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雖然對于丁思月來說這是一次不太愉快的談心, 但是卻讓二人對彼此有了更深的了解。在返程的途中,丁思月坐在副駕看着窗外。

“後面的路都由我來開吧。”她打開車窗,幹燥陰冷的風吹了進來, “馬上要進入南迦林海了。”

“我記得地圖上,121國道是在南迦這段消失, 然後又在松川出現。”

“嗯,因為南迦地勢險峻,暫時還不敢動工,只有一條很早之前石昭僧人帶領松川人修的一條山路, ”她補充又道:“以前的松川人們要想去石昭寺朝聖便只能背着糧食三步一拜走進南迦林海, 但是大多數人會喪命在林海,所以南迦被當地人稱為吃人林。”

“好。”

回到營地的時候, 高巍剛停穩車董家兄妹便跑了過來。

“阿巍,你燒退了?”

高巍點頭從駕駛室裏下來,董心遙則從車頭繞到副駕駛旁, 然後看着丁思月拿着無人機從副駕駛走下來。

“思月姐, 你們去哪玩了?”

丁思月拿着手裏的無人機在她面前晃了晃,“去附近的湖看了一場日出。”

“我要看看。”

丁思月輕笑着将無人機拿給了董心遙,随即轉身走到了駕駛室裏。

吳钊将帳篷裝好,見高巍一個人蹲在地上忙活,于是拿着手裏的帳篷走到了他身邊,邊說邊朝着丁思月那看了一眼,“你們這是結束的意思?”

高巍手上的動作一頓,而後沒有作答繼續收拾東西。

“哥, 如果是為了二姐, 那麽這段關系已經結束了。”

“我知道, ”高巍站起身, 拍了拍手上的灰,“但我想要守護她,這一次是我的意願,和二妹沒有任何關系。”

吳钊擡頭看着高巍,突然間像是明白了什麽,“原來那些跟阿月古有關的故事你早已經記在了心裏。”

的确,從阿桑卓口中說出的那些故事,尤其是與阿月古有關的,他都記在了腦海之中,同時被阿桑卓口中的女孩深深地吸引着。那時候,只要他一想到這個女孩,腦海裏便會浮現出一位紅衣少女騎着駿馬在一望無際的草地上奔馳。那一刻,心中的狂野被點燃,他太想去見見這個少女了。

如今的丁思月再也不是當年鮮衣怒馬的少女了,如今的高巍也不再是期望與她相見,而是想要去用微薄的力量守護她。

吳钊笑着點了點頭也跟着站起身,“哥,你和二姐把我瞞的好深。”他低頭輕笑,“小時候我便感覺到,你和二姐有什麽話便從來不對我說,但是我也能感覺到你們對我的關心。”他擡起頭蹙起眉,“可是我一直很想真正的融入你們啊。但你們從來不給我機會,不過也沒有關系了,現在的我也并不需要了。”

高巍聽後一愣,這是他第一次聽吳钊說出心裏積攢已久的話,也難怪這些年吳钊與他越來越生疏。

“小钊,對不起,我……”

“哥,我和你跑遍了大半個中國,最喜歡的還是這一次,它讓我把這些年藏在心裏的話終于說了出來。”他釋然一笑,仰面環顧四周的大山,“這裏好像真有什麽魔力,能給故事畫上一個句號。”

他回頭看向高巍,“哥,你信嗎,在這裏,你和阿月古的故事也會有一個句號。”

高巍沒有說話陷入了沉思之中。

另一邊,丁思月坐在駕駛室裏用手機翻出了舊相冊,她伸手去觸摸照片上的中年女人。

“阿媽,我馬上就要回來了,再等等我。”

