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天剛亮,一聲雞鳴在村尾響起,各家各戶挑着扁擔往村尾走去,小孩們穿梭在大人們之間,嬉笑着搶着彼此手中的糖果。

董心遙早早的就站在大門外的臺階上看熱鬧,這時蘇丹挑着裝着大米的扁擔來到董心遙身旁。

“走吧,你不是想去看看嗎?”

“好!”她看了看蘇丹兩邊的扁擔,“有沒有我可以幫你拿的。”

蘇丹往後一看,“幫我拿那只公□□。”

她順着蘇丹的目光看向地面,只見一個飼料袋的左下角被剪了個洞,露出一顆紅冠雞頭,公雞就這樣整只裝進了飼料袋裏

董心遙剛拿起袋子,高巍和吳钊還有董煦就從門口走了出來。

“你們怎麽也出來了?昨晚不是說你們不去嗎?”董心遙直起腰問。

董煦嘆了口氣手.插褲包走到她身邊,用肩頭碰了碰董心遙的肩,目光看向高巍嬉笑道:“你阿巍哥呢,突然又想去了。”

“為什麽?”

董煦湊近董心遙的耳邊說了三個字,她短暫一驚,然後她想起來還要幫蘇丹拿東西于是沖高巍笑道:“阿巍哥,加油,你一定可以的!”

她話音剛落就拿着東西準備去蘇丹那,但是卻被董煦按住了肩膀,“你上哪去?”

她指了指前面的蘇丹,“幫蘇丹哥拿東西。”

他垂眸才看見董心遙手裏的飼料袋,“松手,讓我來拿。”

“你拿什麽啊,人家還等着我呢,哥,你讓開。””她擠開董煦就往前走。

董煦難以置信自家妹妹居然往外拐,他轉身看着董心遙一臉喜悅地跑到蘇丹身旁,內心十分的不爽。

忽然一只手臂從董煦身後勾住他的脖子,“我說你這張嘴,在給小遙亂說什麽,嗯?”

董煦側頭用拳頭砸了一下高巍的胸口,“我在讓我妹妹給你加油打氣。”

吳钊一聽笑出了聲,擡手推了一下董煦的肩膀,“诶,你是不是給遙妹說的丁思月?”

董煦猛地一拍手,“就是丁思月 。”他再次看向高巍,“喜歡就是喜歡有什麽不敢承認的?”

“誰給你……”

“都在呢。”

丁思月将手背在身後從門口走了出來。

一瞬間,三人都安靜了下來。

丁思月好奇,便笑着打量三人道:“剛剛不是還有說笑的嗎?怎麽一見到我都沉默了?”

“那個……”董煦剛準備踏出一步,高巍突然拽住董煦的手将他拉了回來。

“嗯?”丁思月探出腦袋,目光先是在董煦臉上瞧了瞧又轉移到高巍臉上,“不會跟我有關吧?”

這時,村尾的鞭炮聲響徹山間,小孩們捂着耳朵歡快的在煙霧中跳動。

“走吧,別去遲了。”高巍從二人中間走下臺階。

丁思月将手放在呢子大衣的外包裏,目光一直跟随着高巍,她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麽。

北山群森林。

幹燥的烈風呼嘯着刮過山間光禿的樹木,掀起一地的枯葉在空中亂舞。

“咔嚓、咔嚓……”

一名老人提着厚重的裙角漫無目的行走在半山腰上。她膚色黝黑,頭上裹着暗紅色圍巾,胸口戴着鈴铛銀圈。

天空中盤旋着一只鷹,它靈活的雙眼緊盯着山中的一切。

古吉擡頭看了眼天,然後将食指和大拇指放在嘴裏吹了一聲響亮的哨子。那鷹尋着哨聲一個俯沖,在快要接近古吉時,它撲扇着翅膀停在了她的肩上。

古吉用依山語對着鷹說了句話,它便再次撲扇着翅膀飛到空中,而古吉在繼續往前走的同時,伸手拂過每一棵樹幹,心裏默數着樹木的數量。

當數到第121棵樹的時候,那只鷹也剛好停在了這棵樹上。

古吉的掌心不斷在樹幹上摩擦,從樹枝開始向下看,一直到看見地上的土壤她才收回了目光。

古吉蹲下身用手刨了幾下表面的土壤,然後繼續往下挖坑,挖到一定程度一個方形鐵盒角露了出來。她奮力地扒開土壤直到鐵盒全部露出來才停止。

古吉伸出雙手小心翼翼地從坑裏拿出了那個鐵盒子,然後放在自己的圍裙上輕輕地将盒子打開了,只見鐵盒子裏面放着一個用紅繩拴住的方形銅錢。

她顫抖着手拿起那枚銅錢,然後擡手将銅錢對着天空,這時能夠很清楚的看見在銅錢上刻着一個“丁”字,古吉茫然地偏頭細細地瞧着這塊銅錢,卻一時間想不起這枚銅錢背後的故事。

“古吉前輩!”

