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叮叮叮。”

原本躺在車裏睡覺的李肖強一個激靈, 壓在他臉上的漁夫帽也随之滑落在一旁的副駕上。他坐起身一手拂了拂臉,一手從褲包裏掏出手機看了眼備注然後接通了。

“喂。出什麽事了?”

“老李,你還在KL20那邊調查零件被盜的事嗎?”

李肖強打開車窗, 看着窗外綿延的山嶺和微微泛白的天回了句,“對。”

“我接到一通人口失蹤的報案電話, 失蹤地點離你們那不遠,我一會兒把資料和失蹤地點發到你手機上。”

“行。”

他挂了電話,回頭看着後座上還在睡的兩人,拿上副駕的帽子擡手扔在後座上, “還睡, 起來幹活了。”

後座上的二人同時醒來,都是一臉迷糊地看向李肖強, 其中劉奇躍問道:“是那個小偷出現了嗎?”

“人命關天,趕緊拿冷水把臉洗了。”李肖強扔了一瓶水給二人,自己重新啓動了車, 目光落在後視鏡上, “還是白展做事利索,沒他還真不行。”

劉奇躍低頭用濕毛巾擦臉,然後又将毛巾遞給身旁的方卓對着李肖強說道:“老李,展哥最快都要後天才回來,我們盡量不給你拖後腿。”

李肖強剛準備從內包裏拿出一根煙,手機再一次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發現來電的人是曲朗丹增于是接通了。

“曲朗站長……”

曲朗坐在電腦前,看着電腦上幾個暗淡的小點神色凝重, “李警官, 我這裏更新過後, 發現又有一臺儀器設備停止運作了。地點是在疊溪界裏, 最後工作的時間是昨晚淩晨一點。”

“好,我知道了,昨天我們在LK20現場發現了明顯的腳印,但是這幾天下雨,一些作案痕跡都沒了,再給我們一點時間。“

“嗯,我的人這幾天為了修儀器,自己的事都耽擱了。你們經常在山裏跑路上注意安全。”

李肖強點頭應聲後便把電話挂了。

“老李這又出事了?”

“是啊,”李肖強将煙送進嘴裏,“不知道又是哪一個漏網之魚躲在山裏不肯搬出來住。窮的吃不起飯只能靠偷為生。”

方卓發問:“人口普查的時候怎麽會漏掉?”

“這裏是羅庫,又不是城市裏面,在戶的肯定有存檔,但是有些黑戶就不一樣了,”劉奇躍往前湊了湊,“老肖,你以前也遇到過這種情況?”

“怎麽沒遇到過,”李肖強點上煙,單手操作着方向盤,“現在是偷零件,以前是偷銅絲,那會山裏的供配電站的電線還用的是銅絲,銅值錢,都去冒着生命危險去偷,拿出去賣一次就是幾百塊錢呢。”

“我以前在城裏警局實習的時候,也聽說過這種事情。”

李肖強猛吸了一口煙然後杵滅在煙灰缸裏,“這一次,抓到這個人說不定還能将河泉市那些違法收購的團夥一網打盡。但現在我們先去找人要緊。”

董煦也不知道走了有多久了,只覺得周圍的樹木逐漸的稀疏起來,終于有光從樹葉的縫隙裏滲透了出來,他跟着女孩從樹林裏走了出來,而後卻踏上了一段單向軌道。他驚訝地低頭看着地上早已鏽跡斑斑的鐵軌,再一擡頭時發現小女孩已經走遠。

小女孩走的極快,于是他一路小跑,由于從未走過軌道,險些把腳崴了。

他一瘸一拐地跑到女孩的身側,“你要帶我去哪裏?”

女孩恍若未聞,手裏死死抱着昨晚的包袱,腳下跨過一根又一根枕木大步往前走。

董煦見此只好跟着她繼續往前,但再往前是一個隧道,他偏頭極其努力的想要看清隧道上的名字,可因為雨水長期侵蝕早已沒了原來的樣子。

很快,他跟着女孩走進了漆黑的隧道。突然一滴水滴在了他的額頭上,使他吓得往後一跳,随後發現是水後才松了一口氣。

大概走了有十多分鐘,終于看見了洞口,他欣喜地跑到女孩身前率先站在洞口處,但是眼前的景象卻讓他怔在了原地。

眼前是一片開闊的河流,時而有薄霧從河面飄過,他往前走了幾步,便見到腳下的鐵軌在距離他五十米外的地方斷開了。頓時,他又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好幾步。他回頭尋人時,那女孩卻拉過放在隧道口的粗麻繩然後熟練地先是在手腕上繞了一圈,随即順着繩子滑了下去。

“喂!”董煦跑了過去伏在鐵軌上看着女孩順利的落地大喊一聲,“你別丢下我啊!”

董煦慌了神,他站起身去扯了扯那根繩子,順着繩子看向它的起始點,發現這根繩子提早就拴在了一根粗壯無比的樹幹上,于是他心一狠,按照着那個女孩的方法,緊接着他往下看卻被高度給吓得往後一縮,他咬緊牙關閉着眼睛将重心壓在了繩子上猛地往下一跳。

“啊——”

快要落地時,董煦手松早了,于是整個人摔在了地上并且滾了幾圈。他五官緊皺在一起,後背傳來的劇痛使他不由龇牙咧嘴。他緩和了一會兒才捂着腰從地上一瘸一拐地站起來。

他擡眸看了看左右,而後緩慢轉身臉上的表情逐漸僵住了。

軌道之下,僅有土地一方,透風板房一間。

在董煦瘸着走了過去的時間裏,從板房裏不斷傳出婦女的咳嗽聲,他走的越近便能越清楚的看見板房裏的一切。

這間板房只有一個成人的高度,同樣也只能容納一個成年人。板房的主人正躺在破舊的涼席上,而身上卻蓋着嶄新的棉絮。此刻,女孩就跪在涼席上給婦女擦拭臉上的血跡。

他有些難以置信地擡頭,在确信自己頭頂是鐵道後他又回頭看着那一片河水。

這時,小女孩端着盆子從他身邊繞過,之後來到河岸邊拿出衣物放入水中清洗。

董煦蹲在女孩身邊,“你媽媽得了什麽病?還有,你家就你和你媽媽嗎?”

