分擔一些。”
李肖強搖了搖頭,“你們也有自己的家庭,心意我領了,要是我真的有天忙不過來了再讓你們幫忙。”
“好。”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兩輛車停在了路邊,從車上下來的有穿便服的保護中心工作人員和四名持麻醉.槍的警察。
“五十分鐘前,熱成像儀捕捉到那只黑熊就在這附近,它現在還在半山腰的玉米地裏。”工作人員對着李肖強說道。
“行,那個你們的直升機多久能到?”
“在來的路上了。”
李肖強給身後的同事們使了個眼色,“走吧,咱們上去會會這個小家夥。”
一行四人沿着山間小道一路向上,距離玉米地越來越近便能聽見黑熊在扳玉米的聲音。
李肖強半彎着腰,擡手示意身後人止步。他轉身給三人打了一個手勢,然後自己悄悄地繞過身前的石頭來到了玉米地的上方。
他每邁出一步都格外的謹慎,待他瞧見黑熊的背影就在錯亂的玉米稈之後,便蹲下身端起了槍。
此刻,黑熊在認真地啃着手裏的玉米,并未察覺背後有槍已經瞄準了它。直到它聽到身後傳來一聲響,後背一痛,它丢下玉米拔腿就跑,但是沒跑幾步麻醉藥效便使它雙腿無力地倒在了地上。
“快快快!抓緊時間。”李肖強對着白展說道。
早已經埋伏在玉米地外地四人,一個拿着黑布蓋在黑熊的眼睛上,另外兩個人将黑熊的四肢緊緊按住。
突然空中響起了螺旋槳的聲音,強烈的風吹開了頭頂的樹葉,從直升飛機上扔下了一個大網。
“一二三走!”
四人一起将黑熊推進了大網之中,随後李肖強對着直升飛機揮了揮手示意已經完成任務。
飛行員對李肖強豎了個大拇指,緊接着直升飛機連帶着黑熊一起往高空升去。
“再見了。”白展朝那頭黑熊揮了揮手。
之後,直升飛機逐漸駛離大家的視線裏。
因為村裏突然來了一個外國人,村民們都跑出來看熱鬧,小孩子們則撐着院子裏的圍欄探出半個身子好奇地打量他。
漢斯背着登山包跟在董心遙與蘇丹身後,他并未對這些目光感到反感,而是用着和善可親的笑容回應這些一雙雙覺得驚奇的目光。
“這什麽情況?”
董煦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手肘撐在圍欄上別過頭看了眼高巍。
高巍沒有說話,只是目光從漢斯身上轉移到同站在院裏的丁思月,似乎她也感到意外。
漢斯跟着蘇丹走上了臺階,然後聽着董心遙的簡單介紹随後走進了院裏。
董心遙朝着高巍和董煦先是揮了揮手,又側身對着漢斯說道:“這是我的兩個哥哥,高巍和董煦,還有一個叫吳钊,他應該在竈房我去叫他出來。”
“嗯。”
蘇丹走到丁思月,她偏頭小聲的詢問了一句,“怎麽回事?”
“你知道塌方的路段還沒人來搶修,人又是外鄉人的,總不可能讓人家在車上待幾天吧?”
聽後,丁思月目光落在了漢斯身上,她将對方上下打量一番。
丁思月:“你自己決定就行,但是還是多留意一下。”
她出于禮貌地向漢斯伸手,“你好。丁思月。”
漢斯取下手套點頭回握,“漢斯。”
蘇丹從一旁拉來了凳子放在漢斯身後,“坐吧,這裏暖和。”
“謝謝。”
漢斯坐在火堆前脫下手套,将手伸向火堆,随後他擡頭看了看村兩邊的大山。
“好像南山區經常發生泥石流。”
蘇丹蹲在地上伸手烤火,“嗯,南山區多雨季節。”
漢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這時他擡手指向山上的金屬網,“那個是預防山體滑坡的嗎?”
丁思月往火堆裏加了新的幹柴,“對。”
蘇丹笑着露出一只虎牙,“在我們村附近的山裏設置了上百個抗滑樁和錨索固定,所以不用擔心。”
“沒有擔心,只是很好奇。”
丁思月擡眸看了眼漢斯,“你去哪裏?”
漢斯取下登山包放在身旁,“去北山區旅游的。”
“就你一個人嗎?”
“對。”
“雖然今年才對外開放北山群,但還是挺危險的,祝你好運。”
漢斯笑着點頭,“也祝你們好運。”
董煦手肘撐着圍欄面向丁思月和漢斯,還時不時用手臂撞了撞高巍,“聽見沒?”