她聽見身後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于是站起身往回看,便見三個警察朝她走來。

她攥緊手裏的銅錢,慢慢地向那三個警察走去。

那三個警察也發現了她,于是加快了腳步跑到了古吉身邊。

其中一個警察微喘着氣問:“您沒事吧?”

古吉搖了搖頭,用依山語說了句:“我要回家了,我還沒去緒龍山檢查儀器。”她說完便向前走。

三名警察面面相觑,其中一名警察說道:“古吉前輩,回松川的方向在這邊。”

古吉頓住了腳,随後轉過身擡手指了指身後,“不是這邊嗎?”

“不是,往前面走,就走遠啦。”

古吉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迷茫地看着四周。

“讓我們送您回去吧。”

“好。”

在回去的路上,古吉問了句:“這裏是哪?”

“這裏是井蒼山,位于川南國家公園了。”

“井蒼山,井蒼山……”古吉碎碎念着,漸漸地想起井蒼山在松川以南50公裏,已經不屬于松川了。

這時,空中的鷹發出一聲尖銳的長嘯。

三名警察同時擡頭,他們在瞧見了那只盤旋的鷹後,其中一人誇贊道:“您的鷹養的真好。”

古吉點點頭,眼神裏突然有了光:“它叫邦托,是阿月古取的名字。”

“是丁小姐嗎?”

“嗯,對。”她頓了頓,“今天幾號了?”

“十月二十八號。”

“快了快了,她快回來了。”古吉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很明顯看得出她眼裏的欣喜。

在北山分局的警察都知道從十三年前的大地震發生後,古吉十年如一日的堅守在松川—緒龍山那一帶,為羅庫觀測站檢查和記錄放置在緒龍山斷裂帶下盤的高頻GPS接收機的數據,所以對她十分的敬佩與尊重。

“丁小姐每年都會回來看您,這一次可以讓她陪陪您和您說說話,您也可以休息幾天了。”

古吉搖了搖手,“不用,她和她肖叔叔還有更重要的研究要做,我還沒老到需要休息的地步。””

她時不時往前走了幾步又回頭與三名警察用依山語閑聊起來,“我和你們說啊,曾經的松川很美的,緒龍山也是,那幾個娃娃從小一起長大,他們可喜歡笑了,鎮上都是他們的笑聲,尤其是我那女兒,她一笑,我就開心了。”古吉說道這裏,她笑彎了眼,仿佛丁思月就在她眼前,而此刻眼淚順着她眼尾就流了下來,但她卻不自知。

三名警察無言,只能默默地聽着,因為那是美好回憶背後的悲傷。

古吉皺了皺眉,似乎忘了什麽,她問三名警察:“剛剛我說了什麽?”

“您說了您女兒。”

“哦,”她拍了拍頭,“該回緒龍山了。”她說完就冷下臉往前走。

三名警察互相看了看,然後跟了上去。

“你怎麽了?嗯?”高巍見丁思月定在原地沒随人群往前走便問道。

但一聲下來,她還是沒有反應,眼見着身後新人在人群擁簇下走來,他突然道:“丁思月!”

她長睫微顫,回過神來,下一刻手腕就被拽住随即被往前一帶,側臉剛好與高巍的下颌角擦過并保持着親密的姿勢。

這時,人群與二人歡快地擦肩走過,高巍看着人群中的新郎與新娘一身紅袍,小孩們圍着新人唱着山歌,新娘羞澀地低着頭,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好,行到此處村尾突然響起了震耳的鞭炮聲。

丁思月被驚的一顫,高巍擡手捂住了她的耳朵,她眼眸睜大,微微側面看了眼他。

高巍配合的低頭與她對上了眼。

丁思月第一次感覺到臉頰的發燙和呼吸的短暫停滞。

随着鞭炮聲停止,人群已經走過了二人。丁思月率先移開了目光,高巍也收了手,目光卻落在她微微泛紅的臉頰上。

丁思月調整了一下狀态,“已經看過習俗了,我們就趕緊走。”

“你腳傷還沒好完,這麽急着……”

“我等不了了,”她上前一步,眼神裏閃爍着光,“我阿媽也等不起了。”

剛才她出神的時候,全程都在想着古吉,她不知道她一個人在北山群森林裏會發生什麽事情。她失去了至親至愛,就剩古吉一個阿媽了,她不能再失去古吉了。

“你坐我們的車,我開車送你去松川。”

丁思月猶豫不定時,她動了動腳踝,那裏還是很疼。

“怎麽樣?”高巍問道。

“行吧。我先回去收拾東西。”

她剛轉身,手腕被身後人握住。

“丁思月。”

聽後,她別過頭,露出冷豔的側顏。

“你永遠可以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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