她擡頭看向南迦林海深處的石昭寺,她還要去那幫古吉帶一樣東西。

漢斯連夜趕路終于來到了南迦林海入口,他先是将車停在入口處,随後打開車門走下了車。

陰冷的風吹亂了他頭頂的金發,他拉緊棉衣,單手放在腰上注視着眼前的道路。

只見眼前是一條僅僅容納得下一輛車的泥路,在路的一旁立着一塊碑,上面刻着複雜的文字。

泥路兩側是茂密的樹林,泥路上方被偌大的樹冠覆蓋,一絲陽光都無法滲透,仿佛置身于洞穴之中。

這時,起風了。

風卷起了地上的枝葉從漢斯的腳邊掠過,然後撞上石碑飄進了泥路之中。

他拿出手機打開導航,又拿出地圖鋪在引擎蓋上。結果他發現手機導航上根本沒有這條路的存在,但好在地圖上能看見這條路。

他将地圖上的褶皺撫平,用手指順着地圖上的路線勾勒出路的走向,并将這條路映入腦海之中。

他拿起後座的單反,随後走到車前半蹲着對着眼前的道路拍了一張,之後攥住地圖打開車門坐進了駕駛室,他挂好擋将車開了進去。

初入還能借着身後的光看清眼前的路,越往裏走便只能靠遠光燈前行。

他将身子往前傾,仰頭透過擋風玻璃看向頭頂的樹冠,他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樹——道路一側的樹冠的枝葉纏繞在另一側的樹冠上,從他的角度看去像一座拱形橋。

突然車子碾過一個東西颠簸了一下,漢斯猛地踩下剎車。

他打開車門走下車來到後車輪,他戴上別在領口的眼鏡蹲下身,手顫抖着從輪胎下拿起一塊氧化了很久的骨頭,他站起身看向四周,發現白骨遍地,只不過泥土将白骨的大部分給掩蓋住了。

他走到車前,借着遠光燈看見前方拐角處立有一塊碑,他走過去蹲下,還未注意到文字先被碑旁的半塊頭骨給吓得後退一步。

因為時間太久的原因,他分辨不出這是動物的骨頭還是人骨,再一擡頭是望不到邊的黑暗,一時間他感受到的是這裏的死寂,陰暗的讓人感到壓抑。

這時,從林海深處傳來一聲鐘鳴。

漢斯瞳孔一縮,忽而轉身往前走了幾步。

又一聲鐘鳴聲響起。

漢斯忽然笑了笑,這個地方總是藏着驚喜。沒想到,在這樣一片死寂中還有一處神跡。

鐘鳴響了三聲後停止了。

這鐘鳴像是給身在黑暗中的人指明了方向。

漢斯興奮不已,立即返回車中重新啓動了車,尋着記憶裏的鐘聲,朝着那個方向駛去。

山頂的鐘塔上,一名穿着紅袍頭戴黃帽的僧人松開了鐘椎,然後在兩只黃狗的陪同下沿着山間小路往半山腰走去,期間一邊吟誦着經文,一邊趟過蜿蜒的小溪流,穿過黑暗無光的密林,緊接着順着密林向下便能看見隐藏在深處金色的屋頂。

這一路上能聽到僧人細碎的吟誦聲,和兩只黃狗嬉戲玩耍的吠聲。

僧人走出密林推開眼前的小木門走了進去,在門被關上那刻,山裏重歸寂靜。

僧人繞過紅色的牆面,步入長廊,他擡手轉動牆上的每一個轉經筒,随後走上百階石梯。

這時,從石梯上走下來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僧。

這名年輕的僧人提着紅袍急忙上前用依山語道:“您準備去哪?”

老僧活動筋骨笑道:“迎客去。”

老僧說完便往下走,年輕的僧人只好調頭跟上老僧,“您說的是阿月古嗎?”

老僧話鋒一轉,“山上的桃樹結果了嗎?”

“接了接了,但是個頭不大。”

“是個好果便行了。”老僧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您又在說什麽呢?”

“明日你就去山上摘幾顆桃子來,取核做成串。”

“我嗎?诶,您等等我。”

年輕的僧人加快腳步跟上老僧,“弟子愚鈍,往年的手撚串都是您在弄,這次……”

老僧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他,“紮布,你來這裏多久了?”

“二十年了。”

“那你從何而來?”

“您從未與我提過。”

“那你這些年可有想過?”

他頓了頓道:“離一切相諸,即名諸佛。”

老僧聽後滿意地點了點頭,邊走下石階邊念叨:“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而不住相,即是離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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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文中“離一切相諸,即名諸佛。”“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而不住相,即是離相……”摘自《金剛經》第十四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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