高巍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聽見什麽?”
他取出狗尾巴朝漢斯那擡了擡下巴,“這外國人說不定也要去喀斯山,如果你搞不定丁思月,咱們也可以和這個男的組隊一起去。”
高巍在聽了他這句話後沉默了片刻,“我會找個時間和丁思月提這件事。”
“和外國人組團是下下策,丁思月才是上策,你一定要把握機會搞定她,全隊的希望就靠在你身上了。”
董煦說起來容易,但對于高巍來說便成了一大難題。
他趁着董煦話音一落便直起身往竈房裏走。
“阿巍,你別走啊,我說的你聽進去沒?”
丁思月察覺到腳步聲,便別過頭注視着高巍走進了竈房。
入夜後,丁思月房間裏的白熾燈還亮着。此刻她正在用電腦翻看舊時照片,一個視頻電話打了過來,她見是自己的導師于是接通了。
“潘寧的事周畢延已經和我說了。我這算不算低估你了?”肖志明打趣道。
“不是我找到的,這件事有點複雜,不過有一件值得高興也是萬萬讓我沒想到的事發生了。”
“哦?什麽事?”
“你還記得當初在松川和我玩的很好的兩兄弟嗎?”
肖志明想了想,蹙起了眉頭,“是不是你媽媽最喜歡的那兩個?我記得有一個叫德什麽什麽,還有一個叫石西?”
“是石西措回來了。”
“他怎麽回來的?我以為他們都不幸離世了。”
丁思月上揚的嘴角突然一僵,“說來話長,不過他能平安回來已經是萬幸了。”
因為窗戶未關的原因,濕冷的風撲面而來。
“等一下,我去關一下窗。”
當她走到窗邊伸手去拉窗戶邊時,便瞧見了又是獨自坐在院裏的高巍。
此刻的他正抽着煙,只留給丁思月一個悵然失落的背影。随後她垂眸合上了窗。
“咔噠”一聲,有人從外打開了病房的門。
陪在床邊的中年女人看着進來的人剛想說話,李肖強立在門口做了一個“噓”的手勢,目光便落在了躺在床上的女人身上。
李肖強走到中年女人身旁,小聲說道:“媽,你回去吧。”
中年女人點了點頭,拿着東西輕手輕腳地從病房走了出去。
病床上的女人戴着針織帽子和口罩,一旁挂着乳白色的營養液,正順着輸液管流入女人體內,在女人的枕頭邊還放着一件嬰兒的衣物。
他低頭在女人額頭上落下一個吻,但沒想到女人忽然醒了過來。
“你來啦。”
李肖強點了點頭,然後坐在了床旁的椅子上。
“想吃東西嗎?”
因為從宋豔玲第二次化療到現在過去五天了,她一口飯都沒吃全憑營養液吊着生命。
宋豔玲搖頭。
李肖強實在擔心她的身體,化療本就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再加上靶向藥,她現在抵抗力越來越差,沒有營養攝入血小板和白細胞根本無法升高。
李肖強握住宋豔玲的手,随後将額頭抵在她的手背上。
“對不起……”
宋豔玲沒有力氣笑了,只能用手摸了摸他的臉,“說什麽對不起的,不是你的錯,我會好的,一定會好起來的。等我恢複了,我就能和其他正常人一樣可以當媽媽了。”
李肖強一直都知道,宋豔玲很想擁有一個屬于他倆的寶寶。但是宋豔玲是有生育障礙的,于是那些年李肖強就帶她四處求醫問藥,但很不幸的是在一個月前她确診了淋巴癌。
由于淋巴遍布全身,癌細胞擴散的快,或許幾個月人就沒了。
對于普通家庭的李肖強來說,醫生建議保守治療,因為化療的話病人不一定可以承受巨大的痛苦和費用。
正當李肖強猶豫不決的時候,宋豔玲告訴他,她想要化療。
就因為這句話,他将所有積蓄拿了出來給宋豔玲治病,但是沒想到僅僅第二次化療就讓宋豔玲的身體垮掉了。
他現在非常的後悔,他寧可保守治療,陪着她走完生命的最後一程,也不希望宋豔玲這麽痛苦的活着。
“老李……我沒事的。”宋豔玲還在安慰着他。
李肖強忍着眼淚,直起身為宋豔玲蓋好被子,“營養液快滴完了,我去叫護士過來。”
他話音剛落就轉身走出了病房,在他輕聲關上門的那一刻,眼淚止不住的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