董煦見女孩從頭到尾都沒說過一句普通話,看樣子應該沒有讀過書,也沒有接觸過外面的人。

想來也問不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他站起身打算四處走走,于是他回到了自己摔下來的地方,發現前面又是一片樹林。

經過昨晚的事他對樹林有了恐懼,所以再也不敢踏入一步。

他又繞回到板房前,屋內傳出陣陣腥臭味,屋內婦女仰面安靜地躺在地上,臉色慘白,看上去沒有了生氣。

他用手捏住了鼻子,小心翼翼地上前将手放在了婦女的鼻子下,在感受不到呼吸後,他猛地将手抽回。

這時,女孩平靜的抱着盆子準備往裏走,他急忙拉住她,猶豫片刻,半張着嘴巴,“死……了。”

女孩不懂他在說什麽,只是掙脫開他走到了婦女身旁,熟練地用濕毛巾為女人擦臉。

董煦知道屍體在這陰濕的環境最多兩三天便會腐爛發臭,他不想給這個女孩留下童年的陰影,而又剛巧看見了地上的鐵鏟,于是他拿着鐵鏟跑進了樹林,他專門挑了靠近板房的土地,然後開始挖坑。

花了一上午的時間,他終于将坑挖好了,他直起身抹去頭頂的汗。

女孩對此一無所知,只是蹲在河岸邊洗着沾有血跡的衣服,董煦便趁此機會扯住涼席的兩角将婦女從板房裏拖了出來,或許是噪聲太大了,驚動了女孩。她跑過來用力捶打着董煦,嘴裏還用依山語罵他。

董煦抓着女孩的手腕,提高了聲量,“我不知道怎麽說依山語,但是你現在當着她的面喊一聲媽媽,你看她有沒有反應?”

女孩直接上嘴咬住了董煦的手,下口很狠,破了皮。

董煦疼的直叫喚,他松開了涼席,女孩也松了口。

董煦低頭看着鮮血直流的手背,狠狠地罵道:“行!你有種,我不管你了!好心當成驢肝肺!”

董心遙一直坐在車裏不肯出來,什麽東西也不吃,不知道是在擔心董煦還是在懲罰自己。

吳钊在車外很焦慮無措,因為遲遲不見高巍和丁思月回來。

“小遙怎麽樣了?”

吳钊一聽聲音便激動地轉過身去,“哥,你終于回來了。”

丁思月目光越過吳钊看向後座裏抱膝的董心遙,“她沒出來過嗎?”

“嗯,從你們去找董煦後她就一直坐在車裏,一口東西都沒有吃過,她這樣下去……”

“我去……”高巍正準備上前,手腕卻被丁思月給拉住。

“我去更合适。”

她話音剛落,便打開了車門注視着裏面埋頭抱膝的董心遙,“是我。”

在沒有聽見排斥的聲音後,她坐了進去并帶上了門。

“董煦現在是平安的。”

聽後,董心遙擡起了頭,淩亂的頭發緊貼在臉上,眼眶紅腫,眼裏害泛着淚光,“真的?”

“真的。”

董心遙撲進了丁思月的懷裏嚎啕大哭起來,“思月姐,這真的不是我想要,都是我的錯……如果、如果當初我聽你的勸或許不會有今天。”

丁思月帶着安撫意味拍打着她的後背,“一個人犯錯很正常的,也總是在做錯事後才會後悔。好好的珍惜你哥哥,他的愛不在言語。”

之後丁思月從車內出來,身後還跟着董心遙。她擡眸看向吳钊,因為哭過的原因,嗓子沙啞:“小钊哥,我有點餓了,想吃東西了。”

“好!”吳钊将手裏早已經為她準備好的飯菜遞到她眼前,“外面風大,飯菜很快就冷了,你坐在裏面吃就行了。”

“嗯。”

丁思月走到溪邊與高巍并肩而立,“董心遙我已經安撫好了,你也別太擔心。”

高巍呼出一口熱氣,“董煦他……”

然後丁思月注視着他低頭從包裏拿出一包煙,她不禁伸手攥住了他的手腕,“別抽了。”

高巍一怔,他垂眸與丁思月對上了眼,随即他似乎想起了什麽蹙緊眉頭猛然抽回了手,緊接着又将煙盒放回了包中。

見此,她懸在半空的手微微握拳收回,但不知為什麽心裏一陣難受。

高巍看着昨日的牛群在溪邊喝水,思來想去還是沉聲問了一句,“丁思月,你還記得一個叫阿桑卓的女孩嗎?”

丁思月仔細回想了一下,只覺得這個名字很是熟悉,“很熟悉,但是想不起來了,怎麽了?”

高巍搖了搖頭,“沒事,我們還是再去找一圈看看有沒有董煦留下的痕跡。”

“好。”

作者有話說:

高巍心裏有一個秘密(作者親自認證)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