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漢斯用手扒拉開眼前的荒草, 然後杵着木棍往山上走,他擡手将帽子向上推了推,只見眼前是一望無際的密林。
他取下帽子停下腳歇息的同時左右望了望, 車已經開了快一天了,不僅未找到那個鐘聲響起的寺廟, 甚至有種仍在原地踏步的感覺。他想要到山頂去一探究竟,于是帶着登山包徒步爬上了山,但誰知,這山像是爬不到盡頭。
不知道為什麽一進入山中, 機械羅盤的指針始終處于搖擺不定的狀态。
漢斯猜想應該是磁場幹擾, 但是是什麽讓磁場能量這麽強卻不得而知。
他休息了一會兒,重新背上包戴上帽子, 然後繼續杵着拐杖往前走,走了有幾步後發現地上出現了一具人骨,他心中一驚, 小心翼翼地扒拉開人骨一側的荒草正準備繼續往前走時, 突然想起了什麽又回頭看着那具人骨,他發現人骨的是以匍匐的姿勢在地上,并且手臂指向前方。
他順着人骨手指的方向看去,随即他加快了腳步在不遠處又發現了一具人骨,這兩具人骨同樣呈現匍匐的姿勢,雖然無法分辨這兩具人骨誰先死亡,但感覺上都有些年頭了,而且覆蓋在人骨上方的泥土裏還長出了一些雜草和小花。
他們這是要去哪?
漢斯發出了疑問。很快他細想了一番, 該不會他們也是要去那座寺廟吧?
他回憶起自從進入南迦以來, 給他最大的沖擊便是遇到了數不清的屍骨, 将整個林海推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如若不是那三聲鐘聲引路,他甚至都會以為自己有去無回。
他重新調整雙肩包的長度,這次他不再嘗試着用羅盤找尋方向,而是決定杵着拐杖順着這兩具人骨所指的方向前行。
他順着人骨繼續往前走,眼前出現了一處熱氣騰騰的小瀑布,為了能到對面去,只有赤腳穿過去。
他踩上布滿青苔的石頭,小心翼翼地脫下鞋子挽起褲腳随後雙腳放進了水中,下一秒他猛地擡起腳,他五官皺在一起,估摸着這水已經接近燒開了的水。
他看向瀑布對面的小路,并不打算铤而走險,他私下張望着,發現是可以從沿着瀑布一側的石頭翻過這個瀑布的。
于是他從登山包裏拿出了登山鞋和繩子,在快速換上和一切準備就緒之後,他開始向上攀登。
起初這些石塊是有傾斜度的,但到後面逐漸變成了直角,攀登變得費力起來。
漢斯的臉頰通紅,他咬緊牙關,眼見着要到頂了,他嘶喊一聲伸出緊握繩子的手,迅速扣緊頂端的石頭,随即他又一聲嘶喊,兩只手臂用力,便将他自身推上了石頭。
他攤在石頭上大口喘氣,剛翻身又是一具人骨出現在眼前,他倏地往後退,一些碎石滾落下石頭。
他平複了一下情緒,取下帽子抹去頭頂的汗水,緊接着他站起身繼續往前走。此刻天已經暗淡下來了,他拖着疲憊的身體從山頂往下走,這時腳下一軟,整個人順勢而下,他只覺得整個人翻滾起來,腦袋似球一樣被左右拍打。
恍惚中他伸手抓住了一旁的石頭這才使他停了下來。此時的他渾身上下劇痛無比,他虛弱地沉吟着,眼皮沉重的越來越厲害。忽然一聲厚重的鐘鳴在空寂的山谷中敲響了。
漢斯猛然驚醒,他捂着額角坐了起來,尋着聲音的來源站起身,第二聲鐘鳴再次響起,他欣喜地瘸着一條腿往前跑,在穿過一片竹林後他停住了腳。
眼前是一片碧綠的河水,對岸的半山腰上是一座寺廟。寺廟的主體被嚴密的樹冠所遮蓋,只留下在夜晚中閃耀着的金頂。
此刻第三聲鐘鳴又一次響起,漢斯激動地拿出相機拍下了這個深藏在山谷裏的神跡。
他左右望了望,發現在左側的山腰上有一座懸空的吊橋直通對岸的寺廟,于是他顧不得身上的傷,急匆匆地便朝橋那跑去。
天還未徹底暗淡,在漢斯踏上吊橋時,整個橋身晃動了起來,他下意識地抓緊繩子,目光向下,河水正極力地沖刷着岸邊的石頭。
他望着對岸隐于山林裏的廟宇,然後借着繩子的力緩步前行。眼看就要走到橋的盡頭時,昏暗之中,有人端着一盞煤油燈站在橋口。
“施主要找誰?”小喇嘛說着一口不怎麽流利的普通話。
漢斯取下帽子,朝小喇嘛身後看了看,“我想問一下,這是什麽寺?”
“石昭寺。”
漢斯将帽子折疊放進自己的口袋中,只覺得口幹舌燥,“小兄弟,可以給我一點水喝嗎?”
小喇嘛遲疑片刻卻察覺身後大門被打開,二人同時朝門那看去。
只見戴着一頂黃帽身穿暗紅長袍的年輕男人從裏走了出來。
小喇嘛朝年輕男人舉了一躬,“紮布上師。”
漢斯見狀也學着小喇嘛朝紮布彎了彎腰。紮布雙手合十微微朝漢斯彎腰,随後側身單手指向身後,“茶水已經為施主備好了,請。”
漢斯沒料想到這個喇嘛竟然知道他會來此,于是說了一聲“謝謝”便跟着紮布走進了寺廟之中。
初入寺廟中便能聞到淡淡地香火味兒,漢斯跟着紮布跨過門檻,但是他卻在這一刻停下了腳,因為他舉頭便看見千階梯上的佛像,佛身隐于木樓之中,黝黑的雙目憫見衆生。
如此強烈的視覺沖擊力和文化背景差異帶給他巨大的震撼。
他剛拿出單反,紮布立即制止,“佛門聖地,不能拍照的。”
“抱歉。我不太懂這裏的規矩,但是我現在明白了。”
漢斯收起單反,離開前再次看了一眼這尊佛像。
之後在紮布的帶領下他穿過一個又一個長廊,瞧見了長廊裏的轉經筒他卻不敢輕易觸碰,同時他發現每隔一個轉經筒都會放一盞蓮花燈,在前行的途中還遇上了一名喇嘛手執煤油燈逐一點亮剩下的蓮花燈,這一路下來不需要一個燈泡,明亮的程度卻絲毫不減。
紮布将漢斯引到了後院的石桌前,一名老喇嘛正坐在桌邊飲着茶。老喇嘛瞧見來者,于是笑着說:“坐吧。”
漢斯看了眼紮布,随後拘謹地坐下。
紮布上前為漢斯斟了一杯茶,用漢話說道:“這位是波仁活佛,是全國最早獲得拉然巴格西學位的高僧。”
漢斯雖然不懂什麽佛教學位,但是一聽見活佛二字便知道眼前人的地位和博學程度并不低。
波仁見漢斯神色緊張,然後捋了捋自己的白胡子,說着一口流利的漢話:“修行之人,早已将名利置之身外,你就無須緊張。快嘗嘗這口熱茶。”
漢斯學習古文還是有些年了,大概能明白他說的意思,便點頭低頭喝了一口茶,之後他露出笑容來,“這茶好香。”
波仁擡眸與紮布對視了一眼,紮布會意轉身離去了。
漢斯放下杯盞,問道:“大師,您是怎麽知道我會來?”
“哈哈哈哈哈,”波仁大笑幾聲,“這便是佛之深處,”他接着擺了擺手,“門外人可窺探不得。”
“那我喝完這杯茶還是早點離開吧。”
“莫急,多留幾日也無妨。”
“我一個外國人留在這裏并不太好吧。”
“信仰是無國界的。”
當波仁說出這句話時漢斯略微震驚了一下,他一直以為眼前這位享有活佛稱號的喇嘛,只是飽肚經書而已,沒想到眼界如此開闊。
能獲得拉然巴格西學位的高僧,一般都需要親自去往傳昭大法會進行嚴格的考試程序,作為最早通過考試的波仁,除了專研經書還會看政治相關的書籍,同時,他也是第六世波仁大師,在他身上肩負着發揚與傳承藏傳佛教的文化。
“你也不用擔心一人在這裏無趣,你的朋友會和你一起的。”
“朋友?”
波仁目光轉向山下的某一處,“他們來了。”
作者有話說:
按照我的龜速,建議完